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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招惹:冷战后他靠撒娇求和许况李书妤全局

侬影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激烈的争吵声戛然而止,剧烈撞击力度让李书妤后退几步,跌倒在地。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有液体流下来,遮挡住了视线,摸到一手的粘腻。“书妤,”苏晨蹲下来查看情况,随即一脸愤懑的起身,对着那个丢了烟灰缸过来砸人的年轻男人,“陈公子,你这样闹事,不好吧?”年轻男人也没想到自己失手砸到了人,但也不想轻易放过这个为难远洲的机会,咬咬牙,一脸玩世不恭道:“苏经理,我们预订的房间怎么说?等了半个小时了,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李书妤坐在地上,血腥味让她有些眩晕。苏晨却只顾着解决纠纷问题,周围的两个同事没有苏晨的示意也不敢有动作。苏晨说:“先不管房间的事情,你砸伤了我们的工作人员,这么多人看着呢,传出去影响多不好呀。”李书妤不由觉得好笑,反...

主角:许况李书妤   更新:2024-11-23 10: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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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许况李书妤的其他类型小说《致命招惹:冷战后他靠撒娇求和许况李书妤全局》,由网络作家“侬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激烈的争吵声戛然而止,剧烈撞击力度让李书妤后退几步,跌倒在地。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有液体流下来,遮挡住了视线,摸到一手的粘腻。“书妤,”苏晨蹲下来查看情况,随即一脸愤懑的起身,对着那个丢了烟灰缸过来砸人的年轻男人,“陈公子,你这样闹事,不好吧?”年轻男人也没想到自己失手砸到了人,但也不想轻易放过这个为难远洲的机会,咬咬牙,一脸玩世不恭道:“苏经理,我们预订的房间怎么说?等了半个小时了,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李书妤坐在地上,血腥味让她有些眩晕。苏晨却只顾着解决纠纷问题,周围的两个同事没有苏晨的示意也不敢有动作。苏晨说:“先不管房间的事情,你砸伤了我们的工作人员,这么多人看着呢,传出去影响多不好呀。”李书妤不由觉得好笑,反...

《致命招惹:冷战后他靠撒娇求和许况李书妤全局》精彩片段


激烈的争吵声戛然而止,剧烈撞击力度让李书妤后退几步,跌倒在地。

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有液体流下来,遮挡住了视线,摸到一手的粘腻。

“书妤,”苏晨蹲下来查看情况,随即一脸愤懑的起身,对着那个丢了烟灰缸过来砸人的年轻男人,“陈公子,你这样闹事,不好吧?”

年轻男人也没想到自己失手砸到了人,但也不想轻易放过这个为难远洲的机会,咬咬牙,一脸玩世不恭道:“苏经理,我们预订的房间怎么说?等了半个小时了,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李书妤坐在地上,血腥味让她有些眩晕。

苏晨却只顾着解决纠纷问题,周围的两个同事没有苏晨的示意也不敢有动作。

苏晨说:“先不管房间的事情,你砸伤了我们的工作人员,这么多人看着呢,传出去影响多不好呀。”

李书妤不由觉得好笑,反应过来了,苏晨是想拿她当做筹码。

她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可不想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得赶快去医院。

突然身体一轻,有些陌生的男士木质香,李书妤回头,看到熟悉的侧脸。

……

李书妤不知道许况怎么会在这里,可随即又想到之前他送的寿宴邀请函。

“我得去医院。”李书妤有气无力道,声音有些发抖。

“嗯。”

他抱着她快速出门,没理会身后那些或惊讶或戏谑的打量。

步子很匆忙,最后几步甚至是跑着的。

到了酒店门口,车子已经等在那里。

李书妤被放进车后座,许况交代司机去最近的医院,又拿了应急的纱布按在她的伤口处。

最初的麻木感过去了,痛感袭来。

他靠的她很近,李书妤被他拥抱在怀里,侧脸贴近他布料温良的西装。

这样近的距离,最开始那种陌生的木质像似乎又在蔓延。

李书妤有些不适,想离他远一点。

她刚一动作,男人低头,见李书妤脸色惨白,问:“怎么样?”

“快死掉了。”她心情很差。

被某个字眼刺中,许况动作一顿,忽然安静下来,神色忽然冷峻。

李书妤抬头,看到他低垂的睫毛和英俊的脸。

或许是知道自己随口的玩笑并不好笑,索性保持沉默。

许况一言不发的坐正了身体,交代司机再快一点儿。

从酒店到医院,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

伤口处理的很快,李书妤坐在病床上,问戴着口罩的医生,“会留疤吗?”

医生说:“靠近发际线,不会太明显的。”

李书妤说,“可我是疤痕体质·······”

她说这话的时候,抬头去摸额头,被病床边站着的许况拦住。

他轻而易举的捏住了她有些细瘦的手腕,掌心的温热随着触感传递,这样直接的接触让两人都微愣。

许况没撒开手,只冷淡道:“别乱动。”

李书妤道:“知道了。”

默不作声的抽出了手腕,在抽回去的时候,还下意识用被面擦了擦。

许况低头看着她的动作,冷笑一声,带了几分讥谑。

李书妤转头对医生说:“有镜子吗,给我看看。”

伤口处理好了,药效也发挥了作用,她又是一副淡然无所谓的模样,就是极关注自己的脸,还是很爱漂亮。

医生找不到镜子,李书妤躺在病床上,按开手机开始通过摄像看。

纱布的位置带着淡粉色的血迹,创伤其实不大,但伤口深,估计是被酒杯的尖锐部分砸中了。

她觉得自己最近格外倒霉,取个钥匙都能碰上一堆事情。

看到苏晨发过来的消息,问她怎么样了?问是不是许总在医院陪着她?

言辞温和,充满关怀,但处处透露着打探。

李书妤知道,苏晨那个人精可能又在猜想她和许况的关系,在估量她的可用价值。

工作相处也有些时间了,李书妤不是不知道苏晨这种精明的性格。

只是今天她被砸蹲在地上,见到苏晨冷漠谈判的模样,觉得可怕。

她懒得应对,头疼,索性将手机关机。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谁也不想理会。

没一会儿,许况也跟着医生出去了。

医院走廊里,许况问医生:“她没什么问题吧?”

医生说:“血也止住了,但最近还是要好好休息,可能会出现头晕等问题。”

医生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许况亲自去拿了药,在回病房的途中接到了好几个电话。

寿宴进行到一半,许况突然不见了踪影,不少人来询问。

他站在走廊里,单手拎着沾血的西装和药物,给对方回了讯息。只说自己很快回去。

离开前去病房看了一眼,李书妤已经睡着了。

男人居高临下,看着病床上的年轻女孩儿,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神情复杂。

视线移向她的手腕那里,因为刚才做检查,手表被摘掉了,那处的疤痕格外显眼,在细瘦的腕部触目惊心。

良久,许况收回视线,将手里的外套放在病床旁边一个不显眼的位置。

离开之前,他让助理留了下来,让他找一个看护,照顾李书妤。

*

许老先生近来身体欠佳,寿宴开始时出来和几个关系紧密的宗亲朋友打过招呼,就回了老宅休养。

寿宴的后半场无疑成了沟通生意、洽谈合作的名利场。

许况回到酒店时,陈心岚等在楼下,妆容精致,脸上带着几分疲累。

“做什么去了?”

许况说:“紧急事情需要处理。”

“公司的事吗?”

许况没否认。

陈心岚见许况宴会中途离场,打电话问过他的助理,对方支支吾吾没说出什么,她知道肯定不是因为公司的事情。

“要是有问题需要我出面,一定告诉我。”陈心岚停顿片刻,说:“妈妈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她知晓自己这个儿子,一向聪明知分寸,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好。

许况浅淡应了句:“嗯。”

问陈心岚怎么在外面不进去,一说到这个,陈心岚忍不住皱眉,“许文程那里本来就够烦了,现在你姑姑还掺和进来······要是能尽早拿到远洲的控股权就好了,我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许况明白母亲的焦灼,她不是全然没有野心,不会甘心许文滨辛苦经营的产业,被许家其他兄弟瓜分。

许老先生现在活着,还会因为许文滨的情分,对他们这对母子多加照顾。但老先生身体不好,许家这个家族,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远洲”这个庞大的金钱机器。

初春的夜风带着凉意,陈心岚搂紧了身上的披肩,“进去吧,你叔叔伯伯都在问你。”

“妈,我要结婚了。”许况声音很淡,突然没什么情绪道。

陈心岚步子一顿,回头有些不解的看他,只见他神色疏离、平静,像是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饶是陈心岚,猝不及防的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由得一愣,“结婚?你和谁结婚?”

许况脸上的疏离淡了,带了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你认识的,等定下来,再带她来见你。”

“你······”陈心岚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并肩往宴会厅里走,陈心岚犹豫半晌,问:“对方对你的事业有帮助吗?”

不怪陈心岚这么想,几年前她出手干预许况和那个贫困生的恋情,她准备好一切,将那个女生送国。

送女孩儿去机场,看着她上了飞机,陈心岚回家看到正在客厅弹钢琴的许况。

许况小时候很喜欢钢琴,连家教老师都说他有天赋,要是勤加练习,以后必定有所建树。

听到这些的陈心岚并没有多开心,她在第二天辞退了老师。

她不要自己的孩子成为一名出众的钢琴家,她要的是一个能够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天之骄子。

聪明懂事的许况自然知晓母亲的心思,从家教老师被辞退后,他也放弃了最喜欢的钢琴。

那天,陈心岚因为门第之别,送走了魏濛,许况没有甚至都没有和她争论,只是安静的坐在客厅弹了年少学过的曲子。

一曲完结,客厅里回荡着曲子的余调。他问陈心岚:“如果我的女朋友不是魏濛,是李书妤,你是不是更容易接受一点儿?”

陈心岚安静看着他片刻,说:“书妤更不行。”

许况从陈心岚温和的语调中听出了态度。

他一直都明白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来之不易,为了这些,他必须放弃掉一些选择的自由。

舍弃一段感情或许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那天,许况平静的对陈心岚说:“那我以后大概不会结婚。”

在陈心岚诧异的目光中,他补充:“要结,可能也是出于商业利益的考虑。”

这么多年了,许况的婚事被不少人关注,流传出不少或真或假的传闻,可他真的就如当初所说的那样,没有结婚的打算。

现在,他突然提出自己要结婚了,并且不透露任何有关于对方的信息。

陈心岚有些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进入宴会厅,两人不约而同的收了情绪,若无其事的和生意伙伴攀谈。

许家的内斗不是没人知道,那些生意伙伴和董事现在都处于观望的态度。

按理说,他们应该和许家几个兄弟站在一起,反对许况掌控公司大权,毕竟就算许家叔叔伯伯就算再不成器,也比许况这个继子强,血缘关系在那儿摆着呢,许老先生手里的股份肯定优先给他的几个孩子。

但是许况的能力又着实突出,几年时间将公司的股价翻了又翻,跟着许况有钱赚,谁会和钱过不去?

听说最近许延也要回国了,那个二世祖要是掺和进来。

假太子有真本事,真太子是个窝囊废。

这可就热闹了。

怎么选,好像都存在风险。

当然,这其中不不缺乏等着收“渔翁之利”的董事。

宴会结束,已经近十二点。

许况坐进车里,有些疲累的扯开了领带,等着劲烈的酒意过去。

司机小心询问:“许总,回老宅吗?”

许况按着眉心缓解疲累,目光虚空落在旁边的座椅上,毫无征兆的想起几个小时之前脸色苍白躺在他怀里的李书妤。

不得不说,这么多年没见了,她给他的感觉还是很熟悉。

娇气、爱美、凡事都不上心。

留她在身边挺好的,虽然过程可能麻烦一点儿,但他现在已经开始认为这点儿麻烦不值一提。

许况抬眸,看着司机依然询问的视线,交代:“回公寓。”

车子驶进连绵不断的车流,在极度安静之中,司机说:“刚才那是李家的小姐吗?她怎么样了?”

许况“嗯”了句,说:“有点儿严重,已经处理好了。”

司机说:“她模样没怎么变,我第一眼见她就很眼熟。”

许况靠在后座,随意搭了句:“你认识她?”

司机笑着说:“她以前经常住在许家,我一直送她上下学的。”

想起什么,司机又说:“我记得有一回,她过生日,我带着你们去游乐场,结果那天下了大雨,她哭成小花猫······最后我带你们回了家,我老婆自己动手做了一个兔子蛋糕,才哄好了。”

车窗半降,有风声穿梭而过,许况听着司机的话,有些疲惫道:“好像是六岁生日。”

“没错的,就是六岁。我记得很清楚,那天送你们回去之后,夫人很生气,扣了我一个月工资。”

许况车沉默下来,司机以为是自己多话了,他在许家很多年,知道许况性格是一个沉默到有些冰冷。

一时无话,车子停靠在许况的公寓楼底。

这处公寓靠近“远洲”公司总部,是许况经常住的地方,司机也很少来,今天难得遇到许况喝多了,才送他回来。

司机停下车后好一会儿,见许况依旧靠在后座闭目休息。

过了好几分钟,许况拉开车门下车。

公寓很冷清,黑白灰的装修色调简约却缺乏生机。

许况洗了澡,穿着浴袍出来,胸膛恰到好处的肌肉,显出几分性感和力量。

在入睡之前,他收到医院助理发来的信息:【李小姐醒过一次,又睡着了】

随即一条信息又弹了出来,是助理发过来的一张照片,李书妤躺在病床上熟睡,抱着被子,舒服的像只猫。

看到照片的瞬间,许况目光停顿,随即回复:【下次别拍照片】

过了几秒,助理回【不会了不会了,这张也删除了】

许况保存了照片,正将手机按掉,周墨的一条讯息进来:【妥了,周樾宁已经在和范莹约会】

许况回:【嗯】

周墨:【“嗯”?兄弟,你好冷漠······】

许况没回。

周墨:【不过,你这么算计那位大小姐,当心她知道后,挠花你的脸】

许况神色冷清,回:【她不会知道】


透过后边半降的车窗,李书妤看到姿态闲适的许况,这么快就忙完了?

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发现许况的旁边放着—个袋子,“这是什么?”

李书妤好奇,就要拿过来看,许况先—步伸手拿走了,“品牌方送的礼物。”

李书妤有些尴尬的收回手,冷淡“哦”了—声。

许况将袋子放到了他那侧的位置。

李书妤看着他的举动。

真够小气的。

不看就不看。

她也不是那么想看。

她偏头看车窗外的景色,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他们中午来的路。

车子驶进—排古朴的小洋楼住宅区时,李书妤问:“我们不回去吗?”

何理先回答了,“······今晚有暴雨,开车不安全,许总说在这里住—晚,明天再回呢。”

车子停在—处绿植掩映的小楼前,可能是闪光灯惊扰了里面的住户,走出来—个年过半百的女人。

她拉开栅栏,让车子开进院子。

许况先下了车,女人脸上带着笑意,“小盛来了。”

许况点头,绕到车子的另—边,替李书妤拉开车门。

李书妤下车,打量陌生的环境。

女人的视线移向冷淡漂亮的书妤,问许况:“这是······”

许况介绍:“我妻子。”

女人眼底的笑意更盛,热情的招待他们进屋。

“吃过东西没有呀,我让你盛叔准备了—点儿,等会儿就送过来。”女人领着他们进了屋,“不知道你今天要来住,这里条件简陋了—些······”

许况很客气,说:“没关系。”

“二楼的房间打扫过的,可以直接住人,就是浴室的热水不稳定,得多流—会儿。”

女人交代了很多,又跟何理说:“这位先生不嫌弃就去我家凑合—晚吧,这里的侧卧不能住人。”

何理大喜,连忙答应下来。

就算能住人,住在新婚老板隔壁的福气,给他他也不要。

何理坚信—句话,上司和下属之间,距离产生美。

上次拍照被许况提醒过之后,何理决定将李书妤也加入“上司”这个行列。

他忙不迭的跟着女人出了门。

许况从厨房找了热水和杯子,李书妤有些好奇的打量房间。

不大的客厅里摆放着茂盛的绿植,房间不论是色调还是布置,都很温馨。

木质旋转楼梯盘旋而上,她沿着楼梯往上走,看墙壁上贴着的照片,大多都是全家福。

她踮着脚尖凑近看,发现照片里的人很眼熟,穿着裙子笑容很美的女人正是年轻时候的陈心岚。

照片里出现最多的就是陈心岚和—个很清隽的男人,男人眉眼很熟悉,像极了现在的许况。

李书妤看了好几张照片,反应过来,是许况长的很像照片里的男人。

照片可能是按时间顺序贴的,几张双人合照之后,多是—家三口的全家福。

李书妤沿着楼梯往上看,听到客厅里的脚步声,回头见许况端着杯子靠在沙发边喝水,她指着照片问:“这是你家呀?”

“嗯。”

李书妤看着照片里,还是婴儿的许况被陈心岚抱在怀里,觉得好玩儿,“你小时候好白。”

他好会长,专挑着父母的优点。

李书妤又多看了几张,“······也挺可爱。”

“可爱?”许况捕捉着她的用词,神情慵懒。

安静半晌,他略略抬眸,漫不经心问:“你想生吗?”

李书妤反应了—会儿,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她目光又打量了—眼站在—楼的人,远距离看过去,他身形修长、面容清隽,站在那里就自成—片风景。周身的疏冷,让他随口说出的这句话格外违和。


“资本家”现在都这么小气的吗?

李书妤不想打地铺。可仅有一间可以住的卧室,还是许况的。

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又将东西带下了楼。

站在客厅里环顾了一会儿,李书妤决定先等许况回来,再讨论房间的分配问题。

······

许况最近在忙一个并购案,因为是跨国合作,要配合对方的时间,所以总是工作到深夜。

小组的几个人跟着他一起日夜颠倒的加班,开完冗长的资产评估和意向协议的会议,已经凌晨两点。

会议结束,小组成员也没有走,在讨论实施方案。

许况坐在长桌的角落位置,翻看电脑里的文件。熬夜工作已经成为常态,并购小组的其它成员已经调整了作息,白天休息,晚上十点之后来公司上班。

作为老板的许况却没有员工轻松,他的白天的时候也有不得不出席的会议和场合。

连轴转了三天,许况听着项目负责人汇报工作进展,也不见太多疲惫,依旧很专注,能迅速 发现问题,并给出切中要害的建议。

作为“远洲”集团董事会最年轻的成员,代理CEO,这个执行总裁并非浪得虚名。

他精力和能力都超群,做事有策略有魄力。

听完汇报,许况抬头看到略显疲惫的众人,在回办公室之前,交代助理给大家订宵夜。

半个小时后,何理拿着咖啡送进总裁办公室,许况正低头看文件。

何理看着埋头工作的男人,觉得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犹豫再三还是提醒:“许总,李小姐今天搬到公寓了。”

“嗯。”许况头都没有抬。

何理:“······”

新婚第一天就彻夜不归,那位李小姐脾气很好啊,居然不在意。

许况抬头,看了一眼一直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助理,因为熬夜,声音微哑,“还有事?”

何理有些尴尬,“没······没了。”

办公室的门打开又被轻轻关上,许况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四十。

他思忖片刻,回了一份邮件之后就关上电脑,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出门。

公司离住处并不算太远,十几分钟后许况将车子停在了车库,从车库出来时夜色温凉,有飞虫在鸣叫。

这样的场景,和他过去无数次晚归时一样。

疲惫、安静。

乘着电梯上楼,电梯打开时,客厅里的灯亮着,许况先看到的是一个不算大的白色行李箱,上面还有一个卡通公主贴纸。

沙发里露出一双白皙的小腿,李书妤怀里抱着一个抱枕,可能是觉得冷了,她身体并不舒展的躺在沙发里熟睡。

如瀑的黑色长发,在柔和灯光下显得越发白皙的脸。

许况脚步堪堪停住,手里拎着西装外套和车钥匙,连鞋都没换,他无端的站在门口,盯着睡着的李书妤看了好一会儿。

李书妤的睡眠并不深,身体忽冷忽热让她睡的更不踏实,察觉到有人进来,她在睁开眼睛之前拿手遮挡住光线。

“许况?”

在手拿开之前,听到了一声低应。

李书妤坐起来,怀里还抱着那只靠枕,看向在门口换鞋的男人,又抬头看客厅里的钟表。

三点了。

等着许况走进客厅,李书妤问:“你这里有毯子什么的吗?我有点儿冷。”

许况低头,看她抱着胳膊,“怎么不去房间睡?”

李书妤清醒了几分,心想,你还好意思问呢?

“卧室没床啊。”她说。

许况看着她,声音沉静,“我说主卧。”

“那不是你的房间吗?”

他没应她,抬手松开了领带,坐在了李书妤的斜对面。

那双疏离又带着一些压迫的眼睛,一直看着她,“我这里不是没有人来。”

李书妤不懂他的话。

许况倒了一杯水,慢慢喝了一些,将杯子放回桌子时,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李书妤说清楚,这场婚姻的利害关系。

“我和你结婚不是一时兴起。”

李书妤说:“我知道,你说过的。”

“······你不知道。”许况打断她,“这场婚姻当中,你并不只是你自己,代表的也是京市的商家,确切的说,你代表的是商晗。”

商家?

睡的迷迷糊糊的李书妤不是很懂他的话。

在许况语调浅淡的解释中,李书妤明白了许况的意思。

原来“结婚”真的不是许况的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

或者说,许况原本就是打算结婚的,不过结婚的对象并不是李书妤,而是京市地产大亨商家的千金商晗。

许、商两家有合作,许况和商晗年龄又相仿,结婚算是强强联合。

婚约在一年前就确定了,如果如期举行婚礼,两家联姻的消息一传出去,对两家合作的新公司上市有助力。

可意外出在那位商小姐身上,她私下生活应该挺精彩的。

一个月前,许况收到了商晗和新男友尺度不小的合照,以及一张孕检单。

联姻不太讲求感情是真,但许况也不至于去棒打鸳鸯还喜当爹。

合作的事情不可能因为这场感情闹剧就终止,可是没有姻亲的牵扯,商家也不放心继续推进合作。何况在这件事里,他们不占理,就询问许况的意见。

许况给出的回答是,合作不能终止,得继续推进。结婚的消息也有助于稳定股价,对于后续公司运营有好处。

如果商晗不能再结婚,那就另外找人好了。

但是找谁呢?大活人又不是萝卜白菜,商家千金也就一个。

许况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在商声彬焦头烂额快半个月后,许况在一次会面中说,他有了合适的人选,到时候让那个女孩儿以商声彬义女的身份出嫁。

他说的合适人选就是李书妤。

“所以······”李书妤听完这些,抬手指了指自己,问许况:“我现在还平白无故多了个爹?”

这个爹还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许况给她安排妥当的。

“这不重要。”许况说。

“······”

怎么不重要了?

“现在明白了吗?”

李书妤:“明白什么?”

“我们的婚姻,不是儿戏。”

李书妤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要说不是儿戏,这过程充满了戏剧性。要说是儿戏,现在一张简单的结婚证关系着好几个团体的利益。

那他之前说的“两年期限”也是诓她的话。

她的脑子不太想转了,最主要的是困。

“可以先睡觉吗?”李书妤问,因为实在很困,又没睡醒,语调黏黏的,很像是在撒娇。

她说完躺进了沙发。

许况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突然的触感让李书妤睁开眼睛,对上了许况的视线。

“去楼上睡。”

李书妤拨开他的手,“不要。”

她翻了个身,黑发垂落,闭眼时睫毛很长。

脖颈的肌肤像是一块糯米糕。

许况目光停顿,又移开了视线。

以为许况因为她的拒绝不高兴了,李书妤也有些无奈,她其实很怕麻烦。

突然沉默下来,带着一些尴尬。

这才是结婚第一天,要是闹的太不愉快,以后可怎么办?

为了缓解尴尬,李书妤试探性开口,“你知道的,我害羞。”

许况居高临下的看她。

她还补充,“这么多年不见了,突然睡在一起,我会害羞。”

话说得一本正经,说完转头,看着许况时目光里满是真切。

还挺真诚。也挺冷淡。

就是没有害羞这种情感。

因为她的直白,许况收回了手,神色里带了一些并不善良的笑意,“害羞?”

她总是有一种本事,能将隐藏的问题通通摆在明面上。

在站直身体前,许况说:“我记得我们的第一次,你都没有这么害羞吧?”

李书妤表情凝滞。

大脑像是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许况的话,白皙的肤色慢慢浮出绯色。

许况听到一声压低斥责:“你······”

半晌也没有“你”出一个后续。



盛夏的风带着燥意。

从二楼的窗户看出去,成片的梧桐树暴露在劲烈的阳光,疏解着燥热。

经过一个上午的学习,李书妤有些疲惫的趴在桌子上,空调的凉风也像是带着驱散不了的热意。

“再练一会儿听力?”许况站在桌边,将平板递了过来。

李书妤没接,将脑袋藏在臂弯里,开始装睡。

低声说:“再学就死掉了。”

“没那么容易死。”

李书妤反驳,“你什么智商,我什么智商。我爸到底在想什么,让你来给我补习。”

李修鸣打定了主意,要送李书妤出国,想尽办法的说服她,并且自作主张,找来的许况来给她恶补英语。

许况是个好老师,可李书妤不是一个好学生。

一个尽职尽责,一个浑水摸鱼。

看着消极怠工的李书妤,许况冷笑,“第一次见你这么谦虚。起来,最后再做一套听力。”

李书妤认命一般的爬起来,拿过许况的平板,这里面存了很多听力材料。

许况转头去拿书写材料。

输入密码,播放的却并不是英语听力。

在暧昧的喘息和羞耻的对话中,站在书架旁的许况回头,看到李书妤一脸震惊的看着平板画面。

画面很限制级,男女的身体充满屏幕。

李书妤没想到自己一打开平板会看到这个,这样刺激的画面让她以为,自己进入了哪个限制级的网站。

在她迟钝的反应之中,许况几步走过来,从她的手里拿掉电脑,动作很快的按掉关掉了声音。

“······”李书妤低着头,有些出神的看着眼前打开的窗户。

平板是许况的,李书妤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男的都喜欢看这种电影,但是周身清冷疏离的许况,也会看吗?

不光看了,现在还被她看到了。

不知道男生会不会尴尬,李书妤已经开始替他尴尬。

空调的风吹动窗帘,房间里是持续了两三分钟的沉默。

许况关掉页面,找出了平板里的听力内容,看到李书妤僵直的坐在那里。

平时她一口一句“哥哥”,这会儿像是真被吓到了。

年轻的男生女生,涉及到与“性”有关的东西,总会觉得尴尬和暧昧。

许况将平板放在桌上,递给她一只耳机,只说了两个字:“做题。”

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李书妤有些佩服他临危不乱。

怎么这么淡定。

他好不要脸。

疏冷清高的许况,怎么会看男女的裸体······

他是不是也会想要和别人发生关系,他快二十三岁了,他在学校交过女朋友吗?

李书妤的思绪因为这一个插曲开始乱飞,那天她心不在焉,在奇怪又尴尬的情绪里,很吃力的做完了一套听力。

她不知道,一脸淡定的许况在心里,骂了无数遍赵允捷和许延。

骂他们下流无耻,用他的平板看乱七八糟的东西。

房间里空调打的很低,可是李书妤依旧觉得很热。她攥着笔,脸贴着油墨味的试卷,做完最后一个选项时,无精打采说:“许况,我想试试。”

许况靠在桌边看书,侧脸眉目细致隽永,白衬衫下露出白皙的后颈,闻言回头:“试什么?”

李书妤抬眸,看向面前年轻清隽的男生,从眉眼到他劲瘦的腰间,她伸手拉了下许况的衬衫衣摆,不轻不重的力道。

“试试那个角度,是不是真的可以。”

许况蹙着眉,神情一时间不知是意外还是不满。

他低头看向趴在桌边的李书妤,目光移向窗外,半晌回头,喉结滚动,喝尽了杯子里的水。“不可以上床。”

李书妤愣了下,随即道:“那可不可以只是接吻?”

“不可以。”

许况拿过李书妤的试卷,开始对答案。

她做的乱七八糟,惨不忍睹。

因为错的实在太多,许况在李书妤身边坐下来,拿过一只耳机,和她又听了一遍原文。

听力材料是很正宗的牛津腔,文章讲述的内容是人机之争。

他们共用耳机,肩膀无意识的碰撞在一起,肌肤的温热沿着夏天淡薄的布料传递。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像是刚刚成熟的青桔。

他看着很高、身体欣长,可是胳臂是流畅的线条,抱着她时可以将她完全笼罩。

那天,怎么从书桌边躺到床上的,李书妤已经不记得细节。

她只记得他手撑着床,低头询问她:“你确定要试试吗?”

过分出色的脸、带着情欲的注视、温热的身体,都在诱使李书妤点头。

小时候陪她过生日的少年。对她总是不冷不热的兄长。注定会渐行渐远的许况。

李书妤总是搞不清楚自己对许况的感情,小时候很依赖他。

长大后说是喜欢,好像也没有那么浓烈。

因为难以启齿的占有欲,在意识到他会在不久后和别人恋爱、结婚时,李书妤突然有些难以接受。

在这种失落感逐渐旺盛时,李书妤总会想,要是她和许况真有血缘关系就好了,他们会成为最亲厚的兄妹。

而不是在陈心岚说出“要避嫌”后,逐渐疏远。

抱着许况时,李书妤想,亲密关系还可以是身体联系。

在说出确定之前,李书妤问:“你没有女朋友的,对吧?”

因为父亲对感情的不忠,李书妤对于这种关系总会格外在意。

许况摇头,在得到她这句话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低头吻了下来。

房间里更热了,李书妤紧紧抱住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求生的浮木。

她一向娇气,总是动不动就喊疼。

这一次,许况没有和往常一样,彬彬有礼的人暴露出征伐的本性,要将她圈在自己的领地之内。

柔软让他失控。

视线颠簸。

滨江的落日很美。

在夜晚来临时,许况带着李书妤回到了桌边。

阿姨送了宵夜上来,不明白今天怎么这么晚还在学习。

许况接过托盘,侧头看了一眼捂着肚子看题的女生,意有所指,“她今天笨,怎么都教不会。”

李书妤回头,目光带着些责怪,随手扎的头发有些乱,衣领里是还没有褪尽的潮红。

打发了阿姨出去,许况将宵夜递给她。

修长的指尖触及到了她柔软的唇瓣,目光一暗,又克制的收回了视线。

“还有几道题了,改完就休息。”

李书妤难得没有反驳他,低头改题。

半晌,她抬头看了一眼许况,他神情依旧很淡,好像刚才的狂乱是她的错觉。

许况翻书的动作停顿,已经有些不习惯她的这个称呼。

“······你顶/人的时候,有点儿疼。”

许况看着她,伸手碰到了她柔软红润的嘴唇,声音低哑:“不想继续的话,就不要说这样子的话。”


“好的。”何理笑笑,说:“你可以叫我何理。”

李书妤挑眉:“河里?”

好奇特的名字。

昨晚睡得并不好,没聊几句就开始打哈欠,何理见她很困,温声提醒:“您没睡好吗?可以靠着座椅睡一会儿,我们还有四十分钟才到机场。”

李书妤无精打采的靠在座椅里,手扶着额头抵抗疲惫,看了一眼认真看文件的许况,“这都怪你老板啊,大半夜不睡觉,也打扰我睡觉。”

看来他是真的很忙,昨晚半夜回家,今天也没有休息。

李书妤想要表达的本意是这个。

可她话音一落,车内突然诡异的安静了一下,许况抬眸极淡的扫了她一眼。

开车的何理握着方向盘,觉得他不应该叫何理,应该叫车底。

几个小时后飞机落地南州机场,太阳很大,李书妤戴着墨镜跟在许况的后面,被他牵住带到了身侧。

回到酒店,李书妤第一时间是洗澡换衣服,南州气候温暖,身上的薄毛衣不适用了。

洗完澡出来,身上穿着一件酒店的浴袍。

李书妤打开行李箱,半天也没找出来一件能穿的衣服。

许况和几个同行的下属交代完工作部署,回来时见李书妤一脸凝重的站在床边,盯着大开的行李箱发呆。

不用她说,他就明白了缘由,打电话给何理,让他买合适的衣服来。

李书妤躺在床上手撑着下巴,“什么时候会送来?你这助理这么能干吗?我自己去买也可以。”

晚上还有一个酒会,许况站在床边换衣服,举臂脱下身上的衣物时,露出劲瘦有力的腰腹,见他丝毫不避讳的样子,李书妤默默收回视线。

穿好衬衫,许况拿了一条领带,问李书妤:“会不会?”

李书妤看许况,又看看他手里的领带,眉眼弯弯:“会啊。”

她接过他手里的领带,跪坐在床上,示意许况低头。

领带穿过衬衫领口的时候,李书妤离许况很近。

葱白的手指在质地良好的布料间穿梭,目光很专注的打着结。

许况垂眸正好能看到她宽大浴袍下露出的白皙肌肤,沐浴露的味道很浓郁,沾染了她身上的温软。

人的记忆很奇怪,就像是网络上的节点,属于李书妤的那个节点,又很巧妙的和青春期的暧昧渴望联系在一起。

他和李书妤的亲密接触占据了记忆的很大一部分。

她温软的气息、漠然的眼神、娇气的性格,都带着某种暧昧的暗示。

几分钟的时间,李书妤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后退了一点,拍拍手说:“好了。”

许况收回视线,又是那副冷淡禁欲的模样。

问李书妤:“想不想去酒会玩儿?”

他和李书妤的关系在这里摆着,受到许家其他人的反对是肯定的,但只要在公众场合露一次面,婚姻关系一公布,许家其他人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会多说什么。

这次酒会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也是许况临时决定带李书妤前来的目的。

“不想去,我想睡觉。”李书妤看起来有些疲累,更不想出席人那么多的场合。

许况看了她一会儿,没有勉强。

是该给她适应的时间,许家的其他人不是傻子,说不定会发现他们之间的异样。

许况一个人前往酒会,李书妤在酒店睡觉。

路途劳累之后,她的睡眠质量奇高,醒来时已经黄昏。

在她睡着的时候,何理请酒店的服务人员将买好的衣服送了上来,此刻几个袋子放在套房的客厅桌子上。


夜色之中,李书妤脸色白皙,镀上了一层柔和。

“真有本事。”

她没想到得到这样一句。

语调很轻,声音低沉,叫人辨不清情绪,像是真的生气了,可又像是无谓。

李书妤居然真的听出几分嘉奖的味道。

疯了。

她觉得自己喝糊涂了,竟然随口说出这么一句。怕招惹没必要的误会,李书妤开口就要解释,一阵来电铃声打断了她。

许况接通手机,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神情一冷,随即转身到靠近花坛的另一边去接。

“严重吗?”

“……”

“……我等会儿回去。”他说。

挂断电话,许况转身回来,小区门口那棵山茶树旁空空荡荡,已经不见李书妤和那个小孩子的踪影。

他在夜色里站了一会儿,开车离开。

车窗半降。

抵达香山公寓临近十二点,夜风带着凉意,车子停泊片刻,铁艺大门缓缓打开。

公寓一楼只有一个阿姨在忙,见进门的人,“大少爷。”

伸手接过许况脱下的外套,对久不回家的人说:“太太刚刚还在念叨你,你就回来了。”

许况神情很淡,带着几分薄笑,“她怎么样了?”

阿姨说:“医生来看过了,说这次晕倒还是先天性贫血引发的。太太也是辛苦,那么大生意要忙,整天脚不沾地……”

阿姨在厨房盛汤,对着客厅里解衬衫袖口的许况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这个家里,相比于其他人,从小到大都谦和得体的许况显然更好相处,阿姨也愿意和他多聊。

许况听着,时而应一两句。

如果仔细去看,其实会发现他谦和温润下,神情极为冷淡。

接过阿姨手里的汤,对她说:“我送上去,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阿姨笑着答应。

经过由客厅盘旋而上的欧式楼梯,墙壁上挂着几幅色彩浓丽古典的油画,壁灯灯光带着暖意,但也没减少清冷。

绕过大半个奢华却显得有些清冷的家,许况在二楼主卧门口停住。

他一手托着汤,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门。

柔和的女声说:“进来。”

陈心岚靠在床边看杂志,昏黄的床头灯光下,她脸色显出几分苍白。抬头见是许况,将手里杂志放到被子上,问:“今天不是有会吗?怎么回来了。”

许况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坐下,将汤慢慢分到一旁的小碗里,“赵医生打的电话,说你身体不舒服。”

陈心岚皱眉,有些不悦:“他真是多嘴。”

许况将匀好的汤递了过去,“您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公司的事情我能处理好。”

陈心岚喝着汤,又随口问了几个许况最近接手的案子,说起最近几起并购案,“你想尽快把产品做起来,这不是坏事,但也不要急于冒进。”

许况淡声道:“我会把握分寸。”

“知道分寸就好。”陈心岚抬头看了眼许况,眼神里带了几分探究,略一停顿,说:“听说魏濛也进了公司?”

许况伸手将被面上的杂志收好,放在床头的书柜上,“她是公司新聘请的高级工程师,负责软件研发,目前和公司签了五年劳务合同。还有,她男朋友貌似是周家的小少爷。”

陈心岚喝汤的动作一顿,皱眉:“许况……”

“妈,您还有什么要了解的吗?”

陈心岚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半晌道:“你也不必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你们当初……”

许况开口温声打断,“我知道。”

房间里压抑而沉默,许况坐在一边,一直等陈心岚慢慢的喝完了汤。

“找时间去老宅看看你爷爷。”陈心岚交代。

“好。”许况应着。

明白了刚才阿姨说陈心岚压力大。

十八年前,陈心岚带着快八岁的许况嫁给许文滨,一只脚踏进豪门。

陈心岚给许况改了姓,将他培养成了优秀的“许家长子”。

半年前许文滨突然病发。丈夫的突然去世,让陈心岚才意识到,假的无论何时都不会变成真的。

无论她将许况培养的如何优秀,也比不过血脉相连。

许老先生明面上有两子一女,不论是公司还是许家,那些叔叔姑姑都在等着,将他们这对母子扫地出门。

陈心岚捏着被子,柔和的面容下压抑着愤怒,面对亲生儿子,她的情绪渐渐不加掩饰,“我只是不甘心,为了公司,我这么多年呕心沥血的付出,凭什么要拱手相让。许延、许文程、许文怡,他们哪个能比得上你?”

许况看着母亲,无言以对。

比不比得上又如何?公司资产都是许家的,他这个“许家长子”终归是赝品。

陈心岚叹气,“要是和你叔叔有一个孩子就好了,总不至于这么被动。”

许况不置可否。

收拾好碗勺,临出门许况步子又停住,思忖片刻说:“我今天见到李书妤了。”

陈心岚抬眸,疲惫的脸上闪过诧异,“小书?她也在京市?”

许况:“嗯。”

“好几年没联系了,”陈心岚低头算了算时间,“她爸爸出事四年了吧。那孩子也是坎坷。她怎么样?”

许况想起方才的酒局,安静站在苏晨身后的女孩儿,说:“变了很多。”

又想到她利落回怼人的模样,神情带了一些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异样,“好像又没怎么变。”

陈心岚说:“你二叔也够狠的,小书说到底也算是小辈,他当初扣下那笔钱也不觉得亏心。”

许况没说话,许文程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动摇,并不奇怪。

陈心岚想到什么,说:“既然都在京市,你多照顾着点儿,她和你一起长大,像是你的妹妹。叫她没事儿来家里吃饭。”

哪门子的妹妹?

许况觉得可笑,面上却并不显露,答应了陈心岚的要求。

**

周末调休加了半天班,临近下午一点,李书妤结束工作,在休息室换下了工作服。

同事推门进来时,李书妤正将长发放下,用手随意顺了了几下。

同事问:“怎么在这里换衣服。”

李书妤说:“赶时间。”

见李书妤拿了化妆包,同事八卦:“有约会呀?”

李书妤应了句,卸掉了上班时候略显浓重的妆,给自己化了一个淡妆,口红都是中规中矩的颜色。

十几分钟改造,淡妆配合着她身上月青色的长裙,整个人看着居然很乖。和平时不太一样。

同事在一旁感叹,“年轻就是好,你皮肤状态好好啊。”又惊奇道,“今天这风格,是要去见家长吗?”

李书妤整理着头发,说:“差不多。”

同事“哦”了一声,又重新打量眼前的女孩儿,她听到过不少李书妤的八卦,最多的就是说这个年轻漂亮的女生是某位领导关系不清不楚。她不太相信,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她觉得李书妤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从容得体,不娇气不矫情,也不计较小事,家境应该不错。

同事笑笑,有些意外她这么早就谈恋爱见家长,还是说:“那祝你一切顺利。”

李书妤冷淡回:“谢谢。”

她和别人相处总是不亲近,像是隔着一层什么,认识久了,周围人也见怪不怪。

周樾宁时间一向掐的很准,李书妤提着包刚到酒店停车场,黑色宾利已经停靠在那里。

车窗半降,李书妤看到了他有些沉默的侧脸,在转头看到她的时候又带上了几分温润的笑意。

坐进车里,李书妤说自己的计划,“我们先去商场拿东西,上次给阿姨买的礼物今天应该到货了。”

周樾宁没急着发动车子,伸手摸了下李书妤莹白的脸,思忖片刻说:“先不急。”

虽然嘴上不说,可第一次正式见家长毕竟有些紧张,李书妤一心想着礼物,没注意到周樾宁神色之中的犹豫。

“给叔叔的礼物还在我家里,也得先去取一趟。”

李书妤说完,好几秒中不见周樾宁的应声,有些疑惑的抬眸,“怎么了?”

周樾宁抬手松了松领带,说:“要不今天先不去我家了,我们看去看电影,听说你最近想看的那部……”

李书妤恍然明白了什么,她看着周樾宁,沉默片刻,“让我去见见你爸妈,是你一直提的事情。”

周樾宁说:“是我提的,小书,我们交往也已经快一年,我想定下来了。”

李书妤向后靠进座椅里,看着面前的男人,问:“对啊,你想定下来了,你和我说过了,所以我才答应你去见见叔叔阿姨。现在呢?”

周樾宁开口,声音低缓:“婚姻是很复杂的,它不仅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儿。”

李书妤打断他:“我懂。”

她说:“你要顾及很多,父母的意见也要参考,我也知道你妈妈并不喜欢我,但是樾宁,我其实并不想要婚姻,你说有个家也不错,我才想要试试……”

周樾宁拉住了她的手,打断她:“我妈她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不了解你。”

李书妤低笑一声,怕不是不了解,而是太了解才不喜欢吧?

这话她没有说,抬头看到了车载镜里的自己,突然之间觉得自己这刻意扮乖的打扮有些讽刺。

她也装不成真正的乖乖女,不见面其实也挺轻松。

两人之间陷入了死寂,李书妤不想在这种沉默里沉溺,主动开口:“见面的事情再说,我们先去吃饭吧,我有点儿饿了。”

周樾宁有些歉疚的抱了抱李书妤,“这次是我没处理好,不会有下次了。”

他也没想到,大半年前和父母摊牌,自己的女朋友是李书妤后,会招来母亲那样强烈的反对。

母亲问他:“那样的千金大小姐,你伺候得起吗?”

周樾宁解释,李书妤性格很好。

周母沉默半晌,只说她不赞成。

周樾宁明白父母的顾虑,李修鸣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四年,在国内依然是一个禁忌话题,他的父母都是公职人员,自然不会想和李家扯上关系。

这些事情周樾宁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喜欢李书妤,所以总是刻意忽略存在的问题。

周家没有去成,两人在餐厅吃了饭,又看了一场索然无味的电影。

电影院里忽明忽暗的光亮下,周樾宁牵李书妤的手,她借着拿饮料,躲开了。

周樾宁明白了她的不开心。

下午周樾宁回公司处理突发事情,李书妤打车回了家。

在小区楼下,收到了周玲发来的信息。

周玲【书妤,你忙完了吗?】

李书妤回:【到小区门口了,你和CC要吃什么?我带进来。】

过了几秒,周玲回:【我们还不饿……你先回来吧。】

又一条【许况也在。】

李书妤步子停住,站在原地看手机屏幕,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信息。

他来做什么?


望夏PUB坐落于淮安路的黄金地段,现代工业风的装修风格,内里布置极为巧妙,一楼二楼都是灯红酒绿的喧闹酒吧,三楼往上是VIP隔间。

李书妤到时,临近七点。

盛夏的太阳还没有落山,PUB的夜场的气氛却时刻都在高潮。

手机微弱的铃声淹没在此起彼伏的摇滚乐和人声里,李书妤接着电话,一手按住右耳,半晌也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肩膀被人拍了下,她转身,没来得及反应,被赵允捷拥着带出了人群。

电梯口,李书妤拨开了赵允捷的半拥半抱,他收回手,吐槽:“小公主就是身娇肉贵。”

“你都说是小公主了,还乱碰。”

赵允捷笑出声,举手投降状态:“是我不配了。”

李书妤先一步进了电梯,斜靠在内壁,没理会他半真半假的油腔滑调,开始玩手机。

她侧着头盯手机屏幕,黑长发微卷,纤长的睫毛低垂,肤色白皙,唇妆明艳。

赵允捷半晌没移开眼。

订好的VIP包厢在四楼,踩过走廊松软的地毯,半开的房门里传来唱歌和喧闹声。

李书妤推门进去,她来的迟了,聚会过半,宽敞的房间里已经有不少人,眼熟的只有两三个。

赵允捷拍手喊了一声,“让我们欢迎寿星。”

李书妤瞥一眼赵允捷,不知道他又在抽什么疯,她的生日早过了,就在高考完的第三天。

生日那天正好出去玩儿,所以没和朋友们聚。

众人哄哄闹闹的说生日快乐,又从隔间推出一个蛋糕。

赵允捷将生日帽给李书妤戴上,靠近她低声说:“专门给你准备的惊喜。喜欢吗?”

李书妤伸手,抵住他不断靠近的身体,反应很平淡,“还行。谢谢。”

赵允捷神情一顿,在众人的围观中有些尴尬。

半晌,他笑几声,“这么不给面子?”

李书妤性格冷淡,又在长久以来的众星捧月之中,养出几分娇纵和天真的残忍,“你都骗我了,还要什么面子?”

赵允捷不说话了。

李书妤见他这副模样,最后配合了他许愿,在切蛋糕时,听见他说:“我怎么可能会骗你?许况现在还在忙,等会儿到。”

李书妤抬眸看他。

赵允捷满脸无所谓,“你不就是因为他才来的?真不知道看上他什么,就他那么复杂的家庭情况,你······”

李书妤打断他,“脸好看,不行吗?”

赵允捷无言以对。

他们这个小圈子里,谁都知道李书妤对许况有好感。

可喜欢有什么用?

任凭李书妤如何示好,那位清冷优秀生就是不为所动。

赵允捷也十分不解许况的冷漠和拒绝。

许况父母和李书妤父母交情深厚,李书妤很多时间都住在许家,按理来说近水楼台,可许况对李书妤很冷淡。

这次也是一样。

聚会过半,许况也没有来。

音乐如潮,包厢里一片鬼哭狼嚎,正在吵闹间,李书妤接到了李修鸣的电话。

赵允捷凑过来问:“谁啊?”

李书妤说:“我爸。”

赵允捷几个手势,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这帮公子哥儿,都怕李书妤的父亲。

李书妤拿了手机,去四楼外面的小露台。

斜靠在栏杆边,听李修鸣说送她出国留学的事,这个问题他们争论了很久,从高考结束那天开始,到现在还没有定论。

李修鸣一心要送李书妤出国,可她没这个打算。

近两个月的劝说,李修鸣的耐心告罄,“你到底要不要出去?”

李书妤不说话。

夏夜微风带着燥,隔着手机,她听到李修鸣压抑着的几声咳嗽,“留在国内以后谁管你?这么大孩子了,不省一点儿心!”

说的就像出国就会有人管似的,她在哪里活的不像一个孤儿?

李书妤说:“我再想想。”

挂断电话,隔绝了李修鸣即将爆发的说教。

她手撑着栏杆,吹了会儿风,转身往回走。

绕过露台是酒吧的安全通道,几盆长势良好的绿植藤蔓攀附在白玉栏杆上。

推开防护门的时候,听到熟悉的声音。

“你来的迟,没看到赵允捷的那副殷勤样。”

李书妤的脚步停住。

透过半开的防护门,看到了隔间吸烟休息区两个男生。

正在说话的人是周墨,语调带着几分轻佻和不屑。

他对面站着一个男生,身形是少年人特有的高挺,白色短袖。

是许况。

他背对李书妤,靠着休息间镂空门框拿着打火机点烟,语调微沉:“怎么了?”

“李书妤呗。”周墨翻了个白眼,“赵允捷好歹也有那么能赚钱的爸妈,怎么一见到李书妤,就跟舔狗一样。”

李书妤没有偷偷听别人说话的癖好,伸手推门想要出去,又听周墨说:“我有时候也挺想不通,李书妤虽然说性格古怪娇纵了些,但长那么漂亮,你不喜欢?”

呼吸像是短暂停顿,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李书妤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那个挺然的背影上。

看着背影,她都能想到他的那张面容清隽、神色冷淡的脸。

隔着几米的距离,李书妤听到许况语调浅淡的反问,“长得漂亮就要喜欢?”

周墨问:“为什么不喜欢?”

男生散漫无谓道:“和她谈感情,会很麻烦。”

谈感情会很麻烦?

谈感情会很麻烦。

李书妤低笑。

“肌肤相亲”真是一个好词,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之中产生莫名的占有欲。

她对着那个背影,无声说了句:“怎么比我还渣啊你。”

她凭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也让别人伤过心,现在风水轮流转。

虽然从一开始就是各取所需的玩闹,她也没想过和他长久。可亲耳听许况说出这样的话,心里竟然也泛起了说不出的感觉。

没几分钟,休息室的两人走了。

李书妤盯着绿植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回到阳台,回拨李修鸣的电话。

等待接听的几秒钟,她抬头看着光影斑驳的滨州夜色。

这个盛夏,好像真的快结束了。

“嘟嘟”几声,电话接通。

李书妤说:“我考虑好了,出国。”

李修鸣没想到她会突然答应,倒有些不适应了,“你真的想好了,你……”

李书妤淡声道:“我想今晚就走。”



滨州机场。

李书妤来的早了,距离起飞还有半个小时,坐在VIP候机厅里,要了杯冷饮,百无聊赖的翻看手机。

两个小时之前,她回到聚会,过完了那个赵允捷策划的生日,随后说自己有点儿累了,若无其事的告别。

但没人知道,她这次的告别是远赴国外,而且一别多年。

从包厢里出来的时候,李书妤回头看了一眼,许况拿着酒杯靠在软椅里,半侧着身子,侧脸清隽。

他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看过来时,带着几分漠然。

李书妤有些出神,半晌翻开手机,点进微信页面,在好友列表里找到备注“许况”。

停顿几秒,指尖点击屏幕,按了删除好友。

“书妤。”

候机厅门口有人喊她的名字。

李书妤抬头,看见父亲的身影。

李修鸣最近考察,又面临几个大检查,工作繁重异常。

匆忙赶来的人黑色西装依旧笔挺,长居上位也让他有一份不可接近的俊雅威严。

在候机厅的一个安静角落里,好几个月不见的两人彼此沉默。

半晌,李修鸣低声叮嘱:“以后要在外面生活了,国外不比国内,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

“爸爸不在身边,也不要学坏。”李修鸣说着,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帽子,“好好学习,我在那边准备好了公寓,离你要申请的学校很近。”

李书妤点头。

面对父亲,她的话一向不多,父女之间也很少有交心的时候。这会儿分别在即,长久以来的疏离和隔阂也无法消散,连温情的表达都会无所适从。

临近登机,机场提示音传来,李书妤说:“那我先走了。”

李修鸣伸手,像是要抱抱她,但听到她的话又将手放了下来。只浅声道:“去吧。”

李书妤习惯了离别,远赴国外也没什么多余的感受。

她拉着行李箱到了登机口,检票时看见李修鸣还在原地,见她看过来,冲她挥了挥手。

李书妤看到他说了句什么,可在吵闹登记提示音里,并没有听清。

坐在飞机上,她靠在座椅里看着漆黑的夜色。

答应出国,冲动成分居多,可真踏出这一步时,她也没有后悔。

飞机起飞时,她突然明白了父亲无声的口型,是“对不起。”

李书妤不懂他突如其来的道歉。

她走的干脆利落,出国后很少与国内的同学朋友联系。

那些人其实大多也算不上朋友,李修鸣在滨州的地位很高,想在滨州有一席之地的企业多多少少想和他攀上点关系。

他们接触到李修鸣的机会不多,便让自家亲戚孩子和李书妤搞好关系。

在滨州的高中三年,李书妤是那些公子哥、二世祖手心里捧着的小公主,不管什么场合都拿她当重量级“嘉宾”邀请。

她的突然出国令所有人意外,所以在刚到英国的那段时间,总会收到无数的关切询问。

其中并不包括许况。

说来也奇怪,李书妤和他其实从小认识,又有过那样亲密的一段关系,可他们之间的联系好像就是一个微信好友。

删除微信,他们就彻底断联了。

李书妤是一个喜新厌旧速度很快的人,在到国外没多久,就认识了一批新朋友,其中不乏对她表现出热情的人,国内那朵高岭之花很快就被她抛在脑后。

李修鸣在李书妤出国的那年秋天调离滨州,前往申市任职。

对于这次工作调动,很多人都说是明升实贬,自从那次工作检查之后,李修鸣被不断边缘化。

至此,那些基于利益关系的朋友也慢慢淡了。


匆匆两年过去,时间不长,也不算短。

“李修鸣倒台”这个话题,持续了2020年的整个夏天。

通过三个月跟进调查,李修鸣在职期间存在违法行为。

那时李书妤还在国外,她出国后和李修鸣的关系更加淡薄,唯一的联系就是每个月的生活转账。

得知消息时,她刚上完手绘课,从画室出来,满手的颜料。

到卫生间洗了手,拨回那个未接电话。

对方是李修鸣的好友,询问她的近况后开门见山道:“你爸出事了······”

李书妤呆站在那里,有些麻木的听着事情的经过,以及现在国内的情况,她开口:“那他,现在还好吗?”

她没发现自己带着颤音。

“他还好,在配合调查。他让我告诉你,好好待在外面。”

李书妤一直低着头,纤长的睫毛掩盖了情绪,不小心沾到脸上的颜料,让她看起来滑稽又无助。

六岁那年她跟母亲离开了家,因为父母关系恶劣,十五岁之前她很少见到父亲。

后来,哪怕有了三年的相处,可关系总是很浅淡。

李书妤对这个父亲的感情,总是有些复杂。

在回到父亲家之前,她曾因母亲的冷淡,对父亲有所期待。

可是后来,她在他身上没得到想要的亲情。

但直到此刻,李书妤才明白,他当初为什么一意孤行要送她出国。

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半晌说不出话。

电话那头问:“书妤,还好吗?”

李书妤有些迟钝的抬头,说:“我能不能和他说说话。”

对方说,他也不知道,得去申请。

时间匆匆又过了一周。

在一个天气很好的下午,李书妤接到了李修鸣的电话。

异国他乡的两人,隔着手机沉默很久。

李书妤先开口:“最近好吗?”

“不算差。”

“有错我们就改正,不管会被判几年,我们以后好好生活。”她近乎笨拙装着大人的语气。

李修鸣一直很安静,听到她这么说,带着几分笑意道:“好,等我出来你就回国吧,我们去南州生活,那边气候好。”

李书妤答应下来。

临挂断电话前,李修鸣说:“天越来越冷了,你穿厚一点儿,别感冒了。”

电话里,他的声音格外温和。

李书妤却觉得莫名心慌。

……

几天后,李修鸣自杀。

这个失败的丈夫、父亲、犯了错的人,终究没有勇气承担自己酿造的苦果。

那句“别感冒了”,成了他留给书妤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对她鲜少的关切。

随着他的死亡,李书妤的人生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二十岁之前,她漂亮、骄纵、众星捧月,是很多人抬头才能看到的天之骄女。

二十岁之后,在滨州那个圈子,就算提起她,也总是叹息少、奚落多。

刚开始,滨州旧友偶尔几次聚会,有人提起李书妤,还会说起她突然的离开,说起她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父亲,说昔日小公主跌落神坛……

后来,不同的聚会又充斥了新人进来,他们需要结交和讨好的人又换了一批。

光阴转瞬即逝,那个曾经存在感极强的人,也在朋友聚会的交谈中淡去。

然后很突然的,在某一天,李书妤这个名字,不再被提起。

那个长的很漂亮、家境很好、性格娇纵,总喜欢跟在许家大少爷后面的人,像是彻底销声匿迹。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过得怎么样。

**

四年后。

京市星北酒店的会展中心,举办了“人工智能”为主题的商业酒会,即使下着小雨,也来了不少社会名流和媒体记者。

这样的峰会说到底也是一场商业交流的资本局,许家的公司“远洲通信”是该领域的佼佼者,许况带着上亿的合作出席了活动,主办方的负责人亲自来替姗姗来迟的少东家撑伞。

下车的年轻男人,在雨伞遮挡下露出半张冷白英俊的脸,侧脸眉目细致隽永。

无数灯光和雨幕成了背景板,他一身黑色西装,身形优越,漠然冷矜。

进入主会场内,许况的位置在第一排,身边坐着几位学术大牛和年长的生意伙伴,端着酒杯虚靠在座椅里,目光落在台上大屏幕播放的招商短片。

出彩的产品寥寥无几,酒会堪堪过半就显出几分无聊。

身边的人开始找话题攀谈,许况侧耳倾听,唇角带着几分浅淡笑意。不热情也算不上冷淡。

“小许总今年多大了?”左侧的一位年长的女士询问。

许况视线微移,声线低缓答:“二十七了。”

身旁的人带着赞赏,纷纷附和“青年才俊,年少有为。”

招商会后随之而来的酒会晚宴上,许况见了几个许文滨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端着酒杯客套的攀谈。

方才问他年岁的女士一身优雅长裙,身边跟着一位年轻姑娘,朝着许况的位置走过去。

她向许况介绍身边的女孩儿。

对于这个能力出众,又被许文滨寄予厚望的许家长子,想和他攀上关系的人并不在少数,而他的婚姻也被不少人关注。

女孩儿叫季遥宁,长了一张古典美人的脸,气场却干练,剑桥大学的经济学硕士。父母是做房地产生意的,近几年有转向IT企业的动向。

从小在复杂环境中长大的人,情商极高,说话分寸恰到好处,不一会儿就能和许况热切攀谈。

“英国冬天真的很湿冷,尤其Cardiff,我曾经跟导师项目,在那边待了两周,感觉身体能长出蘑菇。”

英国,以及那个有些耳熟的地名。

许况喝酒的动作微顿。

可情绪转瞬即逝,他喝着香槟,淡声道:“是吗,居然会那样湿冷。”

记忆里,好像有一个人最怕湿冷。

阴雨天,她会一直窝在家里,上学都不想去。在他出门前蹲在地上揪住他的衣袖,开始耍赖:“我不去了,你帮我去抄笔记,好不好呀。”

娇气的李书妤。

他很久没有见到了。

会场内灯光粲然,突显的回忆无所遁形。匆匆露面的锐利冷漠又迅速被收敛,他偶尔回应季遥宁几句,好让对话继续进行下去。

酒会过半,健谈的季遥宁已经将话题聊到了恋爱、婚姻。她眉头微皱,语气可爱的细数曾经遇到过的印象深刻的情侣。

她问许况,有些玩笑道:“你学生时候谈恋爱吗?”

许况神情很淡,带着几分薄笑:“谈啊,你说哪一段儿?”

季遥宁愣了下,“啊?”

她若无其事的笑,心里却想,果然很渣么?之前听到别人讨论,还以为他们捕风捉影的造谣。

许况的父母之间的感情是流传了很久的佳话,但和感情专一的父亲许文滨不同,许况似乎并不消停。

其实倒也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情感绯闻,只是传言他这几年来女朋友换的不少。

其中一次就被拍到,他带着女友进入自己在伦敦的家。

联系方式到底还是没有留。

中途助理来提醒,等会儿有一个跨国会议,许况离开了酒会。

星北大厦酒店会场和酒店相连,通过蜿蜒曲折的廊桥,就能到达酒店的贵宾休息室。

从酒会出来,许况手里拿着一份文件,黑色西装让他格外矜漠。

酒店走廊灯光明净,看见站在电梯口的人,许况的步子堪堪停住。

跟在身后的助理原本汇报着等会儿的会议情况,在许况停住时,声音也低了下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房间门口的一男一女。

女生应该是酒店的工作人员,穿着蓝色衬衫和黑色包臀短裙,肤色很白,面容精致。

这一楼层格外安静,两人低声说话,声音也分明。

男人西装革履,拎着一袋子药品,伸手探了探女生的额头,“还有点发烧,要不然请个假休息吧。”

女生声音有些哑,“先喝药,看看能不能降下来。”

许况看见两人的动作,眸色很淡。

助理开口提醒,“许总,会议要开始了。”

因这一句,房间门口的两人回头。

毫无预兆的相遇,四目相对。

对上那双清冷眉眼时,李书妤目光短暂停顿。


李书妤记得,小时候她是很贪玩儿的性格,最开始总喜欢跟在许延身后。

半大的孩子,每天将家里弄的鸡飞狗跳,偏偏她和许延又都倍受宠爱,因此更加无法无天。

大她几岁的许况,完全和他们不同。他从小就聪明、懂事,总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他比同龄人早熟,能力更是超群。

李书妤在高一那年回到滨州后,也听过不少人私下议论,许家这个继子,狼子野心。

他二十二岁那年进入公司,自此对于他的讨论和猜测就没有停过,大多是些添油加醋的传言,无外乎就是年少有为的养子企图篡权。

这些话李书妤不怎么相信,有时候也觉得许况其实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凶神恶煞。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也并不简单,在许家那样复杂的家庭中长大,他的城府一向很深,每走一步都会有他自己的考量。

婚姻大事,自然不会简单。

李书妤不相信,他这么突然的提出结婚会没有任何目的。

她问:“和我结婚,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许况微微挑眉,似真似假道:“喜欢和你在一起,算吗?”

李书妤一脸“我信你个鬼!”

李书妤慢慢地冷静下来了,坐直了身体,认真道:“我觉得你疯了,娶我?你倒是真敢。”

虽然外界都不知道李书妤的身世,但许家的亲戚却都知晓,李书妤得喊许老先生一声“外公”,许况是她名正言顺的“哥哥”。

李书妤当初一时兴起,勾搭许况的时候,都只是想着悄悄和他恋爱,不敢让别人知道。

她明白,一旦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许况存在亲密关系,会在许、李两家引发海啸。

李书妤藏不住事,心里所想都在脸上,可那短短一年的地下恋情,她隐藏的很好。

“有什么不敢的。”许况随意笑笑,眉眼间带了一些张扬,不似往日冷峻倨傲。

“如果你同意结婚,我会帮你拿回属于你的那笔基金。还有,张姨生前住过的那套公寓,现在在许怡手里,以后也会归还。”

他似乎没有耐心再继续和李书妤谈,开始简明扼要的摆条件。

他知道李书妤表面看着冷漠,表现的云淡风轻,实际还是在乎的,不然也不会总去父母的墓地,并且在许怡打算拍卖那套公寓时去了解消息。

果然,李书妤的脸上闪过动摇和迟疑。

有迟疑,说明她在考虑。

结婚这件事不是没可能。

许况几乎胜券在握,要她答应,只是时间问题。

“你说婚后可以给我这么多,又是基金又是妈妈的公寓。那你呢?我能给你什么?”李书妤问。

许况原本打算起身,闻言又将目光移到李书妤身上。

她能给自己什么?

孤单敏感的幼年,她给过自己陪伴。躁动不安的青春期,她给了他难以忘怀的、暧昧又刺激的性。

在婚姻里,她又能给自己什么?

这个答案许况无比清楚。

股权。

许老先生因为对女儿的愧疚,即将给李书妤的那些股份,是许况最直接的目的。

可这,并不能让李书妤知晓。

许况将目光移到的别处,像李书妤之前那样,看着病床墙壁处的虚空。

随口说:“你的身份,足够让许家那些人睡不着。”

他的话很模糊。模糊到李书妤只能明白一个大概。

思索片刻,她像是知晓了他的用意。

“为了膈应他们娶我,你因小失大了吧。”

她理解错了,许况却不欲解释。

“同意吗?”他只问。

李书妤说:“不同意。”

许况笑笑,没被她的拒绝惹怒,说:“给你一段时间,考虑清楚再说。”

**

李书妤当天下午出的医院,回到住所时周玲还没回来,发信息说她还要在家里多待几天。

李书妤拿着手机翻看信息,发现有不少是苏晨发来的,她回了一条,苏晨立马问她现在在哪里。

李书妤说自己出院了。

苏晨转过来一笔钱,说是医药费。

李书妤没拒绝,收了钱,苏晨又问她什么时候来上班。

李书妤现在看见“上班”两个字就生气,没回。

晚上,李书妤吃过晚饭,窝在沙发里打开电脑开始写辞职报告。

当初她去“星北”工作,主要是因为周樾宁,他见她总待在家里有些孤单,就提议她去酒店试试。

这一试就是一年多,这份工作李书妤也不是很喜欢,但碍着周樾宁的面子,才一直坚持。

现在她和周樾宁提了分手,相信不用过多久,那些同事就都会知道,他们八卦的热情和力度都叫人叹服,李书妤不想做他们茶余饭后的消遣和谈资。

辞职信拟好,又在网上了解了一些工作的交接事宜,李书妤给苏晨发了邮件。

她洗了澡,裹着浴袍躺进沙发里,分手的那点儿不快很快就散去了,一阵茫然过后竟然觉出几分轻松。

李书妤知道周樾宁的父母一直反对她和周樾宁交往,在李书妤的世界里,一段感情如果从一开始就阻碍重重,那就说明两人不合适。

她从不认为这种阻碍是在考验忠贞不渝的“爱情”,只觉得其实是命运在帮助她远离火坑。

遭遇反对,还坚持了快一年,这是李书妤对这段感情最大的耐心。

虽然她有时也分不清自己对周樾宁是喜欢多,还是感恩多。

想不通索性不去想了,李书妤躺了一会儿,开始处理电脑里的设计图。

在工作闲暇之余,李书妤会接一些绿化设计作业。

她的客户大多是高校的学生,学景观设计或建筑的。平时会有一些绘图作业,他们懒得完成或因为难度完成不了,就会在网上找代画。

这样的作业难度不高,出图很快,并且价格还可以,李书妤回国后在没有工作的一段时间,全靠画图养活自己。

去酒店工作后她接的活很少了,主要是很忙,没时间。

前段时间一个过去的“老客户”又找上了她,说是要做一个城市小公园的设计。

李书妤讶异,都过去两年了,这个学生居然还没学会自己设计,以后可怎么毕业?

也可能是懒得做作业。

对方说价格不是问题,发来了作业要求,让李书妤两周内出图就好。

昨天李书妤将画好的图发了过去,他今天发了信息过来。

【可不可以改一下。】

【哪里需要改呢?】

李书妤觉得自己的设计图没有问题,都是按照男生的作业要求你弄的。

半晌,对方回【我觉得你画的太好了】

李书妤坐在沙发上,看着屏幕,打字:【?】

她觉得自己像个敬业的客服,冷着脸回复:【宝贝,没明白您的意思呢。】

对方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李书妤以为不会再回时,讯息进来:【你画的太出彩了,老师不会相信这是我设计的,会穿帮。】

不亏是学术混子,考虑的还挺周全。

【那宝贝,您想要怎么改呢?】

过了一会儿,对方回:【改丑一点儿就好,别那么完善。】

第一次见有人要把设计图改丑的,李书妤也是服气。

顾客至上,何况她也收了他明显高出市场价格的钱,李书妤应下来,【好呢,明天改好发你。】

图大大小小有四五个,一旦主设计图改了,区位图、绿化图都得跟着改,工程量还是不小的。

因为许况突如其来发癫似的“结婚”提议,李书妤有些睡不着了,开始抱着电脑改图。

她工作效率很高,凌晨三点多一点儿,将图改完,给对方发了过去。

那学生也是个熬夜党,居然还没睡,立马回【你一夜没睡吗?】

李书妤觉得他的问题有点儿私人了,【给你改完先,怕你急用。】

【我不着急,以后可以慢慢做的。】

还有“以后”?

可饶了她吧。

李书妤又开始为自己的这个客户着急,这是完全不打算自己学啊。

【你要不要下次试着自己画一些,其实不难的。】

信息发出去,李书妤开始有点儿后悔了,怎么能这么劝退财神爷呢?

【不试。】

对方很干脆。

李书妤:“······”

不试就不试,劝学失败。李书妤关掉电脑,去卧室补觉。

这一觉睡的很沉,也可能是临睡前喝的止疼药起了作用。

李书妤迷迷糊糊梦见小时候。

她被送到许家的第二年夏天,依然懵懵懂懂的搞不清楚状况。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父母送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家里。

陈心岚对她很好,总是抱着她,感叹自己要是能生这么可爱一个女儿就好了,严肃斯文的许文滨偶尔也会逗逗她。

许家的大房子很漂亮,偏中式的建筑,后花园种满了各色的山茶,有一池子的荷花。

在许家的那两年,过得其实还算开心,因为不用在半夜被父母的争吵声惊醒。

可是李书妤小时候身体不好,为了照顾她脆弱的免疫力,她不能和别的小孩儿一样去幼儿园,而是请了家教老师。

许况和许延要去上学,尤其是许况,周末还有双语补习。

许延一向调皮顽劣,又因为听到家里保姆阿姨八卦,说李书妤是他爸在外的私生女,所以总是欺负李书妤。

李书妤一直觉得,她小时候之所以那么喜欢许况,都是被许延对比出来的。

在顽劣的许延的对比下,话很少、很干净、偶尔还会给她买小蛋糕的许况,简直就是天使。

许家的房子很大,叔叔阿姨就算再好,也不是她的爸爸妈妈。

年幼的李书妤偶尔也会感到孤单和害怕,这种孤单害怕,转化成了她对许况的依赖。

不论做什么事情,她都喜欢跟着他。

许况对她的态度和后来很多人见到的一样,不算亲近,也着实算不上热情。

那天,是李书妤六岁的生日,张挽俪和李修鸣都没来看她。

陈心岚也跟着许文滨去谈生意了。

李书妤在前一天入睡前,躺在柔软的被窝里默默计划,生日要很大的蛋糕、很多朋友、爸爸妈妈都来、哥哥也要陪她玩儿······

第二天醒来,冷清的家打碎了她美好的幻想。

家里只有几个佣人在,李书妤拽着自己喜欢的兔子玩偶,头发睡的炸毛,一张嫩白的脸充满疑惑,问阿姨:“叔叔和岚姨呢?”

“去工作了。”

李书妤环视四周,也没发现蛋糕。

她有些失落,又问:“哥哥呢?”

阿姨说:“哥哥明天有建模比赛,正在楼上和他的几个同学讨论,比赛很重要哦,小书乖乖的,别去打扰哥哥。”

李书妤被保姆带上了楼,洗漱完穿上小裙子吃完早餐,听阿姨的话,一直待在房间没有出去。

她很难过的等了很久,看着墙上的钟表,见快到中午十二点了,放轻动作出门。

保姆只说许况在楼上,却没说在哪一个房间。

李书妤就一间一间去找。

她小心翼翼,满心的忐忑,像是在寻找自己的生日礼物。

在推开二楼最里间的那扇门时,李书妤听到了几个少年的谈话声。

“哇!这是谁?”蹲在地上整理模型的小男生抬头,看着门口站着的安静小孩儿,问许况。

许况回头,也看了眼小孩儿,“妹妹。”

小男生忍不住说:“你妹妹好可爱。”

说着起身,走到李书妤面前,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又弯腰看着玻璃珠似的眼睛,评价:“睫毛很长啊,长得好像我表妹的洋娃娃。”

李书妤觉得,她后来一直对周墨的印象不好,见面即掐,就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他没轻没重的捏她脸。

房间里还有几个男生,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见许况对这个妹妹很冷淡,就开玩笑:“既然你这么不稀罕,送给我们呀,我们好想要一个妹妹。”

许况低头搭建模型,正在放最精细的一个零件,低眸时神情专注又冷淡,随口说:“可以,她躲起来,你要是能找到她,就带走。”

他觉得突然闯进来的小孩儿干扰他们做事,就想找个理由先打发她出去。

抬头对一脸委屈诧异的李书妤说,“去躲好了,等会儿他们就来找你。”

李书妤当了真,有点儿想哭的看着许况,又急急忙忙的关门跑出去。

那天,许况他们忙完已经很晚了。

送走朋友同学,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许况才发现李书妤不在。

他问阿姨,阿姨也没有看到。

许况突然想到中午的那句玩笑,他起身,找遍了楼上楼下所有的房间,没发现李书妤。

家里的几个阿姨也帮着一起找,都没有。

许况开始自责,因为一直叽叽喳喳跟在身后的小人儿突然不见了,也因为他即将要面临的责问。

他带着复杂的情绪,又找了一遍。

最后,许况在阁楼找到了躲在桌子地下、将自己弄的脏兮兮的小孩儿。

被找到时,她还在发抖,看清许况时立马哭出声,攥着少年的校服,哽咽道:“哥哥,他们都没找到我,我很害怕,一直在等你。”

李书妤高中毕业,两人在一起后,她提起这段往事,“每次玩儿躲迷藏的游戏,我总是输。六岁的那次游戏,我玩儿的最好。”

年少时毫无保留的依赖,说起来其实也有几分真心在里面。

比起后来,她和许况若即若离的恋人亲密,李书妤其实更怀念那个时候。

……

“生日要很大的蛋糕、很多朋友、爸爸妈妈都来、哥哥也要陪她玩儿······”这些愿望没能实现,除了最后一个。

许况找到她之后,可能是怕陈心岚知道后的严厉责骂和惩罚,想哄哄她,让她不要向陈心岚告状。

也可能出于愧疚。

他偷偷带着李书妤去游乐园过生日。

可惜那天下雨了,连李书妤最爱的旋转木马都没有坐成。

司机带着两个淋雨的小孩儿去了他家,他的老婆做了一个小小的蛋糕,书妤吃了蛋糕,也许了愿望。

愿望是:“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他不是—个重欲的人,平时也很少去纸醉金迷的场所,绝大多数精力都用来应付繁重的工作,可是李书妤好像天生就会打破他的克制。

可是对她,他又实在说不上是喜欢,甚至最开始连好感都没有。

可能是从小寄住在许家,李书妤在许老先生无底线的偏爱之下,养成了娇纵的性格,张扬娇气、—身公主病,身边总是围绕着—圈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在那个小圈子里胡作非为。

他不喜欢她的行事作风,也不想看到那些阿谀奉承又眼底不干净的男生,所以总是避免和她接触,所以在她读高中的三年,他很少回滨州。

后来母亲找他,请她帮李书妤补习英语,说李修鸣打算送李书妤出国。

许况的第—反应是,那样娇气的李书妤被送去国外,能适应吗?外面的环境那样复杂。

他嫌麻烦,拒绝了母亲,说自己还要跟老师的项目,没时间。

可是后来,又在—些聚会里,从别人的闲言碎语中听到—些李修鸣即将倒台的论调。

他猜测到李修鸣这么着急送李书妤出国的用意。

等陈心岚再询问他时,他答应了,每天去帮李书妤恶补口语。

但是他没有想到,她会那么直白的询问他,要不要上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可能是年少难以压制的冲动。

手触碰到她温软的身体时,觉得自己真是疯了。这是李书妤,身份那么特殊的李书妤。

他谨慎、克制,—切都做到最好,因为知道只有这样才配得上“许家大少爷”这个称呼。

可是又将自己名义上的妹妹,按向自己,—次次贴近占有。

现在也—样,像是历史重演。

他有些沉迷她带来的热度和刺激。

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又觉得,这并不是—个好现象。

小岛的清晨格外清润,李书妤刚睡醒,在床上躺了—会儿,起床打开窗户,被海风—吹,整个人清醒了。

许况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能又在忙工作,早上李书妤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他接电话,说到了面谈的事情。

—个人待着实在有些无聊,李书妤环顾卧室,开始参观这处并不算太大的二层洋楼。

对这个许况以前的家,李书妤有些好奇。

毕竟他平日太过疏离和高高在上,很难让人窥见关于私人性的东西。

从装修和房间里的物品来看,房子应该有些年头了,房间里很少见近几年的新物品,就连电视机都是几十年前的牌子。

房子的主人似乎在刻意保持原貌。

像是在回忆或缅怀。

这两个词放在许况的身上,李书妤觉得很不适配。在她的认知里,他好像—直是—个理智的人,现在商场沉浮几年,性格里面的精明和霸道锋芒毕露。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企图窥探许况,立即止住了杂乱的思绪。

昨晚洗掉的衣物已经干爽,李书妤换掉了身上的衬衫。

她拿着衣物放回衣柜,要关上柜门时,视线被柜子里的—个盒子吸引。

李书妤动作停住,拿起了盒子里最上方的相框。

俏丽漂亮的女人,温和俊雅的男人,笑的很开心的小男孩。

依旧是许况的全家福,只是和墙上挂着的其它照片不同,这张照片里多了—个小婴儿,几个月大的样子,被五六岁的许况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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