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知柱说的路线,穿过后房,来到这像是藏匿在这家人最里面的地方。
沿路走来,一路上的人逐渐减少,首至这片独享着阳光的草地出现在我眼前,与从竹林中穿过大不先相同,眼前风景渐展,留我一人踏足这可以尽展私心吸食阳光的地方。
一个穿着绿色西服的人躺在那大树下,屈起一只膝盖,一手压住脸上盖着一个点缀着几根泛着蓝绿色光的绿色羽毛的大帽檐帽子,像是边上的石桌椅都不想入眼。
帽檐下遛出几丝头发被风吹动着,希望自己可以乘着风悄悄地走近她,不发出声响惊动她,可草地窸窣,在我靠近时,她便拿下了帽子,向我一瞥,起身坐在了石椅上,一手撑头抚弄着帽檐,斜靠在石桌上。
“新来的?”
她眼神向我这一眺。
“嗯...嗯,是的。”
见她不语,我便说道,“我是溪初,昨天刚入府里......好了好了,别说了,以后叫你小溪还是小初啊,”她把帽子放在桌上,低头挑下帽子上沾染的杂草,“想好没有啊?”
“就,就加小初吧。”
我小声地咯咯瘩瘩地回答她。
“行,小溪。”
“小溪,我一会要去金鸣堂见客,你帮我整理一下背面的衣服,脏的地方让它不明显就行,要见的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
“哦,哦好。”
我走到她身后,把粘在发丝上的花瓣,顺着发丝摘下来,轻轻掸了掸肩膀背部的灰。
阳光从叶间缝隙漏下,洒在她的发丝上,我慢慢地从棕色的发丝上摘下花瓣。
“差不多了吧,咱走吧。”
“还,还有一片花瓣。”
她站起身,随意地抖动着自己的头发,“这下没了吧。”
“行,细心,过关,在我身边待着吧。”
又是越过竹林,踏过小桥,看着前面这个神气女人交叉抱手走在前,粗高跟稳实地踩过形状多杂石头。
她在竹林里被竹叶间隙中透出的阳光反射出的墨绿色光的西服,棕发在身后被束成一小捋,像极了一只羽毛十分油光且时刻挺起胸膛的鸟。
金鸣堂内,正中间有两把椅子,左边的椅子空着,右边的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女人,头发低盘在脑后,估计是府里的老夫人。
初入府中见到的那位老妪站在了老妇人的右后边。
房间右侧也有两张椅子,靠近老夫人的位置上坐的应该是大小姐,穿金红枫叶花样颜色的靠在椅背上。
大小姐边上还坐着一个男人,衣服松垮,青绿的竹叶纹样衬着他胸口露出的皮肤多了几分白皙,像是随意一压就会泛起一层欲滴的红艳。
他右手弯着撑头靠在椅子把手上,刘海倚在额前,碎发之间可以看见他向二小姐投来的目光,冷静中又夹杂着一丝戏谑,嘴角拉起的微笑只是用于礼貌并无任何情感的掺入。
“佳织,你怎么穿着西服就来了?”
“惯着那人干嘛也得让他看看现在的新鲜人是什么样的。”
边说着二小姐边走到左侧的椅子,翘着二郎腿坐下。
“这都快正午了,那人怎么还没到?
那个人是在西班牙待久了吗?”
佳织换着坐姿,拿起了边上的茶杯饮了一口。
“哎呀,这杯子里的水还没叶子多,姐夫你能给我就换一杯吗?
论茶道,你在这里可是个大师啊。”
佳织端着茶杯看上了远处坐着的那位能沁出茶香味的人。
“茶需与人似,二小姐今日也是与这杯茶投缘,水能清心降火,叶能咀嚼静言,怎会再需一杯呢?”
他在右边的身子慢慢撑起向左边靠去,换了个把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左右变换之下,遮在刘海下的眼睛也渐渐展示在人前。
若是我没有看错现在坐在我前方的那位男子就是给我引路的男子,同样的气质给人以冷冽,但又是有几分亲近。
“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今日马不听话,车有抱恙晚到了。”
一个穿着灰袍子、墩矮的男人一下子就推开门进来了,像是对这个府里了如指掌。
“合作了这么多次还是没能学会敲门,是怕大家看不见你吗?
是不是感觉不管怎么说话,都没人瞧得见你呀,”二小姐俯腰,左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脑袋,眼神随意的朝那个男人一斜,右手向他上的椅子一指,“来了就坐吧。”
那个男人就大步地跨向了那把在老夫人和二小姐之间的那把椅子。
这个座位就像把客人挤在二人之间一样。
站在老夫人身后的老妪突然发话,“夫人,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带着溪初先走了。”
“嗯,去吧,把那个屋子收拾干净干净,一会儿带着客人去那个房间,好好看看我们的藏品。”
老夫人说着这句话便转头看向了那个穿灰袍子的男人,抬手掩掩遮笑。
之后我就跟着老妪从金鸣堂的后门到了一个积满灰尘的屋前,那灰尘厚得就像是给门前的地板蒙上了一层雾。
老妪对我说,“你先把这个地板擦干净,房子的钥匙就在那个花盆底下,我去后院拿点别的工具过来。”
房间的门吱呀着被打开,伴着飞扬的灰尘,让我止不住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拿出了随身带着一块抹布在边上的蓄水小缸浸湿,就开始擦屋内的地板。
这个房间与府内别的屋子相比显得极小,屋内只有一幅大挂画,挂画前是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先从在房内西边的挂画下的地板擦起,擦至的屋子的东边。
而在整个地板的东南处,灰尘被水带走,渐渐显出了两个手掌大的污渍。
但我并未那么关注,只想的先把别的地方的地方给擦干净了,再慢慢回到这一块地方,用力地擦拭着这一块污渍。
可是这块污渍怎么也擦不掉,污渍在地板上粘连的形状像是喷溅的液体。
我一遍一遍地擦着地板。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些杂声,在我转头的时候我就看见老夫人站在门口。
在外边明亮的天照射之下,我看不清她的脸,只看见她是一个逆光的黑影站在门框下。
“你在这干什么!”
她斥责道。
她眼里里有几分惊恐,但是愤怒占了绝大多数,她整个人都在阳光下颤抖。
她一个大步上来抓住我的后领衣角,把我往后扯开。
我整个人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我双手堪堪撑起上半身,根本无法想象换新地方工作的第二天竟会被府里第一人拽着衣角骂。
我刚想表达我的疑惑为我自己解释几分,老夫人就十分惊恐地转头确认身后有没有人跟来,确认好像没什么人的时候,她便匆匆走进屋里,“给我爬到里面来,你想在门口待多久。”
我挪开了位置,那团污渍毫无遮掩地进入了她的视线。
“晦气东西!
轻轻推了一把就站不起来了。”
说完她就打算从里边关上这个屋子的门,不料一只从外面抵住,探进了一个脑袋。
“诶呦,这地藏这么好呢,我可是一次都没来过啊。”
那男的打量着屋内说道。
“这屋子就是间杂物,太久没打扫了,就让人来打扫一下,去去晦气,没什么好看的。”
老夫人边说边推着那比老夫人稍微矮些的男人走出屋子。
但那人却像是个泥鳅,老夫人推左边肩膀,人就往右边滑,推右边,又转了个圈,退离老夫人一步远。
“不不不,您家哪不是宝贝,快让我好好瞧瞧。”
老夫人有些着急了,想探着身拽住那人就想往门外带,至于一会的说辞,东舔西补总能糊弄过去。
“妈,刚才跟着我的那个小丫头呢,希子婆婆说她在这打水呢,够奇怪的,哪没水缸啊,偏跑这来。”
佳织突然出现在门口,一手插着腰,“我一会还得带着她去缚秋走一趟,看看那些他的茶到底是怎么长的。”
老夫人的气息有些紊乱,似有一阵狂风而来掀翻了她的屋顶,要把她整个人也一连带走。
那客人瞧着不对劲,想着估计是这小奴没把地擦干净,马上要谈成的生意不能这么跑了,看着这些人互相不对付,不如献个殷勤。
趁着老夫人不注意,那人早己蹲在小奴身边,拿过她手里的毛巾,用力地擦那些像是早己死死附着在地板的凸起。
黑色表面被擦走,底下渐渐透出红色,黑红色如血痂一般结在地板上。
看着颜色变换,蹲着的人早己双膝跪地更加用力地擦着地板,手指西下扣住毛巾代替手掌发力,手指由毛巾抽出来后也印上了一层红色。
老夫人浑身颤巍地走上前,曲腰侧头俯看跪在地上的男人。
屋外顿失阳光,黑云压来,她的嘴角渐渐拉起一个怪异的弧度,拽起一个笑容,“毛巾,给我吧,我们去内室好好聊。”
“出去!
都出去!”
老夫人突然发出尖叫,就算是刚才敷衍人的笑容也没有了,眼睛瞪圆,眼珠子都快瞪得要掉下来。
地上的男人被吓得赶忙站了起来,往门外跑。
“好,好,那我一会儿就在内室门外等你啊。”
他皱着眉头笑着,拍拍屁股消失在外面的草地里。
“走吧,小溪,我们还有别的事呢”就潇洒转身,等着她的小丫头跟上她“她不许走。”
老夫人喘着气说,胸脯一上一下。
“她留下,以后这丫头跟着我。
你可以走了,今天府里没你事了。”
老夫人说这句话时的疲倦感扑溢而出。
“你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二小姐,没有多和老夫人争辩,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老夫人伴着衣服的窸窣声慢慢瘫软了下来,坐在我边上。
半天没有任何声响,只能听见风嗖嗖地从门的缝隙钻进衣角。
“是希子让你来这的?”
她还未停止喘息,声音仍旧无力。
“是的。”
我回答着,慢慢撑手起身。
“从今天开始,你白天跟着我,到了晚上的宗祠火烛全由你一人更换,我说你何时可以不去,你才能不去。”
她的声音沉稳了,不见之前的颤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