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放亮,我和老张便到了三山街。
按照地址找到了陶成的住处,上前敲门,却无人应答。
不得己,老张找到保长。
看过老张的腰牌,保长十分殷勤的招呼我们进屋入座沏茶。
“陶成你熟悉吗?”
老张一坐下就问道。
“陶成?
这孩子我很熟悉啊。
他不是死了多年了吗?”
保长对老张的问话有些意外。
“那麻烦你跟我们说说他的情况吧。”
“说来话长啊!”
保长给我们沏过茶,叹息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下。
“大概二十年前吧,我们这里来了一对夫妻,差不多西十岁左右,听他们说是从北边逃难过来的。”
“后来两夫妻就在我们这里落脚了,女的给人做针线,男的在药房帮工,慢慢的存了些钱,就在这里盖了两间小屋,喏,就在前面。”
保长指了指我们刚才敲门没人的那户人家。
“他们人怎么样?”
我问。
二十年前,时间对上了。
“这夫妻俩都是老实人,平时话也不多,但遇到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左邻右舍如果谁家有事,两人都是主动去帮忙,所以邻里关系也是极好。”
“后来呢?”
“后来见两人有在此落脚的意愿,我便替两人办理了户籍。”
“他们叫什么?”
“男的叫陶老三,女的唤作陶李氏。”
“好,你继续说。”
“大概两三年吧,陶李氏忽然有了身孕,两人年纪也不小了,老来得子,自然十分高兴。”
“后生下一子,就是那个陶成。”
说到这里,保长又叹息了一声。
“要说陶成这个孩子吧,天资十分聪明,上学的时候,先生都夸他将来会成大才。”
“这孩子还十分乖巧懂事,对谁都是彬彬有礼,跟他父母一样,谁家有事都乐意伸手帮一把。”
“而且这孩子十分懂事,知道父母年纪大了,挣钱不容易,还给人做账房记账,挣钱补贴家用。”
听到这里,我心中一动。
“那你知不知道他在哪家做账房记账?”
“哪家我不清楚,只知道是一个丝绸商人,此人常来找陶成,倒也和他碰过几次面。”
我看了老张一眼。
老张从怀中取出一张画像展开,“你看看,是这个人吗?”
看着王双的画像,保长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就是他!”
“后来呢?”
我继续追问。
“后来啊,后来就惨喽!”
保长又叹了口气,“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是遇到一场大火,和刚过门的媳妇双双葬身火海,陶李氏每天以泪洗面,没多久便也撒手人寰,只留下陶老三一人孤苦伶仃。”
“妻儿身亡后,陶老三也是性情大变,街坊邻里关心他,去安慰他,他一概不理不睬,每天要不把自己关在房里,要不出去几天都不见踪影,久而久之,大家对他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最近看到陶老三了吗?”
“最近几天好像还真没看到!”
保长想了一下,答道。
“那你帮我看看,这个人是不是陶老三?”
老张把鬼手的画像铺在了桌子上。
“对啊,这就是陶老三,画的还真像。”
我和老张互相看了一眼。
在陶老三的房前等了一天,一无所获。
眼见天色渐黑,我和老张只能返回。
“这个鬼手也真是个可怜人,金盆洗手也不能享受天伦之乐,弄得个家破人亡,看来他有足够的作案动机。”
我一边走一边说着。
“还是要找到鬼手,哦,陶老三本人,询问相关细节,才能彻底弄清楚案子的始末。”
我点了点头。
“你觉得陶老三会去哪里?”
我问老张。
“我哪知道?
回去以后禀告大人,发下海捕文书到各州府,相信很快就能发现他的行踪。”
我闻言摇了摇头。
鬼手在江湖上名气如此之大,犯下无数案子,是那些达官贵人的眼中钉,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擒之而后快。
可现实是,他在江湖上的时候神出鬼没,退出江湖二十年也没人能发现其踪迹,想要抓到他,谈何容易?
“快走吧,明天清明节,我跟大人告了一天假,回一趟乡下,几天前爷爷就托人捎信让我回去上坟。”
听了我的话,老张突然停下了脚步。
“清明节?”
我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鬼手如此爱他的妻儿,清明节会不去妻儿坟前祭奠?”
我恍然大悟。
“你是说我们去他妻儿坟前守株待兔?”
两人立刻返回,敲开保长家门,问清楚了鬼手妻儿坟墓的位置。
夜晚的坟地,被宁静的氛围笼罩着。
夜幕下,天空中的星星闪烁着,仿佛是逝去人的眼睛,在默默的注视着人世间。
我和老张趴在陶李氏坟地不远处的树丛中,静静的等待着。
并没有让我们等多久,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来。
我有些紧张,看到老张也紧紧的攥着腰间的刀柄。
借助微弱的星光,我看清来人正是鬼手。
他形容枯槁,身体异常的瘦,衣服就像是被几根竹竿撑着。
脚步踉跄,一点没有高手所具备的沉稳,反而像是一个濒临死亡的老人。
我和老张都没有动。
鬼手来到陶李氏坟前,拿出香烛点燃,嘴唇翕动,像是说着什么。
然后鬼手又来到陶成的坟前,点燃香烛。
随后,鬼手又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厚厚的一叠黄裱纸,点燃后,一张一张小心的往火里添。
“两位,出来吧!”
鬼手突然开口,声音沙哑。
我和老张对望了一眼,慢慢起身,朝鬼手走了过去。
“放心吧,我己经离死不远,没有能力伤害你们。”
鬼手看到老张的手依然紧紧握着刀柄,笑着说道。
“本来今晚过后,想去找张捕头的,没想到在此遇见,倒也省事了。”
鬼手依然带着笑意。
“你找我何事?”
老张依旧十分警惕。
“我要向张捕头说清一切,我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他们几个人都是死有余辜!”
“行,那你说,我们听。”
老张说道:“那你先告诉我,王双怎么死有余辜了?
据我们调查,他对你家儿子极好,陶成在他那做工的时候,工钱也是很丰厚,且隔三差五会上门给你们送一些米面什么的。”
“哈哈哈......”鬼手仰天大笑:“极好?
要不是他几番邀请,我儿怎么会带着未过门的媳妇去那种高档之地?
要不是去那里,我儿他们怎么会葬身火海?”
“刘堂的死是因为他是老板,周全的死就因为他是幕后股东是吗?”
老张问道。
“是的!”
“就算他们罪有应得,可他们的家眷又有何罪?”
“那我儿有何罪?
他未过门的媳妇有什么罪?
我妻子有什么罪?”
鬼手站起身,大声喊着,有些歇斯底里。
“我就要让他们跟我儿一样,抱着自己心爱之人一同死去,让他们体验这种痛苦!”
“你不要再说了,我现在要将你缉拿归案!”
说着,老张上前一步,拔出了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