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莫夭的话还是没人听进去,大魏说是强大,但人才空缺也不小,以庞涓为首的武将体系几乎都在边疆镇守,而庞涓本人更是常年居都城不可轻动。能够抵御秦国的,也唯有老帅、相国公叔痤。
唯一让莫夭稍微心安的是,公子卬此次也将随公叔痤出战,与公叔痤兵分两路出发。但,与历史何异?历史上的少梁之战,也是公子卬与公叔痤兵分两路,最终公叔痤兵败被俘,此后一年大病而亡。
莫夭没有能力改变历史,就算他是一只从未来而来的蝴蝶。
晚宴草草结束,莫夭与公叔痤同车回府,一路上莫夭无言,低着头也不敢看公叔痤。他知道历史走向又如何,还不是救不了这位仅仅认识三天的忠厚长者……
“莫,今日为何阻止老师带兵?”公叔痤见莫夭一路未曾正视自己,也是感到奇怪,他这个学生改变了很多,今日甚至还敢冲撞君上,但谈到自己此次出征,却是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老师,可以不去吗?”
莫夭希冀的看着公叔痤,期望能从公叔痤这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然而,公叔痤却是摇摇头,“不行,国有难,我作为相国无法置身于外,更何况,此次浍水之战,老师大胜回归在很多人心中埋下了钉子,他们希望我继续去前线!我带兵打赢了则罢,打输了……他们或许更希望老师死在战场上。”
“可是老师,你这次去真的会大败!”莫夭此时十分激动,甚至从车中差点站起来。
“莫,坐好!马革裹尸当是将士的最高荣誉,安静下来,难道你真的认为老师赢不了吗?你就这么不相信老师的能力吗?”
“不是,老师,我相信你,但是……”
“没有但是!明日君上会杀夔牛祭天以壮我军声威,你今日早点歇息,明日早起与为师一同前去校场!”
“……是……”莫夭没说出来,他相信公叔痤的能力!
但是……历史绝不会出错,哪怕小方向有错,大方向永远是滚滚前行!
交谈结束,车也到得目的地,莫夭下车扶公叔痤,两人一路无言,走到公叔痤书房门口,公叔痤放开了搭在莫夭手中的胳膊,笑着让莫夭回去,而莫夭则是一步三回头……
“莫,既已展露锋芒,那就不要再畏畏缩缩,你是魏武卒后人,永远做不得后退之事,老师信你劝言,但老师更希望你能不拘泥于注定好的未来,未来这种事情,不试试你又如何能知道他能够因你而改变呢?纵使身死又如何?我心一片照沟桥!哈哈哈哈哈……”
公叔痤大笑着走进书房,久久未再有声响。
“老师……”莫夭看着书房的木门,心中暗下决定:从今往后,莫死莫夭现,这个时代,我会尽力留下自己浓重的一笔!
第二天天还未亮,莫夭便早早等候在公叔痤的房门外。
“莫,今日倒是很早!”
“见过老师,今日学生为老师送行,不可贪睡,故早起在此等候。”
公叔痤见状点点头,向府外走去,莫夭也是紧跟在公叔痤左右。
还是一样的牛车,但路却不一样。
军营在城外,所以今日莫夭和公叔痤在车上的时间比昨日去王宫的时间更长。这次公叔痤没有教导莫夭什么,只是一路紧闭双眼养神。莫夭也没有打扰公叔痤,他安静地看着这位老师,下次见,或许就是老师回来的时候了。
牛车并不快,但路不平,所以路上反而是摇摇晃晃,莫夭不知道自己老师是否真的是在闭目养神,但或许,敢于面对未知的人都不会害怕崎岖吧!
军营已到,牛车停下,公叔痤紧闭的双眼也终于睁开了,莫夭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老师有些惊愕,但旋即平复。
公叔痤用威严冷漠的双眼看着正前方的军营,仿佛自己面对的是洪荒猛兽,这种无所畏惧的气势或许才是一个常年用鲜血浇灌的将军所应该有的。
军营门外有两个士兵在把守,看其甲胄颜色正是大魏威名赫赫的魏武卒。
“来者何人?”
“难道你们连大魏相国都不认识吗?”莫夭皱皱眉对着守门的两个士兵问道。
公叔痤伸手制止莫夭继续说下去,然后从怀中掏出半枚虎符向两个士兵扔去,其中一个士兵远远接着,经过多次查看,最终确定,将虎符恭敬地递向公叔痤。
“将军,君上等候已久,请将军速去!”
公叔痤没有回话,只是带着莫夭往里面走去。
“将军,无关人等不得进入!”两名士兵拦住了公叔痤二人的去路。
“无关人等?我?”莫夭郁闷的指指自己,这叫什么事啊?
“他?他是魏武后人!今天带她回来认认家门!”
公叔痤表情未变,指着莫夭向看守士兵解释道。
两名看守用怪异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衣着华丽,瘦弱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年轻人。
魏武后人?就这?
但他俩却是让开了道路。
莫夭看见了两名看守看向自己怪异的眼神,心中也是很无语,但这种事越解释越不清楚,更何况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魏武后人的身份真实性,索性当只鸵鸟,进去再说。
公叔痤带着莫夭一路走到了一座营房门口,进得帐内,里面没有任何人,莫夭感到疑惑,问道:“老师,不先去见君上吗?”
公叔痤摇摇头,指着房间正中放置的甲胄,说道:“将领兵,当披甲,无甲之将,哪有麾下会信任为之拼死?莫,帮老师披甲!”
“是!”
这套将军铠很沉重,莫夭捧着久久无神,公叔痤五十多岁了,在这个时代,当是算老人了,如今却要身穿这么重的铠甲上战场……
公叔痤穿铠披甲很顺利,可见这套铠甲跟公叔痤很久了,其内里所有的不合已经被公叔痤用肉体打磨至完美。
公叔痤穿好甲胄并没有急着走,反而拉着莫夭走向营中的另一副铠甲面前,“莫,这套铠甲是你的!”
“我的?”
“对,你父亲留给你的!”
“那我现在换上吧!”
莫夭见状便打算脱掉身上的华服换上这铠甲。
“你不用换?”
“老师,这是为何?”
公叔痤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弟子,心中不禁掀起一丝波澜,但下一刻,波澜便被压住。
“你现在……”公叔痤抿抿嘴嘴唇,“还不配!”
校场就在军营中央,是一块巨大的平地,此刻这块平地四周已经站满了一队队士兵,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
莫夭低着头跟随公叔痤来到这里,还没有从刚才公叔痤的话中走出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公叔痤说自己不配穿那套铠甲的时候心中会产生那么大的失落。
平地南边,一座高台立于此,此时高台上人影绰绰,但坐在中央的,很明显正是大魏最高统治者——魏王。
“君上,相国大人到了。”此时魏王旁边的侍卫提醒道。
魏王向台下看去,只见一个威武的老将军从远处龙行虎步走过来,恍惚之间,仿佛身后还有着尸山血海。
但事实上,尸山血海并不存在,只有一个瘦弱、华丽的公子哥——莫夭。
“臣(小民),拜见君上!”
“快快请起,今日之事,还需相国操劳!”
“启禀君上,今日此地无相国,只有赴战得胜的将军!”
“哈哈,好!寡人就在王都等待将军在前线传来的捷报!”
“臣,定不负君上所望!”
魏王看着公叔痤,心中满意至极,点点头便向身旁侍卫说道:“去准备吧,今日便斩夔牛为我大魏士卒壮行!”
莫夭随公叔痤入座,然后又起身询问魏王:“君上,不知今日这夔牛,由何人斩杀?”
魏王看向莫夭,昨日宴会,莫夭留给他的印象十分深刻,再加上大军出征心情很好,所以也是向莫要解释道:“寡人知夔牛难杀,故连夜命人在国中寻找异人,今日,便由这异人斩杀夔牛以壮我军威。”
莫夭点头入座没再多问,良久,一屠夫打扮的壮汉被侍卫带了上来。
“草民丁见过君上!”不卑不亢,没有下层人初见国君的慌乱与恐惧,更没有欣喜与受宠若惊,在底下跪着,却让人感觉他是一位矗立的金刚。
台上所有大臣都惊异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魏王更是大笑一声,连连说好。
“今日,斩夔牛壮军威之事便交给先生了!”
“不敢当,草民定不负君上所望!”
“好,带夔牛!”
只见魏王话音刚落,便从军伍中推出一辆巨大的平板车,而夔牛此时则被五花大绑在平板车上。
“昂~”
夔牛一声怒吼,似是不甘又似是愤怒,声音震在了现场每个人的心头。
莫夭昨日已经见到夔牛凶威,今日还是不免被震撼。
“好啊好啊,我庖丁一生杀牛无数,这一次,就要斩杀夔牛了,不管你是神兽还是凶兽,今日,我必杀之!”
丁在夔牛的怒吼声中哈哈大笑,一步一步走向夔牛,一把长约半尺的解牛刀不知何时已经跳到他的手中。
人牛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