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一年,三年说起来似乎也不算太长。
不过这期间,黎深一次也没出现过,转眼……又是冬季。
“姑娘,天冷了,别在门口站着了。”
冬雪将袄子披在我身上,她就是用那年黎深给的银两买的丫鬟。
不过我没有让她喊我小姐,只叫姑娘。
毕竟家里出事后,我己经算不得什么小姐了。
与养母养父如今还算在同个屋檐下生活,可他们没什么背景,不过是平头百姓。
再加上之前黎深携父母亲自上门时说的那些话,他们对于我买了丫鬟帮着干杂活的事便也没有干涉。
左右不是用他们的银子,而我有了这些银子,再加上平日里做些手工活,也能养住自己和冬雪。
他们不用出我的米粮,还有冬雪帮忙干活,倒也乐得关起门来各过各的日子了。
只不过一年过去又一年。
这两年不知道是黎深有意与我划清界限,怕那官家小姐找我麻烦,还是真把我忘了。
竟然再没有黎家人上门……养父养母原本对我还算客气,可如今时日久了,有时候看我多少是不如从前了。
其实我也晓得,过了这个冬季,便是第三年了。
如果黎深没能赴约,那我的未来……大抵还是掌握在他们的手里。
只不过我的婚事也算烫手山芋,若是没了黎家的婚书,我究竟算是罪人之后,谁也不愿沾染。
毕竟如今没人提,可不代表就能安稳一辈子。
活在这样的底层阶级,像是上面的人一根手指就能轻易碾死的蚂蚁。
他们不曾想起的时候,我要活得小心翼翼,若是提起的时候,更是会祸连他人。
是以我如今寄人篱下,都没在族谱上多添一笔。
这也是老族长的意思,虽说家里当年惠及不少族人,可如今获罪之下,也不好平白牵连别人。
老族长若非看我孤苦无依,又瞧了黎家人的面子,大抵也是不愿多掺和这一事的。
是以族谱未动,对外也只说我是借住。
一个放在家里的隐患,也多亏养父母不是苛待人的性子,不然这难听话怕是日日要耳提面命了!
拽了拽冬雪披在身上的棉袄,我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今年,便也是这样过去了。”
就在我回到房里继续绣帕子的时候,黎深正在书房里温习。
“深儿,歇会眼睛吧,娘给你熬了参汤,补补身子。”
“放着吧娘,我看完这点就喝。”
“唉……”黎母看着一门心思温书的儿子,心里是又怨又心疼。
原本好好的两家亲事,黎家从医,隔壁世代侍弄药材生意。
医药不分家,本就是彼此成就,亲上加亲的好事。
可谁承想,隔壁突然就被牵连获罪,这事到底谁是谁非,至今也没人能说得清。
反正上面一顶帽子扣下来,这一大家子人,说没就没了……若只是如此,也不过就是令人唏嘘,可偏偏深儿这孩子早慧又重诺。
那小丫头又是自小看着长大的懂事孩子。
虽然黎母也知道这事怨不上她,可……那日回来,黎深便去找了老爷子,说要弃医从文。
黎家的传承在这里,黎深又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苗子,老爷子哪里肯?
当即就说要取消这门婚事。
若是换了旁人家,老祖宗都发话了,谁还敢说个不字?
偏生深儿性子固执,决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他说要弃医从文,便真就将所有的医书都收拾了起来,开始日日苦读!
老爷子知道后,气得几次心梗过去,还是深儿亲自施针救过来的。
黎母甚至还记得当时老爷子醒过来时,看着黎深痛哭流涕的样子,他说黎深生来就是为了治病行医的!
他如今要为了一个女儿放弃这老天爷赏的饭碗……还不如首接气死他了事,何必还救他回来日日可惜!
若非当时深儿松口,说达成目的后会补回这三年光阴,老爷子是绝不会答应的!
所有人最终都没能拧过他去,这书一读就是两年。
黎母还以为他会时不时去那村子里看看,可谁知道他竟然一次都没去过,所有的时间都花来读书了。
就连那高官家的幺女知道他要弃医从文后,都少了许多纠缠,甚至那高官还几次招了黎父过去,询问黎深书读得如何了。
黎父含糊了几次,可那高官却似乎十分上心,甚至原本只是女儿胡闹的事情,竟然也开口询问了几次定亲事宜。
黎父并未将婚书的事情如实相告,只说黎深自己不愿娶亲。
那高官自然也通过女儿知道了婚书之事,不过却并未当回事。
婚书这种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一介罪人孤女,在他眼里还不值一提。
若是黎深真不识趣,到时候再悄悄处置掉便是了……不过高官自己也知,像黎深这样仅用一年时间便过了县试、府试、院试,今年的乡试又过了!
黎深此子绝非池中物!
若是等他明年春闱真的金榜题名,怕是自己这样的官绅都不一定够得上门第。
所以原本不过当做小儿胡闹的事情,如今反倒是真有心促成了!
偏偏几次主动相邀,黎家人都不曾明确表态,只说黎深性子执拗,做不了他的主。
高官自然知道如今正是黎深用功读书之际,倒是不好真搞出事情惹人厌弃,何况他早就派人调查过了,黎家早就有意解除婚约。
并且那次登门之后便彻底断了联系……罢了,便是再等些时日,等到来年春闱结束后,便用些手段将人搞定。
只要还未揭榜,他便有时间施展。
黎深并不知道自己早己被高官算计得明明白白,他日日温习到深夜,每日恨不得只睡两个时辰。
黎母看得时常垂泪,黎父却只是宽慰妻子,黎深有自己的主意和造化,将来若是还有缘迎那孩子入门,不要苛待人家。
这点上来说,黎父倒是比黎母更了解黎深。
黎母总觉得是儿子重诺,所以对于婚约格外的执着。
可黎父却不这么觉得,因为黎深从小到大除了学医,从未如此执着过。
黎深对医学的热爱,不是黎母这种不曾学过医之人能理解的。
黎父自己是懂得学医之苦的,那些难记的药理和药材知识,没有足够的毅力是难以熟读熟记的。
可如此热爱医学的黎深,却会为了一纸婚约弃医从文,可想而知在他心里……那丫头的分量之重。
黎父只希望自家妻子不要看不清,反而生分了母子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