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璟没有拒绝的理由,绝望地走近盛满他噩梦的床榻。
林芷儿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外榻太小,宋璟总是蜷缩在那里睡觉,他看了这么长时间的账本,肯定要好好休息。
宋璟不敢相信,林芷儿竟不碰他,听到身边传来的均匀呼吸声,他才敢动动发僵的身体。
宋璟的心很乱,他想到林芷儿最近的所作所为,察觉到内心松动,又逼迫自己去想从前。
他与林芷儿的从前,全都是不堪,尤其是那可怕的一夜。
三年前。
宋璟流浪到京城也是不得己。
养育他的徐叔因病去世后,为养活自己他出去卖编筐,地痞流氓看上了他的长相,绑了他准备送到京城卖个好价钱。
半路上几个流氓因为喝醉酒呼呼大睡,宋璟趁机逃了出来。
怕被流氓追上,他从小道摸索着前行,天亮了只敢躲起来,靠吃野菜饱腹。
连续几天后,他饥饿难忍,不得不出来乞讨,最后饿倒在路边,被过路的林母所救。
林母救人时动机纯粹,等下人把宋璟的脸洗干净,才看清他的容貌。
为这事,柳青知和小侍们没少找她闹,以为她又想纳新人进门。
林芷儿对宋璟可是一见钟情,宋璟怕给别人添麻烦,多次想告辞,林芷儿都把人拦了下来。
林母还能不知道林芷儿的小心思,告诉她要是有意就待人好些,不要胡来,林芷儿满口答应,天天给宋璟送礼物。
林芷儿在京城是有荒唐的名声,可宋璟是外来的,对林芷儿待他的好十分感激。
柳青知寿辰,林母花了不少心思举办宴会,宋璟看她们一家人其乐融融,铁了心要离开了。
与林芷儿在花园散步时,把离开的想法告知了林芷儿,她一听立马就不乐意了。
“宋璟,我对你有意,你在这京城非亲非故,不如就安心留下来做我的小侍,我和林家不会亏待你。”
要是真心喜欢,会用命令的口吻留人下来,逼人做那伺候人的小侍?
宋璟醒悟,摇头拒绝。
“你也太没有良心了吧,这段日子我们林府好吃好喝地伺候你,你竟然不想报恩?
既然你铁了心要走,我找你收点饭钱也是合理。”
林芷儿捂住宋璟的嘴巴,把人拖到假山后面,宋璟常年温饱都成问题,根本没有力气反抗。
他拼命挣扎,可最后换来的是林芷儿的殴打。
“贱人,看你有几分姿色,我才愿意在你身上花这么多的心思,要不是烟雨楼的绝色花魁被人碰过了,你以为轮得到你?”
整晚的折磨,宋璟绝望了,在痛苦的时候,他甚至想到了死。
天亮了,洒扫的小厮顺着撕碎的衣衫,发现了破败的宋璟和事后餍足的林芷儿。
林芷儿全然不知悔过,还调侃母亲昨夜柳青知生日竟不留宿,反而跑到余小侍那鬼混。
那副无所谓的嘴脸,看着真是可恨!
男子失了贞洁,除了嫁人就是死,林母百般劝说,从中调和,宋璟就这样以林芷儿正夫的名头热热闹闹地被抬进了林府。
天亮了,宋璟早己起身。
林芷儿很不理解,不用去给柳青知请安,怎么不多睡会?
下床后,桌上又摆了一盘桂花糕,林芷儿又全吃光了,感觉比昨晚甜了一些。
人还没出屋,林芷儿就感觉到了身体的不对劲,用尽全身力气喊人求救。
家主出事,院子里的人都惊动了,小厮边跑边喊,躲在书房的宋璟稳住心神,不得不回房看情况。
“大夫,我家芷儿怎么样了?”
大夫再次摸脉,很是为难。
后面站立的宋璟握紧袖边,也是满脸焦急,探头去看大夫的反应。
没人注意他,更不知道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哎呀,我的儿啊,你咋这么命苦,头上的伤才好,这咋又出事了啊!”
柳青知哭的无比认真,趴在林芷儿的身上伤心的不得了。
“咳咳咳,爹爹,你换啥脂粉了,有点呛。”
林芷儿礼貌地拿开柳青知扫过她鼻尖的长袖。
“是吗?
珍宝阁的新款啊,我可喜欢了。”
柳青知拿起袖子又拼命闻了闻,没觉得呛。
大夫嘴角抽动,被人当成空气的滋味有点不好。
“依我多年的行医经验来看,这病说严重……哎呀,儿啊……家主啊……”哭的腔调太熟悉了,林芷儿翻翻白眼,感觉己经被送走好几回了。
“这病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
大夫能在这情形下顺利找回自己的声音说下去,绝对是见过大场面。
“大夫,这话咋说?”
柳青知擦擦眼角泪痕,赶忙询问。
“吃了很多不易消化的食物,腹痛是小事,要是再吃下去,身体不畅,很难调理。”
众人眉开眼笑,宋璟也让自己喘口气。
“我先开些易消化的药,但药力不敢太猛,怕伤身,记得吩咐身边的人多替她揉揉腹部,不出几日就会见好。”
柳青知习惯性地把眼神递给宋璟,无声质问,林芷儿拉他袖子,强制性地把他的眼神拉了过来。
林芷儿赔笑道歉,说自己不该去厨房偷吃糕点,让各位担心,柳青知又唠叨她两句,想让女儿好好休息,只能不放心地走了。
“宋璟,今日我身体不舒服,劳烦你可否在书房凑活,等天黑了你再拿床被子去书房的榻上,莫要叫多嘴的小厮瞧见了。”
林芷儿用心了,不管是刚才说谎自己去厨房偷吃糕点,还是让他天黑了再去书房,明里暗里都在护着他。
宋璟感受到了。
外面的天黑了,宋璟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有些放心不下林芷儿。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正是没来由的挂念。
宋璟想,怎么说林芷儿也是帮他遮掩过,还是去看她一眼,免得他心有亏欠。
夜色深深,露水很重,宋璟在房门口停下脚步,仔细地听着里面的声音。
声音很低,但满是压制不住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