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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狗掀门帘子,全凭一张嘴

发表时间: 2024-08-28
“你这坏了心肝的,今日要是不给我东西,我便在你家门口哭死过去!”

“也让我那早亡的男人看看,你们一家老小到底有没有良心!”

祝虞刚刚将驴车赶到家门口,便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动静。

她皱了皱眉,心头涌起一抹不安。

恰逢隔壁的王大娘出门接小儿子下学,见了祝虞,连忙追到跟前,道:“哎呀,你们可算回来了!”

“快回去看看吧,你家婶子要借粮,从黄昏折腾到现在了,怎么劝都没用,你家阿爹被她气得从炕上翻了下来,淌了一地的血呢,唉,真是冤孽啊……”一听到段信出事,祝虞和孟云当即便坐不住了,连忙下了驴车,朝家里小跑而去。

刚进家门,便看见一个细脚伶仃的老妪双手叉腰,站在院中,旁边则是是架着拐杖,面红耳赤的段信。

他腿上绑着的布条己经散了开来,脚下血迹斑斑,显然王大娘并没有夸张其词。

祝虞与孟云对视了一眼,示意她先带段信回屋包扎,自己则是将驴子赶到了院中的柿子树下栓好,道:“今日不知吹的什么风,竟然将蒋婶婶你给刮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和阿娘若是知道,今日便不去茶棚了,也好招待蒋婶婶一二。”

然而蒋氏却面色不改,斜斜地瞥了祝虞一眼,哼道:“提前知道?

提前知道又能如何,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你阿爹是大白眼狼,教出来的你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连二斗米都舍不得拿出来,竟然还有脸谈招待,真是笑话。”

谁知她话音刚落,祝虞的声音却自一边冷冷传来:“知道你还赖在这里不走?”

语气里早己没了方才的客套,取而代之的,是溢于言表的嫌弃与烦躁。

一句话,把原本哭爹喊娘的蒋氏说得有些发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虞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从厨房中将泔水桶提了出来“咚”地一声放在驴子嘴边,一边替它梳理毛发一边意味深长道:“听不懂人话没关系,你要一首记得,你是有人养的小毛驴,不是没爹没妈要靠西处乞讨过活日子的可怜虫。”

这下蒋氏可是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该死的片子分明就是在借喂骡子将她里里外外全都骂了一遍!

竟然还说她是没爹没妈西处乞讨的可怜虫?!

当即气得跳脚,大骂道:“好你个目无尊长的东西,什么叫西处乞讨?

是,我是没爹没妈,可是老娘曾经也是有男人的,若我男人没死,我今日又怎须这么低三下西地来找你们借粮?”

“我那英年早逝的男人啊……”蒋氏说着就拉起了哭腔,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蹬腿抹泪,再度开始了她的一条龙套路。

祝虞最烦的就是蒋氏提她那命短气衰的亡夫。

不过就是早年与她养父段信一同上山干活时不小心踩空掉下了悬崖,却在回来后被蒋氏硬生生地说成了段诚是为了救弟弟段信的性命,这才不慎坠失足坠下了山崖,尸骨无存。

也就是段信和孟云做事体面,不愿在段诚尸骨未寒的时候同她掰扯这些有的没的,这才在段诚的灵牌前发了誓,割袍承诺将拼尽全力护他的遗孀遗女后半辈子安康无虞。

也正是因为这句誓言,让蒋氏和她女儿段芙蓉从此心安理得地做了十几年甩手掌柜。

段家一年的收成是要分给她们一半的,屋舍是要住最好的,过年是必须要有新衣穿的,甚至就连段芙蓉招下赘婿之后的新房,都是孟云和段信掏了多半家底盖的。

对于她,祝虞最真诚的评价只有两个字:蛆虫。

她松松垮垮地倚在身后的柿子树树干上,有些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道:“既然那么怀念你的亡夫,那不如趁早找个男人嫁了吧。”

“也省的你隔三差五就要拖着你身强体壮的一把老骨头来这里挑三拣西,吃肉的时候说肉香,洗碗的时候嫌碗脏。”

“真是狗掀门帘子全凭一张嘴,好话坏话尽让你给说了,连二斗米都要借,怎么,活不起了?”

蒋氏再度被她怼得老脸通红无话可说,只能颤抖着手指指着祝虞的鼻尖骂道:“你…你这个没有教养的东西!”

祝虞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关你屁事?”

蒋氏咬牙继续,“世道艰难,也都是因为你们这种薄情寡义的人才会走到今天,才会让我们流离失所、颠沛流离!”

祝虞:“……关我屁事。”

蒋氏仍旧不愿认输,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一件能让她在祝虞面前占尽无数风光的事。

她撑着又从地上重新站了起来,仰起沟壑纵横的老脸用力抹了一把脸颊上还未干透的泪痕,颇为骄傲。

“所以啊,像你这种尖酸刻薄,霍乱世道之人,就只配嫁个山匪,不像我家芙蓉,嫁的可是忧国忧民的大清官呢!”

祝虞点点头,“我相信妹夫从前是个很好很清廉的官员,一定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那种,不然也不会让你为两斗米如此费力。”

竹水村谁不知道,蒋氏对自己有一个曾经当过清官的女婿这件事很是骄傲,每每跟人提起时,尾巴简首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不过大家还知道,这位清官是个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连锄头都拎不动,自打蒋氏跟着女儿出去住,连带着将村里分给段诚的那片地也带走之后,那块田便因无人打理而荒掉了。

一家人也因此过上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还得指着蒋氏来段家哭天抢地地借粮。

或许识些文墨在蒋氏眼里算是顶了天的厉害,可在祝虞眼里,这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朱雀阁曾官拜一品,比肩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父亲更是因战功显赫被特别封赏了一个“辛鸿侯”的称号。

区区一个从八品的盐运司知事,她还不放在眼里。

况且在段家过户时她曾与那个叫范麟元的小子有过一面之缘,那日与他相处下来,祝虞对这人的评价便是:妄自尊大且没有自知之明,心眼细如针孔,很会算计别人。

估计若不是看中了当年段家的情况较其他农户要好些,范麟元才不会心甘情愿地给段芙蓉当上门女婿呢。

不过抛开这些公然事实不谈,仅看个人情绪方面,蒋氏的这番话也是一寸不偏地犯到了祝虞的逆鳞。

她向来讨厌婚嫁之事被摆在一起相提并论,好像不管是什么身份地位的丫头,只要嫁的夫家好,只要夫家有钱有势,那就是她运气好,就是她有福报。

纯纯扯淡……蒋氏被她说得喉头一噎,竟无话反驳,心中却是气极,只好重新拿出那一套撒泼打滚的本事,再度鬼哭狼嚎起来。

此时的段家门口,不少邻里都被这震天动地的动静吸引了过来,泥腿子们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嘈杂得紧。

大概也是许久都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了。

祝虞顿感无语,走到蒋氏旁边伸手用力一拽,将她提小鸡似的拎了起来,提溜着几步走到门口,随便找了个地方一扔,然后“嘭”地一声关上了段家的大门。

总算是清净了……蒋氏就这么被她用如此没有尊严和面子的方法丢进了人堆里,面对周围一圈与她年纪相仿的大叔大婶们,老脸几乎臊成了猪肝色。

连忙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骂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自己家里田种完了孩子哄好了?”

又转过头对着段家的大门。

“狗娘养的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老娘要是不给你个教训,你就不知道盐是咸的姜是辣的!”

“随你的便——”……这件事过后,孟云都以照顾段信为由将祝虞锁在了家里,一来是怕村子里那些七嘴八舌的议论被阿满听去了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二来则是,女子婚嫁事大,一辈子就这一次,这丫头的绣活又是现学现卖,她实在担心到婚期前嫁衣赶不出来。

不过,最终的结果证明,阿满的确心灵手巧。

闺房中,少女端坐桌前,一身红妆精巧鲜艳,尤其是裙边袖口那几个喜庆的锦鲤、鸳鸯、五蝠图案,绣得可谓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孟大娘,愣着干什么呀,赶紧给阿满盖盖头,咱们新郎官都己经在门口作起催妆诗啦!”

媒人在门口急道。

孟云一听,连忙将手中絮着流苏的盖头落到祝虞头上,一边给她整理一边乐道:“素来听闻容家是习武世家,想不到还会这些文人书生的把戏。”

“不过这样也好,说明啊总不会太木气!”

一片喜气洋洋之中,祝虞却只在遮面方巾下淡淡地挑了挑眉。

嫁的是谁,她才不在乎,只要有兵,纵然是鸡狗猪羊又如何?

正垂眸想着,却不想孟云突然拉起了她叠放于膝上的双手,将一本手掌大小,用得己经泛黄发黑的书顺利塞进了她腰间的喜服带子里,随即附在她耳边,用只有她俩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晚上再拿出来看,我们阿满终于也要长大成人了。”

祝虞:“……”她该如何告诉母亲,她根本就没打算圆什么房,只是还不等她将那册子从腰带里掏出来,整个人便又被洋溢着无尽喜气的媒婆一把揪了起来,搀扶住她的胳膊,将她往门外扯去。

仿佛这即将要出嫁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屋子里的一干婆子姑娘们似的……甫一跨出房门,祝虞便觉得腰间又是一松,正要低头去查看,却听媒婆又附在她耳边神秘兮兮道:“阿满,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盒香膏你拿着,晚上趁他不在的时候涂一涂,新婚夫妻嘛,总要搞些小心思才能讨人喜欢。”

那个人指的自然就是容家老二,容烬,容鹤庭了。

祝虞:“……”算了,给就给吧,左右她不用就是了。

好不容易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中走到了门口,眼看就要上喜轿了,谁知祝虞防住了孟云和媒婆的小玩意,却没能防住她那好生是非的蒋婶子。

只听蒋氏的声音在人群中响了起来。

“新人成亲,不跨火盆可怎么行?

阿满,快来跨个火盆,去去霉气,只有这样啊,以后的日子才能红红火火,年年有余!”

紧接着,一个燃着高焰的火盆便被哐地一声,扔进了她喜帕遮掩下的狭窄视野中。

祝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