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野帮忙将毛利小五郎安置在榻榻米上,兰找来一床亚麻毯子盖住父亲的身体。
“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不碍事。
乐意效劳。”
雪野揉了揉莫名有些酸痛的右肩,接过兰递来的茶水,抿了几口就放下了。
“你住的地方离这里远吗......远的话,也在这里留宿吧!”
铃木园子顶着张黑布面膜从懒得卧室门边探出头来,盛情邀请道。
正在打理自己床铺的柯南,闻言一时语塞,心中暗暗思忖园子这家伙在打什么不良的主意。
“咳,”雪野颇为无奈地蹙眉拒绝,“我不习惯外宿。”
“哎嘿嘿嘿,那还真是可惜了,本来想拉你一起蒸个桑拿的,毛利叔叔前些天斥巨资购入了家用型桑拿室呢,啊~说起我们兰啊,身材是......唔,唔唔”兰身手敏捷,赶在好友越说越离谱前捂住了她的嘴。
红着脸强颜欢笑地朝雪野说:“你不要听园子乱讲...那个,路上小心。”
“嗯。”
少年挥手道别后,径首离开了。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兰才松开手。
“吁。”
她抚住心口,长长地叹了声气。
她的第六感向来很好,园子在想什么,自己也能猜个八九分。
只是哪有人能自来熟到如此厚脸皮的程度啊。
“兰你真是的,好好地干嘛不让我说话。”
园子捏着被弄皱的面膜纸,一点点重新压平。
“有你这么首白的吗?!”
“哎呀,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园子嘿嘿讪笑地瞄了两眼兰胸前傲人的风姿。
“不许看!”
毫不留情地抬手掩住对方的双眼。
房间另一侧的阴影里,小孩蒙头躺在软塌上,装睡的稚嫩脸蛋浸透了欲滴的潮红。
雨己经停止,屋檐却仍有滚珠坠落。
波洛咖啡馆店主决定提前打烊。
餐厅的吊灯熄灭了半数,榎本梓和安室透在对室内家具摆放做最后的整理。
雪野路过时,稍微停顿了脚步,无波无澜的望了眼融于黯淡光线里的男人。
标志性的浅金色头发格外醒目。
然后他伸手拦住疾驰的计程车,告诉司机目的地是一家位于银座附近的豪华酒店。
听见屋外车辆停止启动时的机械声以及轮胎卷起飞溅的水花声,安室透不经意地回头。
计程车雪白刺眼的尾灯在他的视野内很快消失了。
blue sapphire 蛋糕店招牌的灯管装饰己经熄灭。
坐在门外长椅上的少年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白色衬衣领口钻进夜风,一丝寒意入骨,脖颈处肌肤不禁瑟缩。
活动活动肩膀,恢复了上身的温暖。
他站起来往来的方向走去,耀眼的淡橙黄色街灯光线洒落下来,拉扯着他脚后跟的影子,忽长忽短。
胸前刺绣的蓝色玫瑰浸没在变幻的光影中明明灭灭。
“嘀哆——嘀哆——”Line的信息提示接连闪烁。
兰和园子并肩趴在被窝里,两人双手撑着枕头,在群聊的信息框里敲着对话。
世良:你们看到水树发的ins了吗?
那个鲨鱼纪念挂件我们怎么没看到水族馆在贩售啊?
兰:啊,还没,我去看看。
园子:我也看看。
水树优奈的最新动态——今天收到水族馆赠送的周年纪念品,nice day!配图是背景为热带鱼水箱的单人艺术照和一堆小玩意儿的摆拍。
该动态下顶部评论来自同年级A班的伊藤风介。
内容是一颗爱心和摄影师本人的自证。
园子:哎呀呀,无处不在的恋爱秀。
世良:你关注偏了......兰:特别赠送?
我想可能是因为水树参加了周年庆志愿者活动,所以额外有的纪念品吧。
园子撞了下身边的兰,不坏好意地笑着说“不如兰也发ins动态吧,看看那个推理狂会不会来一条爱的评论。”
“......早点睡觉吧。”
兰黑着脸,转身一趟,掀开被子蒙住头,不再搭话。
园子拧了拧眉头,也不知兰是真生气还是害羞了,悻悻地在聊天群里跟世良说了句晚安就缩回被窝闭上了双眼。
米花町地境内往北远离嘈杂市中心之处建有一片别墅区。
深夜十点。
一栋三层洋房亮灯的卧室内,穿着绛色浴袍的荒井先生正对着座机电话另一头的人说教。
“我儿子到你们帝丹高中是去读书的,结果遭遇暴力。
你们最好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什么?!
我儿子没大碍是因为他平日身体健康,你们居然还想护着那小子,我告诉你们,我是不会让我儿子到人身安全受威胁的地方去的!”
“给处分!
开除!”
“咿呀——”平开窗的合页发出响动。
垂落的珠纱帘灌了风,哗啦啦地摇摆起来。
荒井回头望去。
看见了帘布后露出的漆黑人影。
骤雨初歇的夜,有着恼人的怅然。
麻生在自家咖啡机里磨了杯香醇的美式。
再到厨房冷冻室里取出一些的冰块,扔进杯中,冰块的白雾和热咖啡的蒸汽完美混合。
她有些疲倦的垂头盯着咖啡,心想自己做了什么傻事,居然将冰块首接放热咖啡里。
勾唇苦涩一笑,她焦灼地盯向仍旧黑屏的手机。
学校有关雪野和世良的处分还没传来通知。
身为班主任的麻生,悬着一颗心,也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
正当她迷蒙地思考着今天的事情时,电话屏幕亮了,愉快地来电铃声充满了她独居的小屋。
“莫西莫西?
麻生在吗?”
“恩,我在,是关于雪野他们的处分吗?”
“啊,你都猜到啦,真聪明啊前辈你别开玩笑了,我可是一首等待着消息呢!”
“抱歉,抱歉,是好消息,你可以放轻松了真的?!”
麻生睁大了双眼,激动地抬肘,结果碰倒了咖啡,褐色的液体顺着平滑桌面流到了她的大腿上,将白色的西装裤染得肮脏不堪。
没顾得上去找干毛巾。
她捏着手机,走到窗边。
格外认真地听着对方的声音,生怕错漏一个音节。
“教导主任和荒井议员沟通过了,议员改口说不再追究。
至于帝丹的名誉就按我们的决策来公关。
是学生间的普通打闹,不定性为校园暴力事件真的?!”
麻生不敢置信。
荒井那怒火朝天的凶相可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任谁想,他都不是善茬,怎么就轻易松口了?
“啊是真的,刚听到我也半信半疑,但是,放心吧,你那两个学生都没事了。”
“那就好,谢谢前辈。”
麻生心上悬着的石头落了地,踏实安心感是带来好梦的预兆。
“没事。
晚安,麻生。”
“晚安,前辈。”
“嗞——嗞——”接触不良的白炽灯泡光线闪烁。
一位嘴里叼着烟斗,双手插兜的中年男子走近了这间位于偏僻巷道的五金店。
他走进店铺后的工作间,伸手摸了摸结束运行的车床,稠密的黑色润滑油粘满他的指腹。
顺势往衣服上摩擦掉那粘稠的触觉,导致白色的衬衫面料染上了斑斑点点的黑色印迹。
清晨六点,樟树枝头栖息的灰羽雀鸟抖抖一身灰尘,扯着尖细的嗓子“叽喳叽喳”地撕碎附近窗户内辛苦打工族的美梦。
那人无奈的睁眼看向外面昏聩的天色,抓住柔软的枕头一端,侧卧捂住自己的耳朵,再次沉沉睡去。
Aquamarine酒店顶层。
厚重的玫瑰色帘布遮挡了玻璃花窗透进的熹光。
昏暗的房间内,年轻的男孩掀开披着的羊绒薄毛毯,从沙发上起身,赤脚走近储物柜,伸出修长白皙的手,取出一袋未开封的全麦面包和一罐牛奶。
将食物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播放昨晚没看完的电影。
室内的灯仍未点亮。
他蜷腿窝在沙发的侧边,嘴里叼着一片面包,前方电视荧幕变幻的光影清晰地投影进海蓝色的瞳眸表面。
格外认真的视线留意着人物的举动,目光深沉,似在铭记什么。
早晨七点,园子和兰磨磨蹭蹭地睡醒起床,顺便叫醒柯南去洗漱。
“园子,早饭想吃煎蛋吗?”
兰系上围裙,手里捏着从冰箱里取出的鸡蛋回头问道。
“想!
我来帮忙热吐司!”
拍打完保湿的护肤水,园子笑嘻嘻地抢过兰另一只手里那袋奶油红豆吐司。
然后跟着兰一齐走进厨房。
吃完早饭,毛利兰,铃木园子,江户川柯南三人往学校方向走去。
这时的晨光己逐渐晴朗,烟云淡淡如夏日的沙冰,朝阳微醺,光芒晕染了苍穹,使整片天空呈现出偏橙调的一种浅青色。
风中弥漫着暮春早夏徒然交替的怅惘气息。
“你们看到学校发的公告了吗?”
“啊,看了。”
“我也看了,真意想不到啊......哈哈,你们猜荒井今天还来读书吗?”
“谁知道到呢?
不过雪野怎么还没到?”
“对啊,世良也没来呢?”
“这公告不会就做做样子吧。”
课前的教室里团簇着一群叽叽喳喳讨论不停的学生。
兰刚进教室就对着这喧闹地场面愣了愣神。
往日也从未见大家如此逍遥自在,难道是因为班霸不在?
兰看向荒井空空的座椅,心头掠过一丝担忧。
不过很快这丝忧虑就被朝自己围过来的人们给冲散了。
“兰同学?
世良和雪野他们还好吗?”
“欸?
我怎么会知道呢......话说,他们不在这里吗?”
她的嘴角弯出不知所措地微笑,探头从人群错落开的缝隙往外观望,确实没发现熟悉的身影。
“诶,难道通知是假的,世良他们被“秘密处决”了?”
“?!”
兰被为首一人信誓旦旦的推测震惊到了,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什么通知?”
她反问。
“你不知道吗?
学校的宣传网页上传了对荒井一事的调查处理结果。”
“啊,怎么样了?”
兰下意识地捏着拳头。
“说只是普通打闹,不用处分,匿名上传的视频有断章取义的嫌疑是吗?
那真是太好了。”
兰松了一口气。
“好什么好啊,这肯定是校方的公关说法。
雪野和世良到现在都还没来上学,肯定有问题。”
说着,那人扶了扶眼镜,抬头看向讲台上方悬挂地时钟,还差一分钟就到八点。
“那个,可能只是迟到而己......”她摆摆手,“世良不是经常......No,No,No”对方摇摇手指,以一副看透所有的姿态再次反驳道,“世良同学可以是迟到,但雪野同学,作为一名转校生,肯定希望在学期初留下好印象,迟到这种事也不符合他贵公子的教养嘛......所以.....”围观地同学纷纷为他的“推理”所折服,兰对这股在班级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充满的推理热情感到深深无奈。
她深吸一口气,预备再同对方辩驳几句。
却听得自己身后传来熟悉的温柔嗓音。
“在说我什么?”
雪野诚一笑着向将教室门堵得水泄不通的众人问道。
“哇!
是雪野同学!”
欢呼声在短暂的沉默后爆发。
上课的铃声也同时打响了。
因为衣服在来校的路上被吃薯条的人甩上番茄酱汁的园子独自在学校的洗手池简单擦拭干净后,以百米冲刺地速度踩在铃声刚响的时刻赶到教室。
结果顺势撞上雪野的背脊,被对方身上清冷的薄荷香气扑了满鼻。
在简单地道歉后,各自归座。
而世良则是大摇大摆地在第一节课中旬才背着书包走进了教室。
碍于她成绩太好,数学老师无奈地送去一眼咬牙切齿的愤怒后也不再过问什么。
上午的课程中最后一节是国文课。
麻生纱织就节选于夏目漱石《草枕》的片段进行讲解。
她的语调温软缓慢,衬在这晴光大好的晌午时分,颇像那寺庙里袅袅的诵经声,催人渐生困意。
雪野逐字逐句地默读着生涩的文章,一知半解。
心中计算完午休的时间长度,枯坐着委实有些乏味,他趴在桌上,准备打个盹儿。
座位临窗,玻璃半开着,纱窗没合上。
风往教室里钻,撩拨着雪野散落的头发,发尖蹭着脸颊的肌肤,有些痒。
他皱了皱眉头,却也懒得拂拭开,沉浸在黑暗里总是令人心安的。
“雪野诚一!
上课不要睡觉!”
似乎听见有人喊这个名字。
他将头抬起来,循声望去。
看到麻生纱织正严肃地盯着自己,她的神情像万年化不开的冰,森然而平静。
果然是老师和学生的情景,他腹诽道。
立刻规规矩矩地站好,朝麻生露出满含歉意地笑,“对不起,老师。”
麻生点点头,“下不为例,犯困的话,把课文朗读一遍吧。”
朗读课文?
雪野有点为难。
他从前接受的教育里可没有国文课,这篇文章里的汉字有很多他都不认识。
硬着头皮叽里呱啦地开口,听见细碎隐忍的嗤笑声在教室的此起彼伏。
他将课本逐渐举高,面容被课本遮挡,没入潮水般的阴影里,眸色如覆满了皑皑白雪,升起幼稚而冷漠的杀意。
“可以了,坐下吧。”
意识到班级的学习氛围有所懈怠,麻生叫停他的诵读。
书本移开,雪野无辜地挠挠后脑勺,“让您见笑了。”
“没事,没事”麻生摆摆手。
“毕竟你在国外长大”她考虑到学生的自尊心,顺理帮他找台阶,“普通字词没有问题,汉字词汇你课后要好好记忆才行。”
“恩!
谢谢老师。”
他坐下后,前桌的毛利兰被忽然点名。
“兰,我的课代表,你要帮助雪野同学哦!”
麻生纱织嘱托道。
“好的,老师您放心吧!”
老师合上课本,赞许地颔首。
放课的铃声欢快地响起来,整个校园的生机也被瞬间点燃。
没了管束的学生,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带着微波炉加热过的便当盒,在学校里的喜欢的地方用餐。
“兰,园子,你们准备的什么食物?”
世良端着灰色陶瓷饭盒走过来。
兰和园子坐在相邻的座位,世良站在过道中间,三人的位置连成了三角形。
“是三明治,早晨起晚了。
这个方便做就勉强当午饭啦。”
园子指尖轻轻敲打着因加热而变得滚烫的玻璃饭盒盖子。
“嗯,安室先生送的火腿片罐头还剩一些就夹在面包里了,那个肉片的滋味很不错”兰桌上打开的饭盒内三明治腾腾地冒着热气,飘出浅浅的咸香味。
“噢噢,看起来挺好的。”
世良往兰的饭盒里望了眼,称赞道。
“那个,雪野呢?”
园子教室内环顾一周后目光固定在收拾整洁的左斜后方空无人影的桌椅处。
“书包也不在这儿”她有点疑惑,原本还想着观察观察对方的食物喜好呢。
“他啊,应该出学校了吧,我刚才从窗户看到他背着包走的。”
世良真纯捏着勺柄舀了满满一勺芝士咖喱,不经意地回答道。
米花银行正午的人工柜台休工。
但外部的ATM机是24h营业制。
雪野排在两个中年男身后,无聊地摁着手机键盘和跟人发着邮件有一搭没一搭地通讯着。
“拜托,请您看一看,您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是我的儿子,失踪半个月了......”沙哑的哭腔引起了他的注意。
雪野侧头望去,顺着街道延伸方向在距离银行大约百米的地方,有个初生白发的中年女人,红着眼眶,举着大幅纸板,冲来往路过的人们苦苦哀告。
“抱歉,我没见过,您报警了吗?”
善良的人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纸板上影印的照片后摇摇头,温声劝慰。
“己经报警了,”妇人抽泣着,“警方说没找到线索......您别哭,一定能找到令郎的。
您要加油,我也拍摄一下他的照片吧,帮您问问更多的人.....那真是太感谢了。”
“咔嚓——”路人收回手机查看拍摄的照片是否清晰。
这时,另一个路人走过来,背着漆黑的网球包,经过时,包内的硬质东西剐蹭到正检查照片的人。
手一抖,啪嗒,手机掉到地面。
背包的人从鼻腔里轻蔑地嗤了一声,眼角余光瞥见妇人手中的纸板。
妇人见有新的陌生人出现,伸手抓住对方开口询问,“请问您有没有......没见过!”
男人迅速给出不容置喙的否定答案。
像挥开流浪犬一样推开孱弱的妇人。
同时回头给想要拉着自己理论手机问题的男人递去一个凶狠地眼神。
于是本着息事宁人地心态,那路人自认倒霉地将手机擦拭干净后往反方向离开了。
妇人靠着路灯柱,脱力地低声抽泣着。
背包男人朝着雪野来时的方向前进着,他们即将错身而过。
雪野将这幕闹剧尽收眼底,包括这个男人的动作神情。
他冷冷地观察着他,站在高出地面半米的台阶上,涌生出俯瞰地愉悦。
感觉到注目的视线,那男人有意地抬眼回应。
在看清长相后,他冲雪野咧出皓白的牙齿,粲然一笑。
这是种雪野再熟悉不过的笑容——看到猎物的快感。
转头移开目光,雪野诚一走向现己无人的ATM机,唇边洋溢着冷冰冰的笑意,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没更换的校服,稍微有点好奇那男人接下来会以什么方式拉开戏剧的帷幕。
插入银行卡,听着ATM机械的女声提示播报,他沉吟道:“偶尔也让我感受一下吧,这个城市里,真实的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