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郁宁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贺萳竟然会不给自己面子。
她心里有些忐忑，可要是这时候退步，自己刚才的坚持就成了笑话，不说旁人，贺萳心里也肯定会对自己产生误解，觉得自己软弱可欺，日后说不定会不尊重她。
她不能就这么退缩。
“贺大哥，”她挺直了腰板，抬眼直视贺萳，“如果我说，我非要管呢？”
贺萳垂眼看着跪在地上狼狈的翡烟，许久没说话，他不开口，周遭气氛就有些沉凝，让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
然而这份安静在白郁宁看来，无异于是贺萳在施加压力，试图借此让她退步，她在心里安抚了一下自己，眼神越发坚定：“贺大哥，你说话。”
贺萳笑了一声，却没什么情绪，既不是以往对着溪兰苑那些人的轻嗤，也不是对上白郁宁惯有的无奈和温和。
“公主想让我说什么？”
自然是要放人的。
白郁宁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握紧，觉得贺萳是在明知故问，然而对上贺萳的目光，这话她却说不出来，说到底，翡烟是侯府签了死契的下人，别说她一个公主，就连皇帝也不好插手。
可既然自己已经开口了，贺萳就不能退让一步吗？
她殷切的看着贺萳，虽然没开口，意思却都写在了眼神里，可贺萳却并没有回视，只是再次看着翡烟沉默下来，无声的和白郁宁对峙。
这个场面不在白郁宁设想范围之内，她没想到贺萳会真的这么坚持，甚至连自己的脸面都不顾。
她心里气恼起来，也干脆抿紧了嘴唇不开口。
就在两人之间气氛越来越尴尬的时候，吱呀一声，贺萳身后的门开了，祁孟舟小小的叫了一声，头从门后一闪而过。
贺萳沉凝的心一顿，抬脚追了进去，却没走多远就伸手一抓，将祁孟舟从门后面拽了过来，刚要问她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就瞧见了她身上那抹艳丽的红。
大昌朝的妾侍是不能穿红色的，因而他这是第一回看见祁孟舟穿这种颜色，不由一愣，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名为惊艳的亮光。
虽然这颜色十分张扬，可却丝毫没有盖住祁孟舟精致的眉眼，甚至还颇有些相得益彰。
贺萳一瞬间，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名为可惜的情绪，如果，祁孟舟不是出身青楼，如果自己没有纳她为妾，如果她也能堂堂正正的穿上凤冠霞帔……会不会比现在更好看？
可惜了，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看见祁孟舟穿红色了。
他心里叹了口气，正要捡起刚才的话题，问她鬼鬼祟祟的躲在门后干什么，就在祁孟舟那通身明艳的红里看见了一抹白，他脸色刷的一黑，抬手就捂了上去，气急败坏道：“你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脖子上那一大片，胸口都快露出来了！还有腰，收的那么紧做什么？！
越国的衣裳，真是不成体统！
祁孟舟有些尴尬：“那……我也没别的衣服可以穿了。”
她忽然想起来贺萳刚才出门是做什么的，朝他伸出手：“爷，我的里衣呢？”
贺萳一顿，他刚才只顾着教训翡烟，把这茬给忘了。
他正想说还没来得及去买，忽然想起来走廊上都是金羽卫，祁孟舟这副样子，是不是被别人看见了？
他抬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这才松开手，又看了眼祁孟舟，然后耳廓气红了：“你就打算这副样子出去见人？”
祁孟舟茫然的啊了一声，她这一路走过来又累又乏，只想睡觉，没想出去，要不是贺萳去找衣服迟迟不回来，门口的声音还越来越吵，她也不至于爬起来躲在门后面偷听。
还不小心把没关严实的门碰开了。
但贺萳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那个“啊”字听在他耳朵里，就是肯定的意思，他音调不自觉高了：“啊什么啊？”
他越想越觉得刚才门开不是偶然，肯定是祁孟舟打算穿成这样去招摇过市，说不定还要去找青藤，脸色顿时一黑。
“刚才开门打算去哪？”
祁孟舟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了一句：“没想出去，就是你们声音开始挺大，后来声音又小了，我听不见就凑近了一点……”
贺萳高涨的火气一顿：“偷听？”
祁孟舟心虚的扭开头：“也，也不算吧，你们就在门口说，我听见了也很正常……”
这的确是祁孟舟能做出来的事情，贺萳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脑门：“你脑子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
祁孟舟抱着头躲开，觉得自己实在是冤枉：“我也不是故意听的，谁让你们非在门口说……”
她纠结了一下，还是没忍住：“爷，翡烟做什么事了？你怎么生那么大气？”
虽然没看见刚才外头什么情形，可祁孟舟是见过贺萳黑脸的样子的，一想起来心里就有些打怵。
可她以前一直以为，贺萳只会对自己发那么大的火，毕竟自己从头到脚都不招他喜欢。
贺萳没说话，祁孟舟觉得这大概是觉得自己多嘴了，问了不该问的，连忙摇了摇头：“当我没说……”
她朝床榻走过去，撩开被子盖在身上：“爷要是没事，我睡了啊。”
贺萳这才哼了一声，瞧见祁孟舟那衣裳上金银链子和宝石一堆，想必躺着很不舒服，心里有些不耐烦：“你没有衣裳，我也没有不成？以往倒不见你这么守规矩。”
祁孟舟有些惊讶，片刻后高兴起来：“爷是说，我能穿你的衣服？”
贺萳下巴微微一抬：“我难道连件衣裳都舍不得吗？”
祁孟舟笑起来，看着有些傻，贺萳不自觉多看了一眼，却被祁孟舟抓了个正着：“爷？”
贺萳霍的扭开头，心里莫名的有些恼，他抬脚朝门外走去，眼看着要开门，却又回头瞪了祁孟舟一眼：“不许穿着这套衣裳出去。”
祁孟舟哦了一声，心里有些可惜，她还觉得这衣服很好看呢……而且大红色，她可能一辈子也就只能穿这一回了。
她有些可惜的摸了摸裙摆，忽然反应过来，可能就是因为这颜色，贺萳才不让她穿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