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吧,总不能让您一个老人家去干体力活。”
守山端着碗吃着青稞面,背对着身后的老头说道,“总归是欠您一条命,您就让我还点利息。”
老头始终面无表情沉默不语,连多年未动的旱烟杆都翻出来了,吧嗒吧嗒,吐出一口烟雾。
这么些年的朝夕相处老头也知道守山的性子执拗,决定了的事情很难拗得回来。
老头走进草棚,在草垛底下翻翻找找,拿出一个小木盒子,走到守山跟前递给他,“这里面是两张符箓,一张清心咒,一张剑符,千万留着关键时候用,默念口诀就行。”
守山刚准备问问这好东西哪来的,老头己经走出草棚。
其实就算不说守山也猜到了,是老头儿子生前留下的,估摸着是原先寻宝找到不少品相好的法宝碎片,卖了些好价钱又买着符箓想着留给老头防身。
这些东西对老头的意义己经远超本身的价值。
可守山不知道的是,当初两人相遇的第一晚,老头就用掉了一张清心咒。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守山老早就将符箓与那方印章、玉简一起缝进贴身衣物中,背好包袱准备跟老爷子告别,可找了一圈也没发现老头踪迹。
“这老爷子可真是…”守山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打开手中的羊皮地图,朝着部族庭帐一路前行。
…“乞颜氏到!”
刚走到地图标记处,洪亮的声音就从庭帐里传来,点名己经开始了,守山急忙小跑进去,帐内己经开始列队。
老爷子所在的部族是整个天可汗王庭人口最多的一部,马上民族上马即战,可谓是全民皆兵,这也是天可汗敢跟大周国宣战的底气。
前些年部族召回族人备战,老爷子因为年迈体衰没被部族召回,这次劳工也大多数都是些上了年纪的,有两三个青少年稀散在人群中,唯独守山一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
“肖德氏到”,守山高声应道,肖德是老爷子的姓氏,临行前老爷子千叮咛万嘱咐,这要是记混了可不得了,弄不好被当成敌军奸细首接拖去砍头。
“嗯?
你是肖德氏哪一支族人?”
问话之人头戴高翎盔,身披甲胄,腰间斜挎宝剑,左手紧握剑柄,俨然一副将军模样,身边还站着一位穿着羊皮绒衣的中年男人。
“回禀将军,我是肖德.阿力汉的孙子。”
守山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不敢抬头生怕被发现端倪。
“年轻力壮不去前方驰骋沙场,反而龟缩在草原驯羊放马,如果不是另外几支肖德氏族人还在冲锋陷阵,今天我非得拿你军法处置!”
说罢气冲冲的走向帐外。
身后的中年男人瞥了一眼守山,拿起手中的羊皮卷继续点名。
守山也是不走运,刚巧碰到担任护卫的将军过来巡视,好在有惊无险,这些年的放牧生活将守山原本肤色完全破坏,甚至比一般的游牧民族还要黝黑。
守山正庆幸的时候,点名己经完成,中年男人合上羊皮卷准备集合出发,这时帐外突然跑来一名士兵模样的人,与中年男人交头接耳了几句。
之后守山与另外两个老头被中年男人分离出人群,眼睁睁看着中年男人带着大批人马离去。
半晌过后,刚才那名士兵牵着匹马朝着守山几人走了过来,“你们几个跟我走。”
说完翻身上马,没有其他言语。
守山身边的两个老头此刻眼神空洞,麻木不仁的跟在马匹后面徒步行走,守山见状也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约莫着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守山望着前方不远处悠闲漫步的骏马,忍不住回头轻声问道“大爷,咱爷几个怎么跟大家伙分开了,咱这是上哪去?”
“安心走吧,不会要了你命,不过这以后可有罪受咯。”
走在最后方的老头沙哑着声音说,似乎他以前就经历过什么。
“我们两个都半截身子入土了,族中小辈也都跑去大周了,大不了也就是早点埋了,只是苦了你这个后生哟,”另一个老头也附和着。
守山听着身边人的言语,只觉前方马蹄咯噔咯噔像是一脚一脚踩在自己胸膛上。
许久之后终于到达目的地,一片荒凉的秃头山脉,时不时传来铁器敲打石块的声音,守山老远就看见几个脚上戴着镣铐的人在对着石头敲敲打打。
带路之人在与门口守门几位士兵简单交谈以后,策马扬鞭朝着众人身后离去,擦肩而过时守山余光瞧见对方脸上满是鄙夷之色,顿感心中慌乱无比。
果不其然,其中一名守门士兵单独领着守山往内走去,也不言语,走到一简陋草棚前将守山背着的包袱一把夺过,而后走进草棚从里面拿出一把铁镐丢在他面前。
守山冲向士兵想去抢夺回来,“啪”一声脆响,只觉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这才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拿着皮鞭正满脸笑意的望着自己。
“好汉不吃眼前亏。”
守山也只能在心里嘀咕着,总觉得要是再反抗自己真得死在这里,老老实实拿着铁镐加入了敲石队伍。
…“人我都给你护送到了,把马匹都好生照料着,徬晚还得回王庭待命。”
说话之人摘下头盔,露出面容,是之前呵斥守山的那位,此刻坐在庭帐中央的座椅上,端起一碗水大口喝了起来。
“辛苦将军,伐木场有了这些人手,攻城车的建造便能更效率一些,将军先小憩一会,稍后我安排人将好酒好肉送来。”
高瘦男人说罢便抱拳后退出了庭帐。
待到伐木场主事者走后,一旁穿着羊皮绒衣的男子开口道,“将军,可别教训的太过了,引起另外几支肖德氏族人不满。”
“哼!
用得着你说?
我自有分寸!”
…烈日下,守山光着上身汗流浃背,在石场敲敲打打,这些天也算是弄明白了怎么回事,铁定是被穿小鞋了,这片矿山是天可汗王庭的火晶石矿脉,产量不高,挖出来的石头也不浪费,敲敲打打成一般大小,运给前线投石车用。
下矿挖火晶石过于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爆炸塌方,所以都是战败俘虏轮流下矿,跟守山一起来的有个老头都被安排在石场,还有个在后厨做事,听说有个管理者正巧是这老头同一族脉,这才免了劳作之苦。
只有守山吃住都跟着战俘一起,只是没有被上脚镣,除此之外与战俘无异。
本以为在这好几年苦工就能回家跟老爷子继续在草原放牧,给他老人家养老送终,可守山哪知,这一分离便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