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禁军,明明是为保护官家存在的,如今却留官家压阵,其余人等快马向前,杨沂中心里实在有种莫名难言的情绪。
不过,他也清楚官家的武力,实在太过超群。
若不是有官家庇佑,他们这次想要走脱实是难如登天。
项羽在全军之尾,时不时回顾,观察金军距离。
待距离近了,便发矢阻敌,减缓敌军追击的速度。
所发箭矢,无不应声而中。
吃了几次亏,损了几员裨将,金军知晓宋军中有神箭手,各个也不敢贸然向前,眼看着宋军在前面逃,却始终追赶不上。
被将士救下的迪古不,此刻依旧趴在马背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平复方才胸前的剧痛。
若不是那护心镜足够坚硬,恐怕一箭就要将他的胸口扎个洞穿。
但因护心镜碎裂,也划伤了胸膛,血流不止。
适时,有左右禀报迪古不,道:“将军,前方是沂水,宋军恐怕已迷失了方向!”
迪古不顿时来了精神,好似身上的疼痛都去了大半,“好,好极!
宋军走投无路,自己走上绝境!
快追,追上他们,斩尽杀绝!”
金军又振奋了军心,扬起马鞭,加快行军。
与之同步的,又有几人中箭倒地,死在自己人的马蹄践踏之下。
迪古不完全不为之惋惜,继续胁迫左右道:“追上他们,若是让他们走脱了,即便去见将军,我等也是死路一条!”
宋军一路狂奔,金军在其身后穷追不舍。
临近河畔,土地多泥洼,骑兵行军更受影响,两军距离越来越近,可一时又难以直接追上包抄。
迪古不看得心急火燎,而在宋军末尾压阵的项羽,已不知射光了多少竹筒箭矢,坏了几把弓,还似是不知疲倦的向金军放着箭。
一人,堪比一支军队。
终于,全军行进已经能听见江水流动的声音,迪古不露出笑容来,翻身坐回马鞍上,“好,好,这下宋军便是插翅也难逃了!”
宋军背水列阵,面对奔袭而来的金军,每个人心底都不禁生出些许惧意,但见官家立于军阵之首,又都攥紧了手上兵刃,只待官家一声令下,便与金军斗个鱼死网破。
杨沂中拍马来到项羽左右,抱拳道:“官家,分向突围的将士们已经会师,接下来我们……”望了眼远方掀起尘土的金军,杨沂中神色黯然。
不知是官家有意为之,还是错估了形势,又或者领头的将士走错了路,竟然走到了江边来,这不是自寻死路?
实乃兵家之大忌。
面对金军,杨沂中也是束手无策,只能期待官家又有什么神人之举。
目光注视的官家,杨沂中已然被深深折服了。
可此地泥泞,不适骑兵冲锋,金军的人数优势就更明显,杨沂中以为斩尽金军,再突出重围实乃天方夜谭。
不过,这段时日跟在官家左右,总会觉得官家无所不能。
即便是绝人之路,官家也能逆转乾坤。
杨沂中满眼希冀,而项羽自然不会令将士们失望。
远观太阳位置,项羽平淡道:“约莫,也是时候了。”
不久后,金军便已在宋军五十步前列起了军阵。
眼见着宋军也不逃了,也不强渡沂水,迪古不笑得更加猖狂了。
此刻,他也重新穿戴了一身盔甲,整理好了容貌,于阵前,呼喊嘲讽宋军道:“怎得不逃了?
逃啊?
本将便想看看你们能逃到哪里去?!”
扫视军阵威严的宋军,当先一个金甲的将士,跨枣红色的骏马,气度超脱,威风凛凛,实在不凡。
心底暗暗诧异,但如今优势在他,并没什么好担忧的。
如此,迪古不又笑道:“宋朝百年来难出一个骁将,今日便就在这水畔折戟沉沙了,真是可惜。
不过你放心,我女真人向来看重勇士,你若能归降,我便可向元帅美言几句。
若得陛下看重,赏你个驸马做做,也不可能。”
“如何?”
若是之前的宋将,可能多半就投降了,项羽死亦无所惧,何来投降之说,更何况,他并非走投无路。
事事皆他有意为之。
见对方将帅不为所动,迪古不还是尽力招降,毕竟金军能得一员大将,他才有可能免除败仗的惩罚。
“宋帝昏庸无能,打压忠臣,排除异己,遇见我天朝上军只知逃命,当下你为其效忠,他都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再者,你战功已成,亦不欠他的恩情。
如今你落得如此险境,难不成要学西楚霸王,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吗?”
“西楚霸王愚人也,刚愎一武夫,不然如何落得被分尸的下场?
你有上佳本领,何不择主而侍,非要落得兵败身死的下场?”
这人实在太吵了,直嘟囔的项羽心烦。
一个后辈的小子,竟然敢如此折辱他?
项羽当机立断,先发一箭,正中其面门。
迪古不应声而倒,被项羽射落马下,面颊血流如注,已然破相。
迪古不大怒道:“不识好歹!
全军不必留手,务必将这群宋军斩尽杀绝!
留那人尸体,本将要吃他的肉!”
金军皆扬起了兵器,旭日之下,折射出耀眼的白光,气势骇人。
项羽手下只几百骑,在这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的空旷地形下,相争便是以卵击石。
但其在全军之首压阵,岿然不动。
金军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也正是此时,江边窜出战船无数,星列棋布,一眼望不到边际。
在为首一艘宛若高塔的战舰上,韩世忠拔剑出鞘,对着岸边大声道:“大宋水师,全军传我军令,向岸上金军,开炮!”
霎时间,主舰打起彩旗,指挥周遭舰船。
上千名训练有素的水师将士于甲板之上,填装弹药,数百门舰炮一齐发射。
炮弹无偏无倚,似满天星辰一般,直落金军阵地,扬起遍天泥沙。
金军战马受惊不轻,抖落身上将士,四处奔逃。
但在宋军的密集打击下,岸上有如活靶子一般的金军,自然没那么容易逃命。
又是一遍炮火,留下的是一地硝烟和血肉模糊的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