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日,宜嫁娶。
钮祜禄府中系满了红绸,家丁们腰间简单地系了一条红布,丫鬟们花样更多,有带红绢花的,也有绑红头绳的。
钮祜禄府的上上下下都洋溢着欢欣喜庆。
婚礼又称作“昏礼”,在黄昏举行,但这是只有正妻才能享受待遇。
钮祜禄.海瑶是皇上赐婚,过了三书六礼,六阿哥明媒正娶的六福晋,自然也是在黄昏出嫁。
因此钮祜禄.海瑶也不必一大早就起床,而是按照正常作息,一觉睡到自然醒。
早膳比平日里丰富许多,一个白粥配了足足九个小菜和九道点心,这个数字也是为了取个好意头。
虽然今日府里伙食丰盛,下人们不缺这几口吃食,但有的是人想要沾沾新娘子的喜气,故而吃不完的吃食可以赏赐给下人,不用担心浪费。
距离正礼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钮祜禄.海瑶也没克制自己,反而比平常多吃了一点。
毕竟因为吉服繁琐,不好出恭,所以午膳不能多用,而婚礼又要走许多流程,持续很长时间,需要保存体力。
太太(祖母)觉浅,一早就到了钮祜禄.海瑶的院子,只为了多陪一会儿即将出嫁的孙女儿。
后院水深,太太担心钮祜禄.海瑶被人算计,不得善终;又担心她用情太深,为情所伤。
因而二人相处时太太总是不厌其烦地跟钮祜禄.海瑶讲那些后宅阴私,害人的下作手段,夫妻的相处之道……唯恐她会忘记。
但今日不同。
太太跟她讲她第一次学会说话叫的是“太太”,太太高兴了好几天;第一次学会走路,却跌跌撞撞地跑到太太怀里;第一次学会刺绣,那方帕子仍被太太贴身带着……她们还有好多第一次。
二人笑了又哭,哭了又笑,一起回忆那些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
“难怪新娘子要下午才上妆,不然妆早就哭花了,哪里敢见人?”
太太用帕子为她拭泪,笑道。
“老婆子可不敢再招你哭了,不然眼睛肿的像核桃,还怎么见新婚夫婿?”
钮祜禄.海瑶面上滚烫,娇嗔道。
“太太!”
“好啦好啦,太太不闹你了。”
……与太太相处的时间过得总是那样快,转眼便到了下午,正是新娘子梳妆的时候。
婚服是由宫里手巧的绣娘制作的,大红色的绸缎镶着用金线绣成的凤凰图案,华贵夺目。
换上了婚服,便有父母健在,儿女双全,夫妻和睦的全福夫人为钮祜禄.海瑶开面,嘴里还念叨着几句吉祥话。
“一线开当面,二线盖两边,三线生贵子……”开面是每个新娘子都要经历的事,待女子开了面,就不是人们口中所说的黄毛丫头了。
饶是有心理准备,刚开始那一下钮祜禄.海瑶差点就下意识地闪开了,因为这个确实痛。
不过她没敢动,面不改色地忍完了全程。
大婚佩戴的首饰华丽却沉重,因此梳头是最后一个环节。
太太拿过木梳,梳齿穿过钮祜禄.海瑶乌黑靓丽的长发,伴随着老人对她的祝福。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西梳永结同心,五梳和和美美,六梳幸福安康,七梳吉星高照,八梳福禄双全,九梳天长地久,十梳白头偕老。”
不知不觉二人眼中都沁了泪,从钮祜禄.海瑶三岁时太太第一次为她梳头到她十六岁时太太最后一次为她梳头,己然过了十三年。
二人仿佛回到某个阳光正好的午后,钮祜禄.海瑶朝太太撒娇让太太给她梳头,太太一脸无奈,却满眼宠溺。
二人只希望这一刻能慢些,再慢些。
太太替钮祜禄.海瑶梳过头后,秋菊便从太太手里接过梳子,替钮祜禄.海瑶挽发。
发髻挽好后,秋菊将一个个首饰戴到钮祜禄.海瑶头上,手上,脖子上。
视线被凤冠垂下来的流苏遮挡,钮祜禄.海瑶只觉得身上带着的重量越来越重,首到最后一对金镯套在玉腕上,红装己成。
伴随着一声“吉时己到”,红盖头落在钮祜禄.海瑶头上,一众女眷簇拥着钮祜禄.海瑶出门。
钮祜禄.页博肯就在门外,可钮祜禄.海瑶却不能透过红盖头再看他最后一眼,只能被众人带着往前走,然后趴在兄长沉稳的背上,跨过门口的火盆,离开养育了她十六年的钮祜禄府,被侍女送入花轿,朝着她以后的归宿——六阿哥府去,一步也没能回头。
此时金乌西坠,云霞漫天,橙黄的暖光落在花轿经过的红毯上,落在那百来抬装着嫁妆的檀木箱子上,落在花轿上,一路将那位坐在花轿中的年轻女子送往她一生的荣耀之处。
女子的闺房不能让除了丈夫以外的男子进入,但钮祜禄.页博肯却偷偷地跑到钮祜禄.海瑶的闺房,就是为了看她一袭红装,凤冠霞帔的样子。
望着花轿离钮祜禄府越来越远,钮祜禄.页博肯欣慰的泪水涌上了眼眶。
不枉他努力这十几年,就是为了让女儿就算是嫁入皇室也能被明媒正娶,着一身大红喜服出嫁,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自己也不负结发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