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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雪花白洁

白雪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我牵着妹妹的手过马路。警察把我拦住,问:「你牵着的手是谁的?」我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身后,笑了。当我决定成为罪犯的那一刻开始,就从没想过后悔。

主角:白洁白雪   更新:2022-11-15 16: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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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白洁白雪的其他类型小说《红色雪花白洁》,由网络作家“白雪”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牵着妹妹的手过马路。警察把我拦住,问:「你牵着的手是谁的?」我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身后,笑了。当我决定成为罪犯的那一刻开始,就从没想过后悔。

《红色雪花白洁》精彩片段

我牵着妹妹的手过马路。 

警察把我拦住,问:「你牵着的手是谁的?」

我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身后,笑了。

当我决定成为罪犯的那一刻开始,就从没想过后悔。

我叫白洁,今天是我大学毕业的日子。

但昨夜,我亲手结束了妹妹的生命,等天亮之后牵着她的一只手,一起去了学校。

当然,我在半路就被警察拦下了,现在坐在这冷冰冰的审讯室里。

对面是两个身穿警服的警察,年长一些的姓吴,基本都是他在跟我交流,年轻一些的姓陈,主要负责记录。

吴警官开门见山问我:「为什么杀她?」

我也没想着隐瞒,但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

今天我本应该跟普通的大学生一样,在欢腾和热闹中,接受鲜花和掌声。

如今孤身一人,冷冷清清,不如就和警察玩个游戏吧。

「这得你们去查。」我冲他们笑笑。

我被关进了看守所,监室里每天二十四小时亮着灯,我睡得格外安稳。

两周后,警察又来找我了。

我戴着手铐被带进了审讯室,对面坐着的仍是上次那两位。

只不过这次吴警官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异常沉默,反倒是陈警官一脸怒容,看我的眼神,就像盯着一个恶魔。

他阴沉着脸对我说:「白洁,老实招了吧,人证、物证齐全,你跑不了。」

真是好笑,我什么时候想过要逃?

迟早要招的,只不过说多少,要看你们能不能交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啊。

「经法医检验,你妹妹死于失血过多,她脚筋全断,双手残缺,这些都是你做的?」

我点了点头。

「为什么?」吴警官适时插了一问。

我沉默着不回答。

陈警官气得猛拍桌子,骂骂咧咧道:「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狠毒的姐姐?!」

我怔怔地望着他,他说得不对。

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更爱妹妹。

我妹妹白雪人如其名,从小就长得粉雕玉琢的,是村里有名的小美人,只可惜,天生智力低下,是个白痴。

但我们全家都不介意这点,反而越发疼惜她,把她当小公主一样宠着。

我爸叫白诚,承包了一片苹果园,做水果生意,我妈叫周美惠,是个小学老师。

家里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称得上幸福美满。

白雪比我小两岁,从小就与我形影不离。

我喜欢牵着她的手在村子里四处溜达,听别人夸一句「你妹妹长得真俊」,然后美滋滋地去小卖部买糖给她吃。

这种平凡又幸福的生活一直持续到白雪十岁。

2008 年冬天,妹妹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昏迷了整整半个月,医院确诊为脑膜炎。

幸运的是,病治好了,不幸的是,留下了后遗症。

出院后,白雪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变得喜怒无常。

她的身体里就像住着两个人,一个乖巧,一个疯狂。

清醒的时候,她和从前一样可爱又善良,喜欢唱歌,喜欢跳舞,常常给我们带来欢笑。但发起病来,就六亲不认。只要出现在她眼前的事物,都要毁灭,无论是东西,还是人。

我的身上,有无数妹妹留下的伤痕,至今不褪。

当然我不是因为这种事杀了她的,因为她是个病人。



父母带着她辗转于多家医院,得出的结论一致——「器质性精神障碍」。

她没办法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行为。

学业肯定是无法继续了,又不能将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于是母亲辞了小学的工作,在家专心照顾妹妹。

那段时间,我最怕放学回家,看见妈妈身上新添了伤口。

有一次伤得格外重,妹妹用刀割伤了妈妈的脸。

我很生气,冲到白雪房间里想要教训她,可看见她的那一瞬,却只觉得心疼又无力,半点火也发不出了。

妹妹像只受惊的兔子,蜷缩在角落里,不断用自己的头撞着膝盖,一遍遍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我走过去抱她,轻声安慰:「别怕,姐姐来了。」

她整个人抖成一团,眼睛已经哭肿了。半晌,摸着心脏的位置对我说:「姐姐,这里疼,好疼。」

每次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又伤害了家人,白雪比任何人都痛苦。

我又怎么舍得继续责怪她。

说来也奇怪,只要我待在她身边,她清醒的时间总会比平常更久一点。

所以自那以后,只要不上学,我就待在家里,和母亲一起照顾妹妹。

虽然因此和学校里的朋友都渐渐生疏了,但我不后悔。

没什么比家人更重要的。

为了给妹妹治病,父亲四处托人找关系,求医问药。

终于在三年后,联系到一位海外归来的脑科专家,愿意给妹妹做手术。

我们一家人高兴坏了,以为终于抓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却不料,那才是真正地狱的开端。

,2011 年春,妹妹住进了市一医院。

专家给她进行了详细检查,并制定了手术方案。

父母将毕生积蓄都拿了出来,无论是用药,还是设备,都用最好的。

手术那天,我跟学校请了假,一个人坐大巴到市里,用平时攒的零花钱买了顶帽子。

妹妹要做开颅手术,一头漂亮的长发都被剃光了。

她这人爱漂亮,一定用得上这份礼物。

等头发长回来了,我就和从前一样,给她编小辫子,再簪上花,牵着她的手招摇过市,听别人一句夸奖。

这样想着,我的心情就像那些飘在空中的彩色肥皂泡,在阳光下膨胀、发光。

到医院的时候,爸妈守在手术室外面忧心忡忡,甚至没有发现我来了。

我有点儿生气,所以没有叫他们,只是抱紧怀中的礼物,静静蹲在角落里等。

妹妹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小脸惨白,很是让人心疼。

爸妈的眼睛像是长在了她身上,脚步随着她的病床渐行渐远。

我站起来想要跟过去,却被另外一群推着急救床经过的人不小心撞倒在地上。

手掌擦破了皮,流血了。有好心的护士路过,给我上了点药。

我道谢后一个人朝妹妹的病房走去。

爸爸坐在 ICU 门口低垂着脑袋,满脸疲惫。



爸爸坐在 ICU 门口低垂着脑袋,满脸疲惫。

妈妈终于看见我了,走过来抱了我一下,轻声问:「什么时候来的?」

我抬头正对上她布满血丝的双眼,忙将贴了纱布的手往袖子里藏了藏,笑笑说:「就刚刚。」

医生说妹妹的手术很成功,我很高兴,什么委屈都忘了。

说实话,这三年来白雪的病就像一根绕在全家人脖子上的绳索,紧紧扼住了我们的咽喉。

如今,终于能喘上一口气了。

可没想到,这根绳索骤然收紧,将生机一点点从人的身体里剥离。

醒过来的是一个越发不可控的白雪,并伴有更严重的暴力倾向。

爸爸被砸破了脑袋,妈妈在一旁哭。

好几个医生一起上才将她制服。

我看见自己送的帽子被她撕得粉碎,扔在地上,不知道为什么,耳边都是肥皂泡吧嗒吧嗒破掉的声音。

专家说妹妹的情况比他想象中复杂,需要进行第二次手术。

其实家里已经没钱了,支付不起高昂的医疗费用。

可如果就此放弃,之前的努力又都白费了。

父母合计着把房子卖了,再借些钱,终于凑够了手术费。

钱财可以再赚,只要能救妹妹,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并无异议,甚至比从前更加体谅父母。我努力学习,不让自己出半点差错,以免惹得他们焦心。

那一年我初三,考上了县里最好的私立高中。

可高额的学费和住宿费,已经不是这个家庭负担得起的。

我自愿放弃了心仪的学校,选择了一所离家最近的普通公立高中。

父母欣慰地夸我懂事,我想他们心中定也是愧疚的,只是实在无暇顾及我了。

我总是保持乐观的心态,相信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后来才明白,这个世界上最容易背叛我们的是什么呢?

是希望啊。

我高中开学那一天,妹妹恰好第二次手术。

爸妈在医院里忙碌,我自己一个人办理了入学手续。

看着校门口搂着孩子不舍离去的家长,我开始恍惚,视线也一点点变得模糊。

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泪水早已打湿了脸颊。

我扇了自己一巴掌,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再多坚持一阵就好了。

不承想,厄运却怎么都不愿意放过我们一家。

手术后,妹妹没有任何好转,甚至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再也听不到她精灵一般美妙的歌声了。

父亲跟医院讨要说法,却只得到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答复:「没人保证过一定能治愈。」

所有操作合规,院方无责。

因为付不出住院费用,妹妹被迫出院了。

原先的房子已经卖掉了,我们租住在一栋别人家废弃的破瓦房里。

接连的打击下,父亲一夜白了头,母亲也大病一场。

但我们仍旧没有一个人向苦难低下头颅。

妹妹发病的时候,就用绳子把她绑住,等清醒了再松开。

我们开始尝试接受并适应这样的生活。



白雪醒着的时候总是很乖,喜欢听我给她讲童话故事,从不会抱怨我们剥夺了她的自由。

我常常想:为什么上天要如此折磨一个天使一样美好的女孩呢?

家里新租的房子面积不大,只有两间卧室,我和妹妹共用一间。

她的手脚长期被绑,留下了深深的红痕,我特别心疼,晚上总是抱着她一起入睡。

我们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亲密无间。

日子虽苦,但习惯了之后,也渐渐能品出一丝甜来。

直到高三寒假的一个雨夜,意外发生了。

我在半夜里惊醒,发现身边空荡荡的。

转过身,恰好看见白雪直愣愣地站在床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看。

她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

「小雪?」我轻轻唤了她一声,尝试去触碰她,结果发现她手里握着把菜刀。

刀芒在黑夜里发出寒光,迅速向我劈过来。

我下意识惊叫出声,反应过来的时候,温热黏稠的液体已经喷涌而出,覆盖了视线。

那把菜刀砍在了我的脑袋上,若没有及时躲闪,恐怕早已命丧当场。

「姐……姐……」白雪突然恢复清醒,磕磕巴巴喊我,眼中满是惊恐。

我疼得发不出声音,无法给出任何回应。

爸妈闯进我们房间的时候,恰好看见白雪从窗户里跳了下去。

她接受不了自己砍伤我的事实,自杀了。

我们俩一起被送进了医院,我的头缝了 18 针,这道疤痕至今隐在我的头发底下,狰狞可怖。

妹妹身上有多处摔伤,但好在伤势不重。

我们的房间在二楼,加上房屋矮小,距离地面不高,下雨天泥泞的路面也减缓了冲击力。

所以她保住了性命。

由于白雪随时随地可能发狂,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破坏力比从前更高,村里的人担心她跑出来伤人,建议我们把她送去精神病院。

可家里没钱,再说我们也不放心将她一个人扔进那种地方。

父母迫不得已,把绳索换成了铁链,将她日日夜夜关在房中。

我不想给家里增加负担,主动要求仍旧与妹妹同住,方便夜里照顾她。

其实每每关灯,四周陷入黑暗,我听见铁链咔哒咔哒的声响,都会止不住颤抖。

我好害怕,但我不能告诉爸妈。

此后再无好眠。

但这个时候,我仍未想过要妹妹死。

家里的经济条件本就不好,给我们姐妹治伤又跟村里人借了些钱,生活越发拮据。

爸爸整日守在苹果园里,小心照料果树,想着等到来年苹果熟了,卖个好价钱。

妈妈会接一些工厂的手工私活,贴补家用。

他们常把「知足常乐」挂在嘴边,日子再苦,也从不放弃希望。

,2014 年夏,我顺利考上了大学,全家人都很高兴。

我们家似乎终于得到上天的垂怜,迎来了新的希望。

却从没想过,绝望向来善于伪装。

暑假的时候,有个青年路过我家进来讨了碗水喝,结果发现了白雪。

他叫梁川,介绍自己是个记者,正在四处游历取材,想给妹妹写篇报道,让更多人看到她的苦难。

爸妈本来是不同意的,他们的意思很明确,「不想让白雪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

梁川非常有耐心,一点点给我们分析利弊。

他说:「事情曝光之后,白雪的事能引来社会大众关注。知道的人越多,能获得帮助的概率就越大。」

爸妈动心了。



其实我不太喜欢这个男人,他那双狭长的眼睛里透出的精光,让人有些不舒服。

但这是妹妹的机会,我没有立场拒绝。

那天梁川留宿在我们家,爸妈拿出最好的酒菜招待了他,这一顿的花费够我们全家吃一个礼拜了。

他给妹妹拍了照片,采访了爸妈,临走时信誓旦旦说:「等着好消息,苦日子要到头了。」

我们其实不怕苦,只是希望妹妹过得比现在好一点。

为什么这小小的心愿,就这么难实现呢?

几天后,我们在报纸上看到了那篇标题为「被铁链锁住的人生:花季少女为何被囚?」的文章。

作者避重就轻,丝毫不谈及妹妹的精神疾病,反而大肆批判父母罔顾智障孩童的尊严。

爸爸尝试联系梁川,却发现对方早已更换了手机号码。

于是,我们又联系了报社,得知这篇文章是转载的。

梁川根本就不是一个正经的记者,他自己运营博客,经常发些猎奇的报道。

我用爸爸的手机找到了他的微博,上面还有他上传的音频文件。

一段是妹妹的,她说话结结巴巴,勉强能听清几个词:「难受……我难受……」

还有一段是我爸的,他在咨询募集善款的事情。

我记得这段对话,话题是梁川挑起的,我爸只是顺势询问,最后还强调了,筹钱不是目的,最重要的是看看有没有办法治疗妹妹。

两段录音都不完整,截取的内容十分具有误导性,就像我们家想利用妹妹卖惨赚钱。

我看着网络上一边倒的批判言论,怒火中烧,编辑了很长一段文字解释原委,发在他的文章底下。

可这段话就如一粒投入大海的小石子,没泛起半点水花,不多久就被博主删除了。

如此反复多次,我的账号也被拉黑了。

「恶魔父母」「畸形家庭」,网络上的评论颠倒黑白,字字诛心。

我说要联系记者澄清事实,还要报警抓他。但爸妈只是摇头,安抚我说:「算了,不要再多事,过段时间大家就忘记了。」

他们生性良善,以前却不是这样软弱的人。

我知道是接连的打击,让他们没了精气神,彻底丧失了还手的力气。

巨大的无力感像浪潮一般向我袭来,我感觉自己被卷入了海底,快溺死了。

可这篇报道带来的影响远不止如此。

,8 月恰好是果园收获的季节,一直合作的水果批发商却突然取消了订单。

嘴上说着行情不好,但事实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不过是看了网上的不实消息,自以为是地对我们进行制裁罢了。

如果苹果卖不出去,我们家就连基本生活都难以维持了。

全家正发愁时,警察上门了,一起过来的还有村长李金水。

警察是从县城下来的,不了解我家的情况。

他们接到群众举报,说爸妈涉嫌虐待。

我爸向来嘴笨,但妈妈以前是老师,一贯能说会道,现在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有的这些苦,到底要怎么用语言来表达?

幸亏村长李金水帮着解释了,我们也拿出了妹妹的病例证明,这才了事。

警察仍旧对爸妈进行了思想教育,临走时还不忘批评他们,没扮演好父母的角色。

爸爸挺直的腰背一点点垮了下来,低着头认错,就像个佝偻的老头。

妈妈眼睛里的神采也渐渐熄灭了。

你们看,生活多可笑啊。

那天白雪一直在发疯,爸妈第一次没有及时进去安抚,反而是盯着房门发呆。

我担心妹妹弄伤自己,独自进屋查看。

她不认得我,张牙舞爪地向我扑过来,但铁链扯住了她的手脚。

我好像魔怔了,主动迎了上去,紧紧抱住妹妹。

她拼了命打我,还在我肩头狠狠咬了一口,但我感觉不到疼痛。

「小雪,我们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我喃喃自语。

未来的路,黑得看不见一丝光亮。

接下来几天,家里的气氛都很凝重,只要出门,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爸爸联系了好几个批发商,生意都没谈成。



水果容易烂,卖不出去就血本无归,我们家承受不起。

我跟爸妈说:「我不念大学了,出去打工赚钱。」

爸爸低着头不说话,妈妈抹着眼泪回了房。

我们心里都清楚,如果再没有收入,就算想上学,也肯定是交不起学费的。

我只是主动把这件事提出来,减少他们的负罪感而已。

我在县城找了份服务员的工作,年纪小总是受欺负,但回家后还是强打起精神,笑呵呵说,「长大了能自己赚钱真好。」

爸妈看出我在逞强,变得比以往更沉默了。

爸爸频繁地找借口一个人出去散步,我知道,他又出去求人了。

终于,有一天回家后,他兴奋地跟我们说:「有办法了。」

原来是村长借了爸爸一辆三轮车,他打算将采摘好的苹果装车,运到城里去卖。

我碰巧在家休息,就自告奋勇跟着一起。

天蒙蒙亮我们就出发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太阳刚好升起。

我扯开嗓子叫卖,很快就招揽到了顾客。

爸爸是个内敛的人,这会儿却也学着我大声吆喝,每成交一单,声音就越洪亮。

第一天生意很好,收摊的时候我久违地在我爸脸上见到了笑容。

如果这一刻,停留得再久一些该有多好。

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有几个小孩经过,吵着要吃苹果。

他们的父母一把将他们拉开了,不知道耳语了些什么,这几个孩子就跑过来,对着我们骂:「毒苹果!毒苹果!」

那几个父母面上有些尴尬,但怎么都拦不住孩子叫嚷。

突然有人喊了声「城管来了」,周围的摊贩一溜烟上车跑了。

我们也想逃,可几个孩子围在边上,怕伤到他们,我爸不敢开车。

所以我们被抓住了。

城管说要没收车辆,还要罚款。

三轮车被拖走的那一刻,我爸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他崩溃的样子。

回家之后,爸爸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妈妈知道事情原委后一直沉默。

我以为这个家再难有欢声笑语了,没想到第二天,爸妈像是突然想开了,说要带着我们出去散散心。

妹妹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整天都格外配合。

我们去城里买了新衣裳,逛了游乐场,还一起拍了很多照片。

晚上,妈妈做了一桌好吃的,就像过节一样。

好久好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日子了,真好啊。

妈妈一个劲给妹妹夹菜,同时不忘嘱咐我:「多吃点。」

爸爸难得地喝了酒,吼了两嗓子:「真痛快!」

几碗下肚后大约是醉了,他红着眼睛给我们道歉:「对不起啊……」

我刚想说没关系,我会努力赚钱,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的。话音未落,他就倒下了,浑身抽搐,并吐出一大口血。

我吓坏了。

妈妈泪眼婆娑,哽咽着和我说:「小洁,我们不放心留你一个人,一起走吧。」

我的腹部开始有绞痛感,我意识到,自己中毒了。

我这是要死了吗?

人死了之后,会去哪呢?

如果真有阎罗王,我可以问问他,为什么这辈子这么苦吗?

我的人生才刚开始,就要结束了啊。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好不甘心啊……

我其实不想死啊……

谁能来救救我?

啊,没有人,只有我自己。

「救命啊!救命啊!」我一边抠着喉咙,一边跑出去求救。

跨出大门的那一刻,视线开始模糊,全身的力气一下子全散了。

我摔倒在地,当眼前的世界完全陷入黑暗之前,我看见了一个人。

所有的变化,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醒过来的时候,人在医院,洗了胃捡回一条命。

是村长救了我。

爸妈是奔着求死去的,毒药的摄入量很大。村长到的时候,两人已经不行了。

我吐了一些出来,保住了小命。

白雪食量小,也幸运地活了下来,但一直昏迷不醒。

爸妈没有亲戚,出院后,我们俩就住进了村长家。

他们夫妻年过半百,但没有孩子,就收留了我们。

李叔和李婶是极好的人,对我格外照顾,给了我从未有过的关爱。

是他们帮助我,从失去家人的无助和悲痛中恢复过来。



父母的葬礼是他们帮忙操办的,白雪还未苏醒,也一直是李婶在细心照料着。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他们从我家找出了我藏起来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替我交了学费,还亲自送我去了学校。

那会儿其实已经开学了,我因为住院没赶上报到,他们早早就替我向学校请了假。

我顺利踏进大学校园的那一天,李叔李婶站在学校门口久久不愿离去,就像那些普通的父母一样。

十月天气转凉了,秋风拂过脸颊,却很暖很暖。

以前为了赶回家帮妈妈照顾妹妹,我整个高中都是走读的。

现在我的学校在市里,回村需要半天时间,李叔李婶给我办了住校。

白雪现在昏迷着,不需要像从前那样随时守在身边。

我终于重获自由,开始了正常的大学生活。

怎么来形容当时的感觉呢?

就好像快溺死在海里的时候,突然被人捞了出来,大口大口的空气灌入肺里。

没错,是重生的感觉啊。

曾经那些可怕的记忆在我脑中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充实的学习生活,和久违的轻松感。

可好景不长,三个月后,白雪醒过来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伤了李叔和李婶。

我收到消息赶回家的时候,妹妹已经被绑起来了,李叔的左眼瘀青一片,李婶的额头肿了个大包。

他们本不用承受这些的。

愧疚感让我无地自容。

我想带着妹妹离开,可我们又能去哪呢?

李叔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怕我自责,递给我一个剥好的鸡蛋,说:「去给你李婶揉揉。」

李婶也轻声安慰我:「俺们俩没事,都是粗人,皮糙肉厚的。」

他们说把我当成了亲生的孩子,让我别多想。

我哇地一下哭出了声,我好想留在他们身边。

人这种动物,最不怕吃苦,怕就怕苦尽甘来之后,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幻梦一场。

尝到甜头之后,就真的很难再回去了。

妹妹又被套上了铁链,我只要学校没课,就赶回来守着她。

学期最后一天我回来得早,不小心听到了李叔和李婶的谈话。

李叔抽着烟,一脸愁容,「要不给白雪找个精神病院?」

李婶在一旁按着计算器,皱着眉头,「得请看护,要花不少钱的。政府给的补助根本不够,咱还要供小洁读书呢。」

李叔听完长长地叹了口气,「小洁是个好孩子,就是被这个妹妹拖累惨了。」

「谁让你当时两个都救的?」

「有其他人在场看着的呀。」

「那以后到底咋办?」

…………

毕竟不是亲生父母,天天照顾一个疯疯癫癫的孩子,一定已经到极限了吧。

我走进家门,装作无事发生,默默进了妹妹房间。

「真羡慕你,什么都不懂。」我扯出一丝苦涩的笑。

白雪又犯病了,狂暴地看着我,闹得比平常更凶了。

一直到深夜,都不曾停歇。

我听见李叔、李婶的房门开关了许多次,一定是睡不好。

寂静的黑夜里,铁链哐当哐当的声音突然让我觉得无比烦躁,这根链条就像锁在了我身上,怎么都无法挣脱。

如果没有妹妹,那该有多好。

我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想法。

等妹妹睡着后,我走到她身边,直愣愣地盯着她看,就像曾经她砍我的那个雨夜一样。

鬼使神差地,我拿起一旁的枕头,捂住了妹妹的脸,闭上眼睛用力按了下去。

没有遭到抵抗,我觉得有些奇怪,睁开眼,看见妹妹的双手紧紧拽着床单。

她没发出一点声响,就像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她现在,是清醒的吗?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慌忙移开枕头。

妹妹的手跟着放松了,但眼睛仍然闭着,就像还在睡梦中一样。

我想道歉,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悲剧的种子,就是这时候播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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