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远坐在船边，粘着血的手握着警官证，另一只手握着枪。
此时他察觉到自己的手在不断颤抖，而那些船上的女人们也都惊讶地看着他。
赵志远刚才一把打掉了接通的电话，手机落到了水里，荡开了波澜，女人也不敢说话。
“完了完了！”
不知道船家从哪里跑出来，刚才大概他是管自己躲好了，但是看着雪地里西具尸体，他同样陷入了绝望，“这下完蛋了，你们弄死了阎王的鬼差！
你们闯下大祸了！”
“是呀！
闯下大祸了。”
赵志远心里重复着船家的话，他默默地盯着雪地里倒在地上的尸体，像极了十多年前的那一幕，那时他也发现尸体就在自己面前，而且自己手上还有血，他就这样被逮捕了，罪名是强奸和谋杀。
“这事儿该咋办！
这可不是我干的！”
船家朝着那些女人喊着。
“他是警察，你得问他。”
这时候女子中一个略年长些，大概也不过是三十岁出头的一位说了话，此时她己早于其他女人恢复了平静，刚才就是赵志远打掉了她的手机。
“就算是警察又能怎样，我跟你说上个警长都是阎王给干掉的，他一个警察有什么用！”
船家这时候己经陷入了绝望，一下子把头埋在雪地里痛哭了起来。
赵志远此时坐在了船上歇息，他没有说话，只是喘着粗气，他试图用大腿压住右边那只握枪的手，因为那只手在不断地颤抖。
“我看你也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什么人吧，等烟鬼一到大家都会没命，或者比没命更惨。”
那女人仿佛事不关己地解释道。
赵志远的手听到女人的声音，顿时就不抖了，他循声看去，那个女子有着一张姣好的面容，脸是细挑下巴的瓜子脸，戴着烟熏妆，画着红唇，细眉精致。
对方无论是骨相还是皮相都算得上是美人。
此时有一两个女孩站了起来，开始跑向之前那辆别克，像是在里面翻找什么东西，赵志远不知道她们是在找鞋子，还是在找钱，不过穿高跟鞋跑路也挺难的，大概她们习惯了高跟鞋，随后这些女人就往远处跑去，被黑漆漆的夜吞没。
另外的女人有些犹豫，想要站起来，但是又都把目光投向坐在赵志远跟前的女人。
“都走吧！
留在这里做什么！
还不快哪里来滚哪里去！”
女人声音不大，但是不失威严。
赵志远知道她大概就是女人里管事的。
女人们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纷纷站起身，往岸上跑，还不忘对女人说一句：“桃姐，那我们走了，你多保重！”
“桃姐，你多保重！”
“所以你不走？”
赵志远此时有些好奇，他抬起头看着那个被称作桃姐的女人。
“你看上不像警察。”
桃姐像是如释重负，敞开棉袄的口子，外面的棉袄下隐约可见黑色的蕾丝边，桃姐从随身的小包里抽出一支万宝路放进嘴里。
赵志远一首凝视着她，他似乎能感知到对面那个女人的紧张。
“所以你们真的是奥克的人？”
桃姐继续伸手在包里摸索，摸了半天没摸到她想要的东西，她气馁地放下了包，她抬头向赵志远问道，“有火吗？”
赵志远从裤袋里摸出火机，伸手过去给女人点上，赵志远看到女人夹烟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
赵志远不会抽烟，但是他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一支火机，因为他知道无论是在里面还是在外面，他都要尽可能地与人方便，这样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如果这样，麻烦还找上门，那他就只能彻底放开手脚解决麻烦了。
“所以你说的那个烟鬼也会过来？”
赵志远问道。
桃姐顿了顿，眯起卷着长睫毛的眼睛，盯着赵志远看了一会儿：“你不是奥克的人。
所以你真的是个警察？”
赵志远突然觉得自己说的话越多，就越容易暴露，再次警惕起来。
桃姐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的神情渐渐恢复了一些。
只要发现有人比自己更紧张，那么一般情况下，人的紧张情绪就会得到缓解。
她深吸了一口烟，尼古丁似乎进一步麻痹了她紧绷的神经：“看得出来你是外地来的，是被派到这里的吧。
这里的警察无非两个下场，被他们杀掉，或者加入他们。
被派到般若镇，你这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阎王的人连警长都不放在眼里，我知道的都好几任了。”
“没人想改变吗？”
赵志远倒是有些好奇。
“你果真是个警察，还不太聪明。”
桃姐竟露出了微笑，转而她目光变得深邃，甚至还有些凄然，她看向雪夜中依旧涌动着的通天河，“他们就像这河，而你不过是个普通人，你不能对着这河说‘让开！
我要过去！
’你一旦进入这河，只会被这河吞没，连骨头都不剩。”
听到这里，赵志远突然有一个念头闪过，他回头看了看那雪地上的尸体，此时大雪似乎覆盖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赵志远刚才就听说，因为今年气候异常，这雪还要下好几天，所以只要处理掉尸体，那么他就还有可能瞒过那个所谓的阎王。
眼下他面前只剩下两个目击证人，一个是这个被称作桃姐的女人，另一个则是船家，那些女人己经跑了，他管不着，估计她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赵志远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的右手再次握紧了枪，但是他的良知又让他飞快地松开了手。
“不过至少那些女孩得到自由了。”
桃姐转瞬就吸完了一只烟，将沾了红色唇印的烟蒂抛进了河里，那烟蒂一下子就被黑暗吞没，宛若刚刚消逝的生命。
“所以那些人确实是被抓来的？”
赵志远问道。
“某种意义上是吧，也都是些苦孩子，谁不想过富人的生活呢。”
桃姐吐了一口气，饱满的红唇上还留着刚才抽烟留下痕迹，她染成橙红色头发被扎成了发髻，上面己然浅浅盖了一层如箔屑般的雪，她摇了摇头，“但是终究是从一个坑跳到了另一个坑。”
“那倒也没有白浪费一条命。”
赵志远看着远处快被白雪覆盖的黎山巨的尸体，心中暗想。
“那个人也是警察吧，你的同事？”
桃姐顺着赵志远的目光问道，“不知道你为什么还没有报警？
不过那也没什么用，般若镇的警察估计也得明天才会赶到这里，他们不能拿阎王的人怎么样，烟鬼还是会杀了你的。
虽然这次是猪哥自作孽，他想背着老板带我们接点私活。”
赵志远心中一怔，眼前这女人思路清晰，果真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看在眼里，他得尽量少说话，但是也不能什么都不说，不然他就会暴露身份，虽说这也没什么关系，但是他本能性地想保护自己的隐私。
“我其实上午还不认识他，只是在酒吧遇见恰好一起开车过来。”
赵志远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所以没人会找他？”
桃姐的音调有些变化，仿佛像是绝路人看到了一丝希望，“所以你是警察，他是奥克的人，你们只是碰巧遇上了。
难道他们想顺便借警察的手夺回地盘？
这招着实是有些高了。”
赵志远没想到桃姐还挺会联想的，但是这对他没有什么坏处。
他没有说是，也没有否认。
“我想到了！”
此时桃姐站起身，赵志远这才发现女人双腿挺长，若是穿了高跟鞋，说不定能够和他一般个头。
此时女人对着把头埋在地里当鸵鸟的船家喊道：“张毛子，你给我过来！”
见对方依旧不动，桃姐拍了拍赵志远：“小警察你赶紧起来，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就照我说的做，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