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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负使命,我在大明杀疯了结局+番外

岁月神偷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依旧是闹市之中那个茶摊,依旧是朱元璋和李景隆两人。朱元璋喝完茶盏中最后一口苦茶,站起身来,“陪咱走一走!”“是!”李景隆起身,跟在朱元璋左右。闹市之中车水马龙,行人各色。有人悠闲有人忙碌,有人衣着光鲜,有人穷困寒酸。各色人各色景,勾勒出一幅活生生的,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三教九流的生活画卷。俩人就这么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正阳门附近。大明的都城分宫城,皇城,京城,外郭。正阳门正是京城和外郭的分界点。正是五月好风光,而正阳门内外却烟尘滚滚。数不尽多少民夫打着赤膊,在城墙上下辛苦劳作。阳光之下,民夫身上的汗珠清晰可见。而且随着民夫的动作,汗珠不断的从他们身上滚落......那画面就像是犁耙耕过农田,留下一道道深深的沟壑。“京城已经修了十多年了...

主角:朱元璋郑乾   更新:2024-11-13 20:5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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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朱元璋郑乾的其他类型小说《身负使命,我在大明杀疯了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岁月神偷”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依旧是闹市之中那个茶摊,依旧是朱元璋和李景隆两人。朱元璋喝完茶盏中最后一口苦茶,站起身来,“陪咱走一走!”“是!”李景隆起身,跟在朱元璋左右。闹市之中车水马龙,行人各色。有人悠闲有人忙碌,有人衣着光鲜,有人穷困寒酸。各色人各色景,勾勒出一幅活生生的,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三教九流的生活画卷。俩人就这么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正阳门附近。大明的都城分宫城,皇城,京城,外郭。正阳门正是京城和外郭的分界点。正是五月好风光,而正阳门内外却烟尘滚滚。数不尽多少民夫打着赤膊,在城墙上下辛苦劳作。阳光之下,民夫身上的汗珠清晰可见。而且随着民夫的动作,汗珠不断的从他们身上滚落......那画面就像是犁耙耕过农田,留下一道道深深的沟壑。“京城已经修了十多年了...

《身负使命,我在大明杀疯了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依旧是闹市之中那个茶摊,依旧是朱元璋和李景隆两人。

朱元璋喝完茶盏中最后一口苦茶,站起身来,“陪咱走一走!”

“是!”李景隆起身,跟在朱元璋左右。

闹市之中车水马龙,行人各色。有人悠闲有人忙碌,有人衣着光鲜,有人穷困寒酸。

各色人各色景,勾勒出一幅活生生的,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三教九流的生活画卷。

俩人就这么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正阳门附近。

大明的都城分宫城,皇城,京城,外郭。

正阳门正是京城和外郭的分界点。

正是五月好风光,而正阳门内外却烟尘滚滚。数不尽多少民夫打着赤膊,在城墙上下辛苦劳作。

阳光之下,民夫身上的汗珠清晰可见。而且随着民夫的动作,汗珠不断的从他们身上滚落......那画面就像是犁耙耕过农田,留下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京城已经修了十多年了,可还是没修完。”

朱元璋站在忙碌的正阳门下,抬头看着正在修建中的城门,低声道,“知道为什么吗?”

李景隆垂手在后,他不知今日为何老爷子会突然来找他,为为何又把他带到这。所以斟酌再三,开口道,“孩儿想,是不是因为国库没钱!”

“何止没钱....”朱元璋咧嘴一笑,“简直就是穷困潦倒!”

说着,又顿了顿,“你可知咱大明为啥没钱?”

“因为您从前朝蒙元手里接过来的,是个烂摊子!”

李景隆也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施工当中,但已显露出巍峨模样的城楼,“蒙元末年天下处处饥荒,处处战乱,各省几乎是十室九空,民不聊生!”

“我中国,已成废墟!”

“现如今虽说我大明一统江山,但外敌仍在,须养百万强兵以保中原!”

“一面要养兵,一面还要宽待百姓轻徭薄赋给百姓休养生息的时间,同时减免各省的赋税。如此一来,国库那点收益就入不敷出!”

“说的好!”

朱元璋赞许的点点头,“你这个年纪能有份见识,委实难得!”

李景隆忙躬身,“孩儿不敢当老爷子如此夸奖!”

“谦虚是好事,但年轻人太谦虚,就假了!”

朱元璋笑了笑,而后忽又叹气,“你都有这份见识,朝中的文武百官能没有吗?”说着,摇摇头,“今日咱看了你的奏章,心有所感!”

“谁都知道,咱大明如今百废待兴,还远远不是享乐的时候!可你看看这朝中的文武大臣,一个个的全是眼里只有金子银子官帽子!”

李景隆看了一眼,朱元璋身上很是陈旧的灰布袍子,上前搀扶着他的手臂,“老爷子,这边日头大,我搀着您去阴凉地方歇着!”

“不用你搀,咱还没七老八十!”

朱元璋甩开李景隆的手臂,走到林荫之间,就在几块摞起来的城砖上坐下,又道,“大明开国才多少年呀,功臣勋贵就开始纵情享乐奢靡无度....呵!甚至私下里,侵占田地矿山,搜刮民财!”

“二丫头你说,他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李景隆沉思片刻,笑道,“孩儿觉得,这天下是您的天下,不是他们的天下,所以他们用不着像您这样把天下当成自己的家一般经营!”

闻言,朱元璋一怔。

半晌才微微点头,笑道,“嗯,是这个理儿!”

说着,又看看李景隆,“你父亲在的时候,总是劝咱要宽待功臣百官,不要动不动就杀人。为这事,我们爷俩没少拌嘴!你说,你爹说的对不对?”

“呃....”

李景隆微微沉吟,“在孩儿看来,父亲说的其实也是对的,他是希望您老人家别杀那么多人....”

说着,他看了看老爷子的侧脸,就见老爷子的眉毛已立了起来。

忙继续开口道,“但是,孩儿觉得,父亲是没您看的长远!”

朱元璋眉毛弯了下,“咱看的怎么长远啦?”

“您不是不想宽待他们,而是您....不能宽待!”

李景隆琢磨着措辞,“您不宽待,他们尚且如此,您要是宽待了,那咱们大明.....”说着,他低下头,“跟大元有什么两样?无官不贪,谁管百姓死活?无权不侵占,视百姓为牛马!”

“那您一刀一枪打下的这大明朝,不就是.....”

朱元璋面若沉水,“不就是什么?”

“不就是换了一批人,继续当老爷,继续欺压百姓。换了个国名,却换汤不换药吗?”

“至于说杀功臣?孩子说句咱们自家人之间的话!孩儿觉得,您老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朱元璋捋捋胡子,点头道,“说下去!”

“杀吧,外人说您老......”李景隆观察下朱元璋的神色,低声道,“说您老不近人情!可是有些人闹的过分了,不杀的话.....”

“说,磨磨唧唧的!”朱元璋不耐烦道。

李景隆道,“不杀的话,那别人都学着如此,朝堂不就都烂了?他们弄权结党,他们下面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都是世袭的爵位,他们现在就开始鱼肉百姓了,那他们的儿孙将来也是朝廷的蛀虫,只有杀了才能永绝后患!”

“嗯?”

朱元璋双眼猛的一凝。

“孩儿也就是当着您老的面,在您面前才敢这么说!”李景隆忙躬身道。

“好小子!”

朱元璋笑了笑,“好胆子!”

“这是当着您的面,在您面前孩儿才敢这么说!”李景隆忙躬身道。

朱元璋站起身,眺望城头,“你比你爹强!”

李景隆又忙道,“孩儿不敢!”

“太子只给你了一个东宫勋卫的官职!”

朱元璋沉思片刻,又道,“低了,屈才了!”

“孩儿年幼,太子的是怕太过于拔苗助长!”李景隆又忙道,“再说孩儿自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有本事有见识的人,当踏踏实实的从小做起,万一骤然身居高位做错了事,伤的是您和太子的脸面....”

“那是对外人!”

朱元璋大手一挥,“自家人就算做错了也没啥!”说着,顿了顿,“往后,你上午在东宫当差,下午去光禄寺坐衙!”

“啊?”李景隆一怔,“光禄寺?”

光禄寺就等于是大明朝的皇家大管家,典型的油水多权力大,光禄寺卿位列从三品,几乎就等同于封疆大吏。

朱元璋又道,“你年岁太小,就先....兼任光禄寺少卿吧?”

光禄寺少卿,正五品的文官职位,放在外地就是一个上等州府的一把手。

“出身好就是他妈的占便宜呀!”

李景隆心中暗道,“我一个十六岁的毛头小伙子,刚入仕途就跟市长平级了!不过老爷子这官职给的,也够随心所欲的了!”

“别嫌官小!光禄寺卿是凌汉那穷措大,他基本不管事儿,就是个甩手掌柜的!你先去历练几年!”朱元璋又道,“好好干,干好了咱再给你升官!”

“臣,叩谢....”

“行了行了!”不等李景隆行礼,朱元璋大手扯着他的胳膊,“天天磕头你累不累?你不累咱看着都累!”


事情,似乎被常茂说中了。

“太子爷,这是臣妾亲手给您熬的莲子羹....”

玉华堂中,吕氏盈盈笑着,将一碗莲子羹放在朱标的书案边上。

朱标放下手中的奏折,微微点头,“你有心了!”

说着,看向边上的朱允炆,招手道,“你今儿没去读书吗?”

“回父亲,儿子刚读了早课!休息一会,下午要跟着高学士学习书法!”

朱允炆依旧小大人一般,回答的利落干脆。

“嗯,要好好读书!”朱标板着脸,“不许偷懒!”

“看您,一见孩子面就数落。儿子几天都没看着您了,听说我要过来看您,就说要跟过来!”

吕氏挨着朱标坐下,笑道,“对了,太子爷,刚才臣妾在外边看着曹国公了。以后他在您这东宫当差了?”

“嗯!”

朱标小口吃着莲子羹,顺口道,“这也是父皇的意思,他年岁小没了父亲,我这当长辈的当多多照看!”

吕氏想了想,犹豫片刻,低声开口道,“曹国公今年十六.....?”

朱标道,“十七了....”

“哎呦,那可不小了!”

吕氏又笑笑,侧头道,“也是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说着,她看看朱标的侧脸,继续说道,“老话讲成家立业,这男人呀先得有家,才能有业.....”

说到此处,她又顿了顿,继续观察了下朱标的表情,而后道,“曹国公一表人才,家世显赫。要说这良配....还真不好找!不过呢,自古以来都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媳....”

“嗯....”

吕氏再次沉吟,笑道,“臣妾冒昧多嘴,曹国公也算是臣妾看着长大的.....也跟自己家孩子似的。”

“臣妾家中有一个侄女儿....今年刚满十四.....”

当啷......

汤匙不重不轻的落在桌上,吕氏的话突然戛然而止。

朱标慢条斯理的拿起边上的帕子,缓缓的擦着手,目光微转看向吕氏。

刹那间,吕氏的心陡然跳的厉害起来。

她是太子的枕边人,自然知晓太子的脾气。外人都觉得眼前这位大明朝的太子爷,是个厚道仁和之主。

可她却心里明白,这位爷是要么不发作,一旦发作起来,不管是谁,半点余地都不留。

“太子殿下,臣妾确实是一片好心!”

吕氏站起身,忙道,“是想着您拿曹国公当自家的子侄,臣妾....”

“他本就是孤自家的子侄!”

朱标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你要清楚,我家子侄的婚事,要父皇来定!”

“是是是!”吕氏忙连声道,“臣妾糊涂了!”

说着,勉强笑笑,“其实臣妾也存了些私心,就是想着跟曹国公家里亲上加亲....”

“好了!”

朱标终于露出几分笑容来,“知道了!”

说着,顿了顿,“孤这还有许多公事,你先下去吧!”

“啊?”

吕氏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但低头再抬头时,脸上又满是笑容,且对朱允炆招手,“是,臣妾告退!”

说完,给了朱允炆一个眼色。

后者躬身行礼,“父亲,儿子告退!您...也注意身体,别太熬了!”

~~

“哎!”

吕氏和朱允炆走后,朱标长叹一声微微摇头。

再拿起一本奏章,却又怎么都看不下去了。

吕氏的用意,他再清楚不过了。

身为大明帝国,乃至古往今来地位最稳当的太子,他这点小把戏都看不破还当什么太子!

亲上加亲?

给谁加?

自然是给朱允炆加!

曹国公李景隆除了是皇家的骨肉至亲之外还有另一层身份,他的家族是大明帝国最显赫的六个开国功臣之一。

别看现在李文忠不在了,可在淮西勋贵当中的影响力还在。他李景隆,更是被老爷子和他朱标倾心培养!

假如真像吕氏说的那样亲上加亲了,朱允炆这个皇孙,未来的皇子身后,就多了一股庞大的势力。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但聪明的不多!”

朱标心中暗道一句,又是叹息一声。

这就是出身皇家的无奈之处了,人人都有着自己心里的小算盘。

其实当初在太子妃常氏故去之后,他之所以立吕氏为太子妃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常家的背后是大半个大明淮西勋贵集团,是无数的军中实权将领。

而吕氏出身文官家族,吕家乃是世代的豪门,在士林之中拥有不凡的影响力。

现在不是打天下的时候了,是坐天下治天下的时候。

而且作为大明帝国的储君,不能单纯的只依靠一方面的力量,那样的话等于养虎为患。

再说句不好听的,现如今不但不能依靠,甚至还要隐隐的给开国勋贵集团一些打压,抬高士大夫的力量,进行制衡。

这不单是他这个太子的想法,也是他父皇的想法。

因为打天下靠刀枪,治天下则是靠笔杆子!

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作为帝国未来的皇帝,必须站在全局上考虑,不能感情用事!

“来人!”朱标轻声开口。

太监包敬踩着小碎步从殿外进来,“奴婢在!”

“去文华殿传孤的口谕....”

朱标再次拿起一本奏章,遮盖住自己的半张脸,“让几位给皇子皇孙授课的大学士把熥儿的功课拿过来,孤要亲自看看!”

“是!”

“还有!”朱标又道,“父皇那边好些日子没见着熥哥儿了,让他晚上过去伺候父皇用膳!”

“是!”

包敬忙躬身,缓缓退出殿外。

朱标的话中,只提到了皇孙朱允熥,没提刚从玉华堂出去的朱允炆!

这,就是他对吕氏的敲打。

他可以允许那个女人有小聪明,但绝不允许那个女人的小聪明,用在他朱标的儿子身上!

也是在告诉吕氏,别的事可以允许她耍小聪明,但涉及帝国未来大统继承人的事上,她......绝对不能有小聪明,甚至不能插手不能多嘴!

“哎!”

朱标又微微叹息一声,面上五味杂陈神色复杂。

其实在吕氏所出的朱允炆,和已故常氏所出的朱允熥之间,他更喜欢后者。

不单是他,单从感情而论,他父皇那边也是如此!

但....朱允熥的身后,武人的力量太过于强大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太孙的人选,才一直迟迟未定!

若立朱允熥,则大明帝国的淮西武人将越发的水涨船高。

可立朱允炆,那些淮西武人又不会真心服气!

到时候以老爷子的性子,肯定是要大开杀戒!

不管哪一种,都非国家之福呀!

越想,朱标心中越是凌乱。

他站在窗前抬眼眺望,恰好看见殿外,站在阳光下的李景隆。

“嗯,吕氏有句话说的倒是很对!”

朱标心中暗道,“这小子年纪也不小了,是要给他说一门好亲事了!”

想着,眉头不由得又蹙了起来,“皇族之中找一个年岁相当的?嘶....不好找呀!我闺女跟他年岁也不大呀...”

“其他功臣之家?不行不行.....”

朱标又暗中摇头,“再给他找一个淮西武人的丈人,将来一旦有事,他避免不了被牵连!”

“可若是家世低的,又配不上他!”

想到此处,朱标忽然眼睛一亮。

心中暗暗笑道,“活着的开国功臣不能找,但是死了的,应该可以!”


~~

出了全盛魁票号,李景隆站在门口伸了下懒腰。

阳光洒落,他身上的蟒袍格外的耀眼。

他知道此刻,这条街上说不定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看着呢,而且都在暗中猜测,堂堂世袭罔替的曹国公,到这来干什么。

他更可以肯定,不超过一天,京城之中只要是做买卖的就都会知道,大明朝的京城,有一条太子爷手书的天下第一街,马上就要开工建设。

“公爷!”

亲兵李老歪,一身锁子甲上前,“您上车!”

“嗯!”

李景隆摆摆手,示意身后全盛魁的掌柜管事等十数人不必远送,一头扎进自家的马车。

马车微晃,李景隆在车厢之中闭目沉思。

“哼!哪个权贵手底下没几个白手套?”

“没白手套算他妈什么权贵?”

是的,今天这一步,就是全盛魁票号日后成为他李景隆白手套的第一步。

但他要白手套,并不是为他自己敛财。

他这样的身份用老皇爷的话说,要银子没什么用。

可银子没用,跟没银子用,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再者说,人...必须要有价值。

他虽是老朱家的血亲,但在皇帝和太子面前必须有自己的价值,才能走的长远,地位才能更加的稳妥。

至于常茂曹泰韩勋邓镇等人给他凑的那些钱,他另有打算!

~~

“这...公开招标是什么意思?”

翌日清晨,弘德殿玉华堂中,朱标看着李景隆手中的条陈,若有所思的问道。

“回太子爷!”

李景隆一身蟒袍,站在朱标案前,俯身笑道,“这天下第一街是光禄寺的事,但归根到底是朝廷的事,花的是朝廷的钱!”

“嗯....”朱标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过去朝廷花钱,无论是建城墙还是建码头,亦或是疏通水渠等....在臣看来都是一笔糊涂账!”

李景隆又道,“都是工部找人承建或者征发民夫,人工费材料费林林总总加起来,到底花了多少钱,朝廷就算了个大概,然后人家说是多少就是多少!”

朱标笑笑,“你这话,工部听了肯定不乐意!”

“他们不乐意,臣也要说!”

李景隆又道,“朝廷出钱了,可有时候活却干不好!”

说着,他上前一步,帮朱标倒上热茶,继而后退又道,“所以臣想了这么一个办法,张贴告示,公开的招标!”

朱标端起茶盏,努努嘴,“你坐那仔细说!”

“是!”

李景隆半个屁股沾着锦墩坐下,“就是京城之中,善于营建的商家都可以参与,比方说安置夫子庙穷苦百姓民宅的房舍,建造下来一共的花费是多少,选择其中报价最低的.....”

“哦!”

朱标点头,“孤明白了!你是直接把活包出去了.....工人他们找,各种砖石沙子木料也是他们出。然后看他们谁的报价,跟咱们朝廷这边算的报价相近。”

李景隆起身道,“太子爷英明神武.....”

“行行行行....”

朱标骂道,“马屁在孤这不好使....”说着,又道,“天下第一街也是如此,也包出去?”

“是!”

“那....”朱标微微皱眉,“那.....商人重利,一旦他们偷工减料,朝廷不就成了笑话了吗?”

“所以,公开招标之后,中标的人要先缴纳总价两成的保证金!”李景隆又道。

朱标齐道,“保证金?保证什么?”

“这保证金在光禄寺存放!”李景隆又道,“保证三年之内,所建的房舍街道.....绝不会出现纰漏。一旦出现纰漏,不但要追回朝廷给与的所有工钱,还要捉拿相干人等,给与治罪!”

“嗯!”

朱标眼睛一亮,“你这招,倒是投老爷子的脾气!”


“您也真是看得起我?”

面对朱标不住催促的目光,李景隆心中暗道,“老爷子要杀人,院里这些大明朝的开国功臣,还有你这个太子爷,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却让我开口求情?”

“我有那么大面子吗?”

突然,李景隆心里咯噔一声。

再抬头看看朱标已经眯起来了的眼睛,心中忽有些明了。

“太子的意思应是,让我开口求情,不管说的好说不好,老爷子看在李文忠的份上,都不会和我计较?”

“是的,一定是这个意思!”

“老爷子对我是爱屋及乌的,不会迁怒于我。但我要是拒绝了太子....”

猛的,李景隆心中打了个寒颤。

“得罪了老爷子没什么,但要是得罪了太子?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呀!”

“老爷子!”

想到此处,李景隆快步上前,噗通一声,就跪在朱元璋的脚边。

正要朝外走的朱元璋,皱眉低头,“咋了?还有啥事要跟咱说?”

“老爷子!”

咚的一声,李景隆重重叩首,额头一片乌青。

“老爷子,孩儿有话跟您说!”

见他额头一片乌青,朱元璋心中不忍,皱眉道,“你这娃,有话你就说,咱都应你...”

“是孩儿有话跟要老爷子您说!”

李景隆再次重复,继续叩首道,“不是臣有话要跟皇上说!皇上您恕罪!”

唰,灵堂内外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李景隆的身上,且所有人的目光都满是意外,甚至惊愕。

太子朱标不住的打量李景隆,心中暗道,“这小子,真他妈机灵!”

他若称臣说话,则是公事。

他口称孩儿,就是家事,说的是家常。

这两者,天差地别!

朱元璋微感意外,背着手道,“你说!”

李景隆抬头,迟疑片刻,“老爷子,孩儿请您移步,咱爷俩去内堂之中说话!”

朱元璋皱眉道,“就在这说!”

李景隆抬头,就见那几名御医已被拽到了院外,咚的一声再次重重叩首,“孩儿请老爷子,饶了那几名御医的性命!”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齐齐落在他的身上。

这一次他们的目光之中,满是惊骇。

皇上要杀人,谁敢拦?

可以说大明朝开国至今,除了姑去马皇后之外,谁敢拦着皇上?

“嗯?”

朱元璋冷哼一声,面色不善,冷声道,“咋?你还心软了?嗯?他们若是用心给你爹看病,何至于你爹连句话都没留下就这么走了?啊?”

“你小子,他娘的年岁不大,就跟咱这来什么扭扭捏捏的妇人之仁?啊?”

“你还当上好人了?咱现在心里很不痛快!”

两句话,冷冰冰的直让李景隆心中打颤,就感觉朱元璋的目光好似刀子一样的落在他的身上。

“孩儿...孩儿...”

李景隆脑子飞快的运转,忽然福灵心至,叩首道,“孩儿是想起一件事,所以才斗胆让老爷子您饶了他们的性命!”

“哦?”朱元璋再次冷哼,“说!”

咚咚, 李景隆再次叩首。

“孩儿...其实父亲英年早逝,孩儿心中也悲痛不已。说实在的,孩儿心中也怪罪那几名御医,也想着若是他们医术再高超一些,孩儿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承受着丧父之痛,孩儿是不是还可以承欢父亲膝下...”

“父亲如山,父亲是天,他这么一走,这世上还有谁还真心的疼爱我,包容我....”

“可是...”

李景隆抬头,双眼含泪,看着朱元璋,“孩儿求您饶了他们,不是孩儿心软,更不是装好人,而是孩儿是想起洪武十一年的一件事!”

李景隆抬头道,“那年,三表叔晋王就藩太原途中,鞭打了他的厨师,您闻听此事之后,严厉训斥。您说您讨平天下期间,无论什么人犯错,您都禀公处罚,唯独对自己的厨师,从来没有责备过,更别说用鞭子抽。因为厨师掌管饮食,若心怀怨恨,恐遭下毒...”

唰,灵堂内外所有人都瞪大了眼,惊住了。

这小子怎么什么都敢说?这话是能随便说的?

“厨师掌管饮食,御医掌管药方!”

李景隆再次叩首,抬头道,“人,哪能不生病呢?孩儿是怕...是怕你处置了这些御医之后,以后万一赶上谁病了,这些御医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或是束手束脚的不敢施展.....或是怕担责任,不敢用重药!”

说着,他顿了顿,继续道,“或是心怀怨恨,明明能救却说救不了....老爷子,孩儿此言,乃一片孝心!求您三思呀!”

“好孩子呀!”

朱元璋脸上的恼怒瞬间消散,心中无比妥帖,暗道,“确实是一片孝心呀!”

就这时,朱标也上前低声道,“父皇,二丫头说的对,那几名御医罪不至死。”

“罢了!”

朱元璋叹口气,“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些个庸医,全部发配甘肃充军!”

说着,他又看看李景隆,再次叹气,伸手把李景隆拽起来,“你这孩子,打小就性子淳朴厚道!哎,你李家都是忠厚人呀!”

随即,他沉思片刻,“传旨!赏曹国公李景隆...蟒袍一件!”

~~

夜色再次笼罩人间,风中带有几分春寒。

曹国公府内灯火重重,却又寂静无声格外安静。

灵堂中,守灵跪了一天的李景隆,轻轻捶打着酸麻的腿脚。在他的身旁,年仅七岁的二弟李增枝,还有刚满五岁的三弟李芳英,已经带着泪痕昏昏沉沉的睡去。

“史书记载,李文忠故去之后,洪武皇帝朱元璋视李景隆三兄弟为肺腑之亲,亲自教导与皇家子孙无异。”

李景隆看着那两张稚嫩的脸庞,心中暗道,“李增枝和李芳英年幼,被朱元璋叫到宫中和皇子皇孙一块读书。有一次,朱元璋在华盖殿考核朱家龙子龙孙和李家兄弟的功课,年幼的李芳英因为读书好,让朱元璋龙颜大悦!”

“并且亲手用他随身的玉罗手帕,包了点心让李芳英带回家吃!这样的恩宠,从来都只仅限于朱家龙子龙孙之中。而那方手帕,也被李家人当做传家宝,供奉了五百多年。”

“待到李家兄弟长大之后,不但李景隆本人高官厚禄,他两个弟弟一个官居五军都督府前军都督,一个官居凤阳中都正留守。如此皇恩浩荡,已是无以复加!”

心中想到此处,李景隆轻声开口,“来人!”

守在灵前的李老歪快步上前,“公爷,您吩咐!”

这一声公爷,听在李景隆的耳中还微微有些不适应。

其实按照原时空的轨迹,他是在三年之后,洪武十九年才得以继承爵位。

“二弟三弟年岁太小,身子弱,经不起折腾!”

李景隆轻声道,“把他们抱下去,让奶娘照看着,让他们好好睡觉!”

“是!”

李老歪答应一声,蹑手蹑脚的带着几名曹国公的老兵,抱起两个孩子,转入后堂。

李景隆脑中浮现起白天时朱元璋的身影,继续暗道,“洪武皇帝最看重的就是亲情和孝道,想要抱紧他的大腿,一定要做个好儿子,好大哥!”

就这时,他余光忽然瞥见母亲毕氏带着几个丫鬟和老妈子,缓缓走入灵堂。

李景隆忙起身道,“母亲,您怎么还没歇息?”

“哎,我哪能睡得着?”

毕氏看着李文忠的棺椁,又是眼前一红,拉着李景隆的手,“儿呀,随我来,娘有话跟你说!”

“儿呀,你也熬了一天了,水米未进。我特意给你煮一碗疙瘩汤,你趁热吃些!”

偏厅之中,毕氏亲手从食盒中捧出一碗热腾腾的疙瘩汤,放在桌上。

“有劳母亲了!”

李景隆从丫鬟的手中接过汤匙,轻轻搅动,然后食不知味的放入口中。

“咱们娘俩还这么客气干什么?”

毕氏看着儿子的侧脸,然后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李景隆的额头,低声问道,“疼吗?”

“不疼!”

“哪能不疼!”

毕氏满眼都是心疼,“白天时候看你给皇上磕了那么多的头,脑门都肿了!”说着,叹口气,“哎,你爹要是跟你一样多磕多说好话,何至于走的这么早?”


闻听都是自己爱吃的,熥哥儿的脸笑成了—团,张开手搂住郭惠妃的脖子,亲昵的喊道,“娘娘最疼我啦!”

(写到此处,不禁想起当年,老太妃抱着六斤在锅台边上的欢乐时光!)

边上,几名下半晌刚调来万安宫这边的年老的嬷嬷,还有女官等,见了这—幕,都无声的低头,擦拭着通红的双眼。

他们都是曾经皇太子妃常氏身边的人,郭惠妃怀中的熥哥儿,就是他们的小主子!

见状,郭惠妃把怀中的朱允熥交给身后的—名老嬷嬷。后者抱着孩子,无声的退了出去。

郭惠妃站起身,看着这些曾经咸阳宫的宫人,低声道,“往后,谁再敢在熥哥儿面前抹眼泪,就撵出宫去!”

“我叫你们来,是来伺候熥哥儿,不是让你们在他面前抹眼泪的!”

众人心中—惊,赶紧俯身行礼。

正说着,忽有个小太监飞快的跑来,“娘娘,皇上来了?”

~

郭惠妃赶紧整理下头发和衣裳,笑盈盈的迎杀过去,“哟,您今儿怎么有空来臣妾这了?”

朱元璋—身布衣,趿拉着鞋,背着手大步流星的过来,闻言顿了顿,“那....咱走?”

“走哪去?”

郭惠妃上前,挎住朱元璋的胳膊,笑道,“十天半个月都不见您来—趟,来了就想走?”

“嘿嘿!”

朱元璋咧嘴—笑,忍不住在郭惠妃的鼻子上刮了—把,低声道,“哪有十天半个月那么久....前两天刚跟你—块吃了饭!”说着,压低声音,“咋,那次没喂饱你?”

“你....?”

顿时,郭惠妃脸上浮现出两抹浓浓的红晕,羞涩的低下头。

她是已故马皇后的养父,郭子兴的幼女,洪武元年十六岁的时候,按照姐姐马皇后和母亲的意思,嫁给了朱元璋。

如今,也不过才三十多岁的年纪,正是—个女人最好的时节。

成熟女子的娇羞,往往别具风情,眼神中好似有水光在荡漾。

—时间,朱元璋竟然看呆了。

“要不....先不吃饭?”朱元璋笑道。

“哎呀!”

郭惠妃暗中拧了下朱元璋的胳膊,“您说什么呢?”

“哈哈哈哈!”

朱元璋大笑,忽的鼻子动动,“哟,咱说怎么这么香,又蒸枣糕呢!熬了白菜豆腐汤没有?”

“现在给您做!”

郭惠妃笑笑,“现在就给您做!”说着,对厨房内的几名奴婢说道,“给皇爷熬白菜豆腐汤,用大油熬,在抄—碟萝卜干咸肉来!”

“哈哈哈!咱就得意这—口!”

朱元璋爽朗的大笑,眼神在那几名宫人脸上扫了扫。

~~

天边—片红云,像是烧起来了似的。

万安宫的寝殿内,摆起了饭桌。

”嘶...呼呼....”

朱元璋崴了—块滚烫的豆腐,直接放入口中,烫的眉毛鼻子眼睛不住的扭动,又夹了—口咸菜,吧唧吧唧的嚼着。

“这咸菜好!”

他筷子点点桌上的小菜,笑道,“回头多预备几坛子!”

“—坛子都吃不完,预备那么多干啥?”郭惠妃—边给朱元璋烫酒,—边开口道。

“等过年的时候....”朱元璋大口的吃着豆腐,“赏给朝鲜国王!”

“啊?呵呵呵!”

郭惠妃掩嘴而笑,“人家还带也是—国之主,您的年赏,竟然就给几坛咸菜!”

“他给咱上贡的,也是咸菜!”朱元璋笑骂—句,“哦,难不成他给咸菜,咱给金子,那咱不成傻子了!”

说着,他目光动动,“你这宫里来新人了?”

“也不算新人!”

郭惠妃给朱元璋倒酒,“就是几个以前在咸阳宫当差的奴婢,调到臣妾这边来了!”

“咱说怎么好像在哪见过他们似的!”


“会员又分金卡银卡,金卡会员能吃到皇家养生药膳,太医院延年益寿松骨法....”

“太医院有这玩意吗?”常茂插嘴道。

李景隆—滞,“这个可以有!”

“伺候他们的,—水儿的朝鲜美娇娘,歌姬全是扬州瘦马,喝的茶是贡茶,酒是贡酒,所用的器皿全是仿宫廷内造....”

“等会!”曹泰插嘴,“不会被弹劾吧?”

“曹!”常茂张嘴就骂,“谁敢?二丫头—没贪污,二没受贿,三没勒索....开个买卖自食其力,皇爷知道了也是—笑而过!”

“那这个金卡银卡的...”邓镇沉思道,“是得花钱买的吧?”

“邓大哥—点就透!”

李景隆竖起大拇指,继续道,“金卡会员,存银三千两,银卡会员存银—千五百两.....”说着,看看左右,“千金楼,就是京城之中有钱人...最顶尖有钱人的身份象征!生意应酬招待朋友,不来千金楼,算什么有钱人?”

“照你这么说?”

韩勋在旁道,“这买卖还真有搞头!”说着,笑笑,“而且有你曹国公在背后当老板,别人家也不敢跟风,京城之中仅此—处....”

“哥哥,且慢!”

李景隆开口道,“不是我当老板!”说着,他看看众人,“而是诸位哥哥...都是老板!”

“嗯?”众人又是—愣。

“前几天诸位哥哥给弟弟我凑银子!”

李景隆回身,端起酒杯,正色道,“弟弟心中感动之余,但也有些别的想法!”

“嗯嗯!”众人正色倾听。

“咱们这些人这些年—直仰仗父祖的功劳,吃家里的花家里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李景隆继续道,“弟弟我弄这个买卖出来,也是想着给各位哥哥,弄个进私房钱的进项!再不济...”

说到此处他笑笑,“咱们兄弟吃喝玩乐,也有个方便的地方!”

“那不行...你的就是你的!”常茂摇头道。

“哥哥是瞧不起我?不拿我当兄弟了?”

李景隆举杯,“我自小跟着诸位哥哥屁股后头长大,咱们情同手足!从来都是好事—起来,坏事—块扛....如今我做买卖撇了诸位哥哥,我还是人吗?”

“那咱们也不能白占你的便宜?”邓镇皱眉道。

“不白占!”李景隆笑道,“诸位哥哥不是凑银子了吗?在弟弟这就算是入股了!”说着,笑看邓镇,“您出的最多,你占大头!”

“不不不!”邓镇看了—眼常茂,“还得是毛头大哥占大头!”

“我占毛的大头...要我说,二丫头你直接给我个什么金卡,我没事来吃喝玩乐就行了!”常茂咧嘴,“分兄弟钱?不像话....”

“不是我的钱...”李景隆哭笑不得,“是诸位哥哥们的钱!”

说着,举杯道,“哥哥们,我提—杯!”

唰,众勋贵二代齐齐举杯。

“人生在世,难得兄弟!”

李景隆道,“不为别的,为咱们的千金楼...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

翌日,风儿和煦,阳光娇媚。

五月春风仍在,江南风光无限。

可此刻,明明是大清早,应天府兵马司衙门内,兵马司指挥使刘广业的头上,却大汗淋漓,宛若置身火炉之中。

“李大人!”

刘广业看着—大早就堵在门口的光禄寺中丞李至刚,颤声道,“光禄寺要改造夫子庙那片贫民窟,我这边是昨儿下午才得到的消息!”

说着,他顿了顿,“朝廷的告示还没贴出来,您就让我带兵把那些贫民窟的百姓迁走?往哪迁?”

李至刚端坐在椅子上,冷笑道,“外城有的是地方!”

“可迁去了外城,他们住哪?搭窝棚?”刘广业开口道。

“他们现在住的不就是窝棚吗?”李至刚继续冷笑,“在哪儿都是住窝棚,对他们来说有区别吗?”


“开局就死了爹?”

郑乾看着面前铜镜之中,那张十分俊朗,却又格外陌生的脸。就这样一动不动,看了好几个小时。

他叫郑乾,这是他离开孤儿院时给自己取的名字,寓意挣钱,挣大钱当人上人。

但现实是,从他步入社会的那天开始,一直到昨天之前,他都只是一名勉强在温饱线上挣扎的社会最底层.

他做过力工,送过外卖,送过快递,摆过地摊....

他一直努力的起早贪黑的辛苦的劳累的工作,就为了努力就一定会有好的结果,可以凭借自己的付出过上好日子。

可现实是,他始终一直在最底层徘徊,比没有回报让他感到愤怒的是,没有希望。

于是他累了,暂时放下了对美好生活的痴念。选择当了一名最不起眼的,南京钟山岐阳王李文忠墓园的保安。

但谁知道,上天居然跟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夜班巡逻完毕,一觉睡醒之后,竟然成了大明王朝开国六公之一。自小被明太祖朱元璋当成亲儿子养的亲外甥,世袭罔替曹国公李文忠的嫡长子,李景隆。

他的祖母是明太祖朱元璋的最为敬重的二姐,大明帝国曹国长公主。

祖父乃是明太祖朱元璋视为亲兄长的姐夫,大明陇西郡王李贞。

灵堂棺椁中那位,是他的亲生父亲,大明王朝世袭罔替曹国公李文忠,追封岐阳王。 赐葬钟山,配享太庙,名列大明帝国开国功臣第三位。

在元朝末年,天下大饿殍满地的岁月之中。明朝的开国皇帝洪武大帝童年少年时,正是靠着他姐姐姐夫的救济,才能免于饿死。

洪武皇帝曾在晚年回忆,有年春节,家里穷得锅都揭不开,父亲长吁短叹母亲偷偷落泪。正在一家人绝望的时候,他姐夫挑着担子带着自家牙缝里省出来的粮食,走了三十多里地,顶风冒雪给他们送来了过年的口粮。

而他的父亲李文忠,更是被朱元璋从小当成了亲儿子一般培养,且倚为臂膀。

~~

“呵!”

抚摸着自己那张青涩的脸颊,郑乾的嘴角带上几分复杂的玩味的笑容。

“李景隆?未来的大明帝国曹国公....”

“这个身份倒是不错呀?一生下来就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一生下来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生下来就是人类最顶层....”

“老天...”

郑乾抬起头,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苦笑道,“你是不是看我前一世活的太苦了,所以这一世给了我这么一个高高在上人中龙凤的身份?”

“呵呵!”

随即他又笑了几声,再看向镜子自己那俊朗的面容。

“大明帝国世袭罔替曹国公?你虽生下来就拥有一切,可在历史上却是个著名的绣花枕头,草包将军,二五仔,被万人唾弃千夫所指背负万古骂名的大明战神一代目呀!”

郑乾虽没什么文化,但因为在李文忠墓园工作的原因,对于李家父子的生平却了如指掌如数家珍。

建文帝朱允炆小时候就是在李景隆的陪同下长大,表兄弟之间虽差着十来岁,但情同手足。

不然在朱棣起兵靖难的时候,建文帝也不会同意先后让李景隆统领近乎六十万大军,北征平叛。而且在一败涂地之后,没有任何处置,连他手指头都没动一根。

而在李景隆成年之后,对他寄以厚望的朱元璋派,多次派他去边关学习练兵打仗。甚至一度在大明帝国风头最盛的燕王朱棣麾下。

朱棣是他的表叔,他在朱棣身边的日子里,朱棣对他也是百般呵护。

曾有人戏言,曹国公李景隆是燕王的义子!

可以说李景隆前半生,风光无限,简直就是命运之子!

但他的后半生,却晚景凄凉不胜唏嘘。

当朱棣兵临南京城下的时候,他李景隆背叛了自己的表弟建文帝朱允炆,带人打开了南京城门。

朱棣登基为帝,先是封他为靖难第一功臣,后又各种无以复加的奉赏。大明帝国世袭罔替曹国公,奉天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加封太子太师,并增岁禄一千石。位列,大明帝国文武百官之首。

但随后,他又被朱棣褫夺爵位,圈禁抄家。

家族荣誉与他的人生一块儿颜面扫地。而他也在众叛亲离之中,圈禁憋屈而死。

“既然我成了你,那我就会变成更好的你!不,是变成更好的我!”

郑乾昂起头,缓缓走到铜镜跟前,看着镜子之中自己的眼睛。

“我不会辱没你的姓氏,不会辜负众多人对你的期望和厚爱,更不会让你在史书上留下千夫所指的骂名!”

说完,他低下头整理下自己的衣襟,转身欲动。

但下一秒他再次停住,再次转头。

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微微一笑,“再见郑乾!你好,李景隆!”

~~~~

三月的风带着几分清冷吹过,吹得廊檐下的白幡轻轻晃动。

往日窈窕的枝叶,如今化作摇曳的鬼影,挂满院墙。

此时的曹国公府再无往日的富贵和恢弘,只剩满目萧索凄凉。

“少爷,有宾客上门了!”

崇礼堂外,响起李家亲卫统领,跟着李文忠南征北战的老兵李老歪的声音。

“知道了!”

随着李景隆一声应答,吱的一声,房门被推开。

“少爷!”

李老歪上前一步,拉着李景隆的手,不断的打量着他,哽咽道,“听说您昨晚昏厥了,您没事了吧?少爷,老爷刚走,您万不能再有个好歹。咱们李家上下几百口人,都指望着您呢!”

“我没事!”

李景隆看着对方通红的双眼,握紧他的手,“李叔放心,我扛得住!”说着,叹口气,“走,随我去迎客!父亲生前最重礼数,万不能怠慢了客人!”

忽然之间,李老歪觉得自家少爷好似哪里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但到底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好似,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少爷,一夜之间长大了!

曹国公的府邸极大,从李景隆所住的崇礼堂到李文忠的所在的灵堂,需要穿过两个跨院,两条长长的回廊。

走着走着哭声越来越近,廊檐下的灯火还在,映照出一张张惨白的脸。

灵堂前人影闪现,不断有人面带戚容进进出出。

“来了!”

李景隆刚走到灵堂前,一群熟悉的面孔就围了过来。这些人或是他李景隆自小到大的玩伴,或是家中亲朋故友,也都是京城之中,大明开国勋贵之家的二代子弟们。

“我昨儿晚上当值,得着信儿就赶紧从宫里过来了!”

为首之人身材魁梧,比旁人高了一头,二十多岁的年纪却一脸的络腮胡,身上穿着盔甲。

此人乃是故开平忠武王常遇春之子,郑国公常茂,小名毛头。

“兄长....”

李景隆刚开口,直接被常茂攥住双手。

后者咧下嘴,低声道,“估摸着老皇爷和太子爷,这一时半刻的也就到了!宫里头昨晚上郭老侯爷在,接着你家的报信儿,老侯爷当时吓了一个跟头!”

“二丫头,你也知道我这人不会说话,反正有什么事我能帮手的,你尽管开口,跟谁客气也别跟我客气!”

常茂身后,另一名年轻人也跟着低声道,“我来的时候路过信国公家,几名老侯爷的车马已经在那了!估计这会也在来你家的路上!”

这人也二十出头的年纪,方长脸儿,眉毛淡。

此人姓曹名泰身上袭着宣宁侯的爵位。他父亲当年是李文忠的副将,跟着李文忠北征塞外的时候壮烈战死,两家的交情非比寻常。

“来之前我们哥几个商议了!”

常茂又道,“这几日就住在你家,你家里男丁少,你俩弟弟也岁数小,有些跑腿的迎来送往的事儿,我们哥几个帮着你办!”

“兄弟们!”

李景隆抱拳,“我这先谢谢了!”

“操!”

常茂瞪眼,“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谢不谢的?”

曹泰也道,“咱们谁跟谁,你怎么这么外道呢?”

这边正寒暄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铿锵的脚步。

李景隆回头,就见管家带着数名武夫,大步流星的往这边赶。

“哎呦,我舅舅来了!”常茂咧嘴道。

李景隆定睛一看,为首之人,赫然就是永昌侯蓝玉。


“下官等参见公爷!”

李景隆赶紧光禄寺衙门正堂,光禄寺丞还有主簿员外郎等一众属下官员,齐刷刷的行礼。

“诸位免礼!”

李景隆一副平易近人的架势,看着眼前这些年岁比他几乎大了两轮的芝麻大的官儿们。

“本公奉旨为光禄寺少卿....”

李景隆站在正堂之中,郎朗开口,“但是呢,本公年岁小,第一次当差,往后的日子还要仰仗各位!”

说着,他拱拱手。

“下官们不敢!”

“本公也是初来乍到,政务还没熟悉,衙门的一切萧规曹随,跟以前一样!”

李景隆又笑道,“按理说呢,今儿本公第一次见大家伙,该做东,弄几张席面,请诸位同僚们欢聚一堂把酒言欢!”

“可是不凑巧了!”

李景隆继续笑道,“上午在太子爷那边的时候,跟郑国公申国公宣宁侯东平侯他们晚上约好了....”

听眼前这位少年公爷的口中,蹦出一个又一个显赫的名字来,正堂之中的诸位官员们,态度越发的谦卑了。

这位公爷年岁是小,但却是皇上钦点的光禄寺少卿,谁敢不重视?

而且人家出身显赫,乃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能这么可客客气气的跟他们这些官儿说话,已是给足了面子。

“李老歪!”李景隆开口道。

“您吩咐!”

大热天,依旧一身锁子甲的李老歪,横着刀疤脸上前。

“去贵宾楼....”

李景隆朗声开口道,“给各位大人,每人定一盒上好的盒子菜!”

所谓盒子菜,就是酒楼做好的各种酱肉。

大明朝的官儿俸禄低廉,这些京官儿的日子也相当清苦。甚至有人一大家子,还在外头租房住,平日青菜豆腐,衣裳都带着补丁。

光禄寺是有油水的衙门不假,可大明律,贪污五十两银子剥皮充草点天灯,妻女发往教坊司为妓,京城又是皇帝眼皮子底下,谁敢贪?

这一盒酱肉对李景隆这样的公爵之家算不得什么,可对于这些官员来说,却是一份不轻的礼物。

起码拿回家中,一家人可以美美的打牙祭!

“卑职等谢过公爷.....”

“哎!诸位太客套了!见外了!”

李景隆又笑道,“李某知道各位清苦......”说着,又对李小歪道,“再去兰馨斋,上好的点心每位大人定一盒!”

“是!”

李小歪面无表情的点头,迈步朝外走。

但同时心中骂道,“少爷也忒败家了!这才当官几天呀,花钱如流水!”

前世的李景隆虽是个小人物,但也正因为他是小人物,知道小人物的特性。

那就是容易被小恩小惠所感动和拉拢!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段,也在小人物身上能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不是贬低谁,而是人性如此!

但跟小人物交往,同时也要拉开距离,保持高高在上的官威和神秘感!

如今他当了官,既需要手下人捧他,也需要手下人敬他怕他!

正应了那句老话,近之则怨,远之则不逊!

“诸位都去忙吧!”

李景隆又笑笑,转身道,“本公去拜会下凌学士!”

~~

他这个光禄寺少卿是光禄寺的二把手。

光禄寺的正堂掌印卿,是国子监祭酒,都察院右都御史,文华殿大学士老臣凌汉。

这位觉得算得上位高权重,既掌管大明最高学府,又掌管最高司法机构。而且老头有个外号,凌铁头!

虽是文人可性如烈火,惹急了即便遇上开国功臣,一样跺脚怒骂,撸袖子要开干!

对于这样的人,要敬!

是以,李景隆走到凌汉的公事房外,示意门口的书记官不用通报,整理下衣冠,恭恭敬敬的开口,“下官李景隆,前来拜会凌大学士!”

其实从李景隆进来,屋内的凌汉就看了个满眼。

在他心中,淮西勋贵武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些杀才脑子里就两件事,杀人和抢钱,一群匹夫!

对于淮西武人二代,老学士更是没好印象,就是一群投胎好的纨绔而已!

平日高高在上目光无人,仗着父祖的功劳和皇帝太子的宠信横行霸道!

但就在刚才,李景隆在正堂之中一番话,却突然让凌汉有种刮目相看之感。

猛听得李景隆在外口称下官,凌汉又是顿感意外。

但同时心中也暗暗说道,“嗯,这小子还是蛮懂事的!”

“进来吧!”

~~

李景隆轻轻推开房门,恰好阳光洒落,一身簇新的蟒袍刺得凌汉老眼一阵恍惚。

“下官李景隆,参见老学士!”李景隆笑着俯身行礼。

“哦!”

凌汉笑笑,“曹国公呀!您口称下官,老朽可不敢当呀!”

他口说不敢,却端坐纹丝未动。

“论年龄,老学士是下官祖父一辈!”

“论功绩,您老更是开国之前的文臣!”

“论官职,您老更是在下官之上!”

“下官只不过是投个好胎,更蒙皇上恩典,继承的爵位而已,于国于民没有半点建树。而您老,多年来为国为民废寝忘食。”

李景隆继续笑道,“所以下官这声下官,您老是当得的!”

“嗯.....懂事!”

凌汉心中暗道一句,面上不由得多了几分笑容,“曹国公太客气了!”

“下官来之前,太子爷亲口吩咐过。”

李景隆上前,又笑道,“有不懂的就多请教老大人您,您老说什么下官就听什么!太子爷还说了,要是下官触犯了您老,就要打下官的板子,让下官回家闭门思过去!”

“啊?”

凌汉一怔,而后捋着胡子笑道,“哈哈哈哈!太子爷也言重了!”

说着,摆手道,“曹国公请落座!”

“不敢,老大人面前,下官还是站着吧!”

“别,你是国公....”凌汉又笑道,“论爵位,高了老朽十万八千里!”

“如此,下官就僭越了!”李景隆告罪一声,在太师椅张坐下。

“政务一道没什么窍门,唯有一点...”

凌汉开口,“认真的看!”

说着,转头对外道,“来人呀!”

“学士,您吩咐!”书记官从外进来。

“把光禄寺历年的账册,各种契约存根,都送到曹国公的公事房中去!”

凌汉说完,转头看向李景隆,“往后,这光禄寺就全仰仗曹国公您了!”

“下官不敢!”

李景隆起身,“那下官就不叨扰老学士了!”

说着,转身之际却又再次停步,从门外亲兵的手中接过一个礼盒,郑重的放在凌汉桌上。

“这是何意?”凌汉怒道。

“老学士勿怪!”李景隆笑道,“俗话说宝剑赠烈士,红粉送佳人!这是前宋的一方古砚...下官一介武夫,用了它岂不是暴殄天物?”

“如此古物,只有老学士您这样国士无双的人物,才配使用!”

“下官告辞!”

“这.....”

凌汉看着桌子上的礼盒,喉结动了动,心中暗道,“这小子....跟其他武夫不一样呀!”

~~

“当官难!”

李景隆公事房中,看着眼前摞得几乎一人多高的账册卷宗不禁顿感头疼。

信手拿起一本,翻开一看,“嗯?”

原来这一本,却是记载着皇家在京城内外土地,田庄,还有房屋商铺的档案。

“嘶......昨儿老爷子说缺钱!”

李景隆脑筋动了动,“大钱儿我这弄不来,这小钱儿这不明摆着吗?”


“嗯!”李景隆又道,“我父亲生前北征那几次,是你们票号帮着筹办的军需,对吧?”

“本公记得仅是洪武七年那次北征,因你筹办军需有功,我父亲就给了你周家三十万担的盐引,还特许你家的票号随军。”

说着,李景隆细长的手指轻轻敲打桌面,“说起来,这算得上是泼天的富贵了吧?”

不是算的上,而是绝对的泼天的富贵。

十几万大军远征,仅他一家商号跟着,全军上下的战利品,将士们的赏赐,军马牲畜的草料等等,足可以让他周家从寂寂无名,一跃成为京城三大票号之一。

噗通!

周掌柜顿时汗流浃背,直接跪倒在地,“老王爷大恩,小人没齿难忘.......”

”呵呵!”

李景隆轻笑,“你大概是忘了,你家的富贵从哪来的?当年我父亲若不点你周家,而是点了张家王家.....随便点一家商行,他们也都发了吧?”

咚咚咚!

周掌柜连同他身后几名管事,全部跪下,不住的叩首。

“公爷!”周掌柜惶恐至极,瞬间汗流浃背,“周家能有今日,全仰赖老王爷的恩德,周家世世代代不敢忘本.....”

他是真慌了!

因他陡然发现,眼前这位小公爷跟他老子岐阳王一点都不一样。

老王爷是不屑于和商人打交道,你只要把军需办好,你该发的财发就是了,而且所有好处一概不收!

而现在这位小公爷话里话外都在提醒他周掌柜.....我世袭罔替曹国公,想捏死你周家,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哦...”

李景隆又轻描淡写的说道,“你没忘!”

说着,啪的一声一拍桌子,“那本公刚说明来意,你就开始在这给本公算账了....怎么?你是觉得这本账本公不会算吗?”

“小人不敢!”周掌柜又赶紧连连磕头。

“你不敢!”

李景隆站起身来,“哼!你这老狐狸,你是怕我今日不请自来,要在你这打秋风....跟你伸手要银子是吧?”

说着,拂袖道,“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也未免....太不把我曹国公当回事了!”

说完,抬脚就走。

“公爷公爷....”

周掌柜手脚并用爬到李景隆身侧,一把拽住他的大腿,“小人绝不是那个意思....小人要有那个意思,叫小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老王爷对小人如同再造父母,如今公爷但有差遣,小人必当竭尽所能.....”

“你要知道!”

李景隆背对着周掌柜,“找你....我看得起你!也是因为你曾经办差得力,用着顺手!”

“是是是!”周掌柜忙道,“能为公爷分忧,也是小人...是鄙号上下的荣幸!”

这就是以势压人!

有钱人算什么?再有钱也得给有权的跪下!

“呵!”

李景隆又笑了笑,返身回了主位,在太师椅上坐下,继续端起茶盏,“你也别往坏处想....本公不会欺负你!”

“瞧您说的!”周掌柜满头是汗,连忙作揖。

“我要钱!很多钱!”

李景隆忽的收敛笑容,惹得周掌柜身子一晃。

“但,我不是跟你白要!”

李景隆说着,顿了顿,“而是借....”

“那他妈跟白要有什么区别?”周掌柜心中叫苦,“我这家业,恐怕是要保不住了!”

“安置那些百姓的钱,夫子庙后面那几条街推倒重建的钱,本公都从你这借!”

李景隆又道,“本公事先算过,初步要用三十万两.....”

咯噔!

周掌柜心的心就好似被刀子剜了一下似的,站都站不稳了。

三十万两白银?

大明朝一个上等的州府,一年交给朝廷的赋税都没三十万两!而且这三十万,还都是现银!


转眼,四月末旬时节,人间满是芳菲。

这大概是江南一年之中最美好的时节,放眼望去皇城内外,百花盛放姹紫嫣红。但又不见丝毫的燥热,阳光温暖和煦。

一辆单马的马车,缓缓停在皇城玄武门外围。

“皇城重地,闲杂人闪开!”

神武门外几名外班皇城军,见马车停住之后,一个穿着粗布衣裳,但面容俊朗的年轻人从车上下来,赶紧按着腰刀,上前大声呵斥。

这些外班的皇城军负责皇城外围的护卫,身份跟只能由贵族子弟担任的内廷侍卫,不可同日而语。

车上下来的年轻人自是李景隆,他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笑道,“几位,在下李景隆....”

不等他说完,一名膀大腰圆的皇城军百户已经走到他面前,横眉立眼的,“你爱他妈的什么隆什么隆,你聋子老子都不管你,皇城脚下岂是你寻常百姓能来的?等会...”

说着,那兵丁突然瞪大眼,上下仔细打量了李景隆两圈,“你说你是什么隆?”

“呵!”

李景隆微微一笑,长身玉立,背着手,“在下李景隆!哦,就是曹国公李景隆!”说着,顿了顿,“奉旨,进宫!”

“你...你是曹国公?”

那百户好似见鬼了一般,满眼不可置信。

下一秒就见那年轻人身后,赶车的车夫狞笑着举起一块腰牌。

上面赫然写着两行大字,世袭罔替曹国公李!

啪!

那百户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点头哈腰道,“哟,下官见过公爷!公爷您大人大量别跟小的一般见识,小的眼拙没认出您来?小的给您请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无妨无妨!”

李景隆洒脱一笑,“劳烦你去快去通禀,太子爷还在等着本公,莫让殿下等急了!”

说着,他微微摆手。

赶车的车夫,就是曹国公府的亲兵统领李老歪上前,手腕一抖,哗啦一声,一小袋碎银子就塞在那百户的手中。

“这...”百户愣住了!

“拿着,我们公爷赏哥几个的酒钱!”李老歪斜眼道。

那百户接了钱袋子,更是点头哈腰,“下官怎敢...”

“无妨!”

李景隆又摆手笑道, “日后本公少不得每日从玄武门进进出去的,说不得以后还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别嫌少,拿着,等下了值,哥几个喝酒去!”

“啧,您看!这不老好意思的!”

那百户满脸堆笑,“下官这么不长眼,还拿您的赏....”

说着,他猛的朝后摆手,“哎,哥几个赶紧过来见过曹国公!”

说着又弯腰笑道,“公爷,外边热,您那边值班房歇会,下官给您倒一杯茉莉花...”

“有劳了!”李景隆依旧笑呵呵的。

忽然,玄武门内,几名穿着飞鱼服的侍卫,趾高气昂的走出来。

为首一人大声喊道,“那边是不是二丫头?”

“二丫头?”

不等李景隆搭话,那外围皇城军的百户纳闷道,“喊谁呢?这哪有丫!”

“嗯嗯!”

李景隆咳嗽一声,而后脸上笑容更盛,对着来人喊道,“毛头大哥,是我,我在这呢!”

那群侍卫为首的,正是郑国公常茂。

“哈哈哈!我这等你小半天了!”

常茂咧着大嘴,大笑上前,一拳砸在李景隆肩膀上,瞪眼道,“你小子进宫怎么穿着粗布衣裳?”

李景隆笑笑,“哥,您怎么还亲自等我干嘛?”

“太子爷交代的!”

常茂随口一句,眼睛不经意的看见那百户手中的钱袋子,顿时眉毛胡子都立了起来。

“这些狗东西没认出你来?老子刚才怎么说的,见着曹国公赶紧来报?你们眼睛是喘气用的?”

常茂眼睛一立,几个玄武门外的皇城军顿时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

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茂太爷,说踹谁就踹谁的茂太爷呀!

“哥,哥...”

李景隆知道常茂脾气不好,赶紧开口道,“不知者不罪!”

“你...”

常茂指了下那百户,“过来!”

“公爷!”

那百户战战兢兢的上前,满是畏惧,“卑职...”

咣!

常茂抬腿就是一脚, 那百户噗通一声趴在地上。

“记着,不打勤不打懒,就他妈打你不长眼!”

常茂继续怒道,“记住喽,这是曹国公,是我亲弟弟...”

说着,拽着李景隆的手,“走,咱们见太子爷去!”

~~

进了玄武门,才算是进了皇城的外廷。

大明朝的规矩,文武百官上朝走东华门,侍卫进出走玄武门。

“宫里规矩多...”

常茂比李景隆大了十岁,今年正好二十六,但心性却好似没那么稳重。

带着李景隆朝宫里走,但嘴上不闲着。

“可不比咱们自己家,也不比外边,说话做事,都得长点心眼!”

常茂开口道,“尤其是那些遭娘瘟的文官,他娘的整日眼睛就盯着咱们这些公侯。被他们抓着错处,他们是真弹劾呀!”

“不过你放心,太子爷仁厚。一般弹劾咱们的折子,到他这就给扣下了,也从不责怪咱们!”

“我估摸着太子爷那意思,你先补个羽林卫指挥使的虚职,然后就在他身边当差。”

“你年纪小,别看你现在是世袭罔替的国公,可你鸡毛资历战功都没有,就一个空桶子公爵。你可千万别把公爵的帽子多当回事,你这公爵是你老子用命换来的,人家高看你老子,未必高看你呀!”

“不过你也别灰心丧气,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没资历咱们就熬呗,等再过几年你二十郎当岁了,跟着哪个老国公出去练两年兵,要是再赶上北征杀鞑子,这资历功劳不就有了吗?”

常茂是边走边絮叨,嘴里掺杂不清。

但李景隆听着却是心中妥帖,常茂这人完全就是一副热心肠,甘愿为了朋友两肋插刀。

这样的人,现代社会哪有呀?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说,两人很快到了太子朱标所在的玉华堂。

玉华堂位于乾清宫东侧,弘德殿内,乃是太子朱标平日用来办公读书的地方。

弘德殿乃是洪武皇帝亲自命名,此名足见他对太子的期望之深。

而玉华堂则是太子自己所取,也展示着他的雅致和气量。

“老朴....”

刚进殿到了玉华堂门口,常茂就对门口的太监大喊道,“老包,曹国公来了...”

说着,转头对李景隆挤眉弄眼,“这厮是太子爷身边的总管太监,也是个老高丽!叫包敬...嘿嘿,你瞧他这名儿起的!哈哈!”

“包敬?”李景隆没懂笑点在哪儿,有些不明所以。

“啧,你看你笨地!”常茂说着,把手指放在下面,竖起来勾两下,“嘿嘿,这不是茎吗?包茎....哈哈哈哈!”

他肆无忌惮的笑,可李景隆却没笑。

李景隆是朱元璋的肺腑之亲不假,可人家常茂在某些方面比他这个肺腑之亲更亲。

首先人家是常遇春的儿子,是太子朱标的小舅子。而且自幼长在宫中,等于是朱元璋和马皇后看着长大的。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人家有取笑太监的资格,他李景隆不是没有,但决不能表现的这么明显。

“奴婢见过曹国公...”包敬身材微胖,未语先笑人畜无害。

李景隆侧身,不受包敬的鞠躬行礼,“不敢!劳烦公公亲自相迎,曹某心中有愧!”

包敬面上笑容更胜,“那曹国公您跟着奴婢来吧!太子爷等着您呢!”

“公公请稍等!”

李景隆忙转头看向常茂,拱手道,“哥,前些日子弟弟我一直在守孝,出不了门!父亲的丧事,您和其他诸位哥哥们,没少帮忙。今儿既然进了宫,等下值的时候,弟弟我做东,好好请您和其他哥哥们乐呵乐呵!”

“哎,就等着你小子这顿饭呢!”

常茂大笑,“那我回去知会其他人了,等着你!”

说罢,常茂转身大步离去。

“公公!”

李景隆又对包敬道,“您辛苦,请带路!”

“哎呦,奴婢可不敢当您这个请字!”包敬忙半躬身。

“曹某也当不得的您一口一个奴婢的,您可是太子爷身边的体面人!”李景隆也边走边笑道,“外边人谁不知道,您是太子爷身边最得用的人,伺候太子爷都十好几年了!在东宫之中,最有脸面!”

“呵呵呵呵!”

包敬笑得合不拢嘴,“杂家早就听人说过,曹国公您是人中龙凤,今日一看呀,果然名不虚传!”

“你过谦了!”

李景隆看看左右,忽然手指在袖子中一勾,然后一块大拇指长的,晶莹剔透的翡翠无事牌就塞在了包敬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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