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我整理衣装，擦拭刀身后将刀收好。
客栈外，尹三早早给我们备好了两匹商队用的驮马。
这驮马不是用来骑的，但是可以放行李。
为了避过官道审查，我们需要走很多的山路，山路之上不适合用马车，但是有驮马在，至少不用自己背行李。
客栈位置偏僻，又是清晨，街道两旁并无行人。
舌头和我站在客栈前，商议着这趟路途需要花的时间。
“华州到洛阳，路途六百里，哪怕日行五十里，也要走半个月。”
舌头随口说着。
我将昨天买的小玩意放到驮马一侧，回身看了眼舌头。
“不能这么估，带着那些小羊，至多日行二十里。”
“若是绕了一些远路，总路程便要更远了。”
舌头倒是没对我昨天买的这袋包袱不太在意，毕竟我这两天都很怪。
不过他哪怕疑惑、质问，我也无所谓。
他也没多久好活了。
“妈的！
那就要备三十日的干粮和水，现在各处闹饥荒，这么多粮又得花不少钱！”
我点点头，也懒得提醒他可以沿路买。
他身上的银子还是换成粮食好。
“行，要是我们到时候困在山里，实在饿极了，就吃个小羊充饥！”
我冷冷瞥他一眼。
“是啊，切成块，煮一下。”
我似笑非笑。
舌头被我这副表情搞得寒毛耸立，我也只是笑笑。
“怕了？
开个玩笑。”
“走吧，该启程了，我去叫她们。”
我抛下一句话，拿起佩刀径首往客栈里走去。
客栈后院的房间里，小羊们睡的七倒八歪的。
地上还有几根糖葫芦的签子。
‘吃的还挺干净。
’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把小羊们一个个轻轻叫醒。
到满穗的时候，这小崽子自己就醒了，深蓝的眼眸首勾勾盯着我，好像还朦胧着一层氤氲水汽。
我看着她愣了好一会。
好一会后，我回过神，对着满穗和另外三人说道：“该出发了。”
“我在外面等你们。”
我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房间，抱着刀在后院门口等待。
‘刚才怎么回事。
’‘我怎么盯着她看这么久。
’我使劲摇摇头，不让自己想些乱七八糟的。
‘我这条命注定会还给她的，等把小羊们都安顿下来了就交给她处置吧。
’身后，满穗和红儿翠儿、琼华己经推开门走了出来。
我回头看了一眼，红儿翠儿和琼华腰间连着麻绳，满穗则是蹦蹦跳跳走到我身边跟着我。
还是怎么看怎么怪。
‘不过这样也好。
’我牵着麻绳把小羊们带到门外，舌头己经整理好了行李和粮食在等我。
“良，你说要不要把那个小哑巴也一起绑了？”
“虽然尹三说她是自……”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
“我来看着她吧。”
我平静看着舌头。
“你管另外三只小羊和驮马，我负责警戒和看着她。”
我的语气很平淡，这个时候我也懒得顾忌舌头什么想法了，“她这样蹦蹦跳跳挺顺眼的。”
舌头目光奇怪的看着我：“良，你真是变了。”
“能接活就行了。”
我不可置否。
“那倒也是，那你不嫌麻烦就管着去吧。”
舌头摆摆手，“说不定用不了几里路你就要把她绑起来咯。”
这之后，我将缠在小羊身上的绳子都检查了遍，然后将绳子的末端系在驮马上。
这些结我系得不算很紧，中规中矩，只是想要解开还是需要一番功夫。
而满穗则乖乖躲在我身后。
很乖，很懂事，虽然我知道这些都是装出来的。
‘嘶……今天晚上怎么办呢。
’回想起今晚的刺杀，我不免头疼。
‘不抵抗让她杀？
不行，我死了之后小崽子大概率是活不了了，哪怕能跑出这片山林，她一个人在这样的时代里也很难活下去。
’‘何况……我更怕她轻生。
’想到洛阳那天湖里，我不免神色黯淡几分。
‘还是和原来一样吧，只是这次就原谅她了，也不罚她了，夺刀的时候小心些吧，护着些她。
’心中打定主意，我回头看看满穗。
奇怪，她怎么一首牵着我的衣角。
我没怎么在意，只听到舌头在那边扯着嗓子宣布他定下的“规矩”。
“这一路上，你们叫我‘兴爷’，叫他‘良爷’，我们要走一两个月，为的是把你们送去嫩吃饱喝足的地方！”
“我们出城之后一是向东走，走的路大多都是山路。”
“每日走的不多，日行二十里便可！”
……还是和上一世一样。
“这一路不要想着逃跑！”
舌头下一句还没出来，我就抢先开口，“舌头。”
“良，怎么了？”
舌头还没开始恐吓就被我打断，凑过脸来问道。
“别误了时辰，该走了。”
我牵着驮马，提醒道。
舌头看我神色认真，只得把恐吓的话憋在肚子里。
“行，出发吧！”
舌头回过头，又朝着小羊们喊了一嗓子。
虽然在我有意之下舌头没有说出那些恐吓的话，但这一嗓依旧把琼华吓得颤了一下。
舌头见状轻笑一声，舔了一下上唇，带头向外走去。
我微微叹气，牵着驮马跟上他。
……我们走了尹三安排的小道出城。
出城后，便是沿着规划的路线东行，为了避过官道，我们需从二华山区的山脚下过。
先过少华山，再过华山，过了华山后抵达潼关附近，那里有尹三安排的住店。
这一路山路陡峭，少则西日，多则八日。
这段路我和舌头常走，知道如何避过盗匪，但是山中猛兽横行，仍不可掉以轻心。
……我们走在少华山中。
这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
一路走来，眼睛只能看到成片的树林、土地和石头，耳朵只能听见马蹄声、虫鸣声，以及脚步声。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舌头向我搭话。
“喂，良，你知道群大虫吗？”
“什么群大虫。”
我随口附和着。
‘我当然知道。
’“哦，你不知道啊。”
“群大虫就是成群的大虫，寻常时候，大虫都是独来独往。”
“前些年，陕北闹饥荒，很多人向东逃难，都逃到了一些山区里被大虫吃了。”
“大虫吃人多了，生崽也多，过两年就都是成群的大虫了。”
舌头自顾自解释着，我没有理他的打算。
‘陕北……满穗也是陕地的吧。
’我垂下眼帘。
“良，你说，若来了十几头大虫，我们还有命不？”
“没命。”
我言简意赅。
“哈哈，那不一定。”
舌头轻笑一声，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们手中有刀啊，如果见到大虫……”‘对，对，我先一刀斩了你。
’我在心里翻着白眼，打手势示意舌头有情况。
舌头立刻闭嘴，警惕西周。
我佯装听了一会。
“喂，良，什么情况。”
舌头凑过来悄声问我。
“听错了。”
舌头：“？”
“继续前进吧。”
我面不改色，往前走去，不再理舌头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