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客室里烟雾弥漫。
王大壮站在玻璃门前。
外面,浓浓的晨雾把灯光都给遮得严严实实的。
他倒是不客气,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那小酒杯,在他那大爪子里,看着就别扭,就好像一只大猩猩在摆弄一朵小花似的。
“嘿,狗先生。”
王大壮朝着我这个狼狈样儿喊着,好像觉得这特好玩。
“是‘陈先生’!”
我脸色煞白,可还是下意识地反驳道。
这一怼虽说挺快,可没啥威力。
王大壮根本不在乎,耸了耸肩,这把我给气得够呛。
跟冷冰冰、死气沉沉的舞厅不一样,这会客室里倒是挺暖和。
我那汗湿的背心都开始冒水汽了。
我想象着自己变成王大壮,走在大山林子里,肩膀上扛着一头刚打来的野猪,热气从猪身上呼呼往外冒。
这画面可不咋美好,我赶紧把它甩到脑后,这一闪而过的胡思乱想让我更来气了。
“你家的佣人,比那破草鞋还烂。”
王大壮说道。
我这会儿连骨头都疼起来了,费劲巴拉地坐到椅子上。
“你说啥?”
“我说她病得比那瘟狗还厉害。”
王大壮解释着,“我在山里的时候见多了瘟疫,没想到在你这有钱人家里也能碰上。”
“翠花没得瘟疫。”
我嘴上应付着,其实根本没心思听他说啥。
那女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在我自己家里……“不管咋说,你现在有点‘祖传’的怪毛病了。”
“不好意思,大壮哥,你说啥呢?”
王大壮吸了最后一口烟,然后给掐灭了。
“行吧,你好像跟孙二麻子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
“我猜你说的不是生意上的事儿?”
我问道,总算把心思拉回眼前。
“走私,”王大壮简单明了地说,“这就是你的买卖。
对,我说的就是走私以外的事儿。
你那姑娘是他相好的女儿吧?”
我瞪着王大壮,完全不明白他在说啥。
“啥?”
“很明显,你跟他相好的女儿勾搭上了。”
王大壮解释道,“这事儿你想瞒着,我不介意。
但要是我有这么个大美女,我肯定到处吹嘘。
我就觉得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做事儿奇奇怪怪的。
你也一样,都是脑子缺根筋的主儿,你懂我意思不?
不过反正我也管不着。”
“你是说……那个女人……她跟孙二麻子的相好简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王大壮接过话头,“肯定是她女儿,没跑儿。
我挺了解那女的,虽说咱们……呃,咋说来着……‘门不当户不对’啥的。
跟你说,她本该跟我睡一晚的。
这是当初说好的。”
我盯着玻璃门上反射的灯光。
我惊得半天说不出话,赶紧摆摆手,“酒!”
我说,“给我倒一杯。”
我都快疯了,得喝一杯压压惊。
虽说王大壮照做了,可他可不是我的仆人——他还特别得意地用一堆话提醒我这一点。
递过酒之后,王大壮笑了起来:“老天啊,突然想起我上次搞的那个妞,她那脸丑得跟一只咬着癞蛤蟆的母夜叉似的。”
我猛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喊道:“大壮哥!
我不是让你去车上等着吗?”
我生硬地指着走廊的方向。
“这儿暖和啊,我就来了。”
王大壮嘟囔着走了。
我保持着僵硬、挑衅的姿势,首到他走到走廊另一头。
鞋子踩在地毯上的声音朝着门厅去了,我这才松了口气。
在我们走之前,我得花点时间理理头绪。
我们在这闷热的屋里商量了一整晚,把我累得够呛。
这个二愣子,把那女人当成我的相好,我一点都不奇怪。
我这种有钱人,大多情况下,都可能会有那么一两个的。
虽说我没有,可我也没必要否认。
其实,承认自己有相好比承认家里闹鬼容易多了。
一阵轻微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是一种轻轻的摩擦声,从阳台那边传来的。
难道是那个光溜溜的女鬼在外面?
挠着玻璃门想进来?
这想法把我吓得一哆嗦。
但不对,声音不是从玻璃门外面传来的,而是里面。
准确地说,是从窗户旁边象棋盘传来的。
棋盘摆在一个小桌子上。
棋子整整齐齐地放着——至少之前是这样。
现在乱了。
火焰声噼里啪啦声渐渐小了,可象棋细微的摩擦声,在我耳朵里就跟一群乌鸦围着死耗子乱叫似的。
我盯着棋局。
看起来好像没啥恶意,就是大半夜的一盘普普通通的象棋。
可它绝对不简单。
哦,不,这里头肯定暗藏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