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陆棠许宴舟的其他类型小说《和离后她飒爆边关,父子双双火葬场!陆棠许宴舟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碎叶冬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唐掌柜的效率很高,他带着陆棠来到当地瓜果商行,为其引荐其东家。东家见到了,但对方见到陆棠是个女子,先是轻视几分,态度也漫不经心起来。大盛国女子地位再高,也没有到抛头露面的地步,此女亲自上阵,要么家里没男人,要么走投无路。一个连资本都没有的人,他有什么好谈的。“空口白话,就要我行内的行商奔走平遥城,若是那所谓的香瓜没有你所言那般可口,我们不是亏大发了。”陆棠见对方直言拒绝,也不恼,“既如此,在你商行公布消息需交纳多少银子。”在商行公布消息,行下大部分行商都能看到。东家端着酒杯一笑,“三万两银。”陆棠面色一沉,眸色冷下去。发布一条信息最多不过十几两银,他张口就要三万两,显然没有同她共事的打算。见陆棠拂袖离去,东家嗤笑一声。什么人都配同他...
《和离后她飒爆边关,父子双双火葬场!陆棠许宴舟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唐掌柜的效率很高,他带着陆棠来到当地瓜果商行,为其引荐其东家。
东家见到了,但对方见到陆棠是个女子,先是轻视几分,态度也漫不经心起来。
大盛国女子地位再高,也没有到抛头露面的地步,此女亲自上阵,要么家里没男人,要么走投无路。
一个连资本都没有的人,他有什么好谈的。
“空口白话,就要我行内的行商奔走平遥城,若是那所谓的香瓜没有你所言那般可口,我们不是亏大发了。”
陆棠见对方直言拒绝,也不恼,“既如此,在你商行公布消息需交纳多少银子。”
在商行公布消息,行下大部分行商都能看到。
东家端着酒杯一笑,“三万两银。”
陆棠面色一沉,眸色冷下去。
发布一条信息最多不过十几两银,他张口就要三万两,显然没有同她共事的打算。
见陆棠拂袖离去,东家嗤笑一声。
什么人都配同他共事?
一个小娘们,乖乖在家伺候男人便是,跑出来搔首弄姿,也就是相识之人引荐,他留了几分颜面,否则,他定要她哭着出去。
若非陆棠三令五申,刚刚琥珀一鞭子就抽过去了。
“小姐,为什么不让我教训那混账东西!”
陆棠不愿让这种人破坏心情,面色已恢复如常,“疼在身上的不是真疼。”
琥珀眼睛一亮,“我明白了小姐!”
陆棠笑笑,离开商行不过一条街,她被人拦住。
“这位姑娘有礼了。”
这人锦衣玉袍,白面无须,看装扮应当是商贾。
“在下贺连山,做瓜果生意的,刚才无意当中听到姑娘和商行东家的话,可否请姑娘移步?”
“就在这里说吧。”陆棠说道。
贺连山也不矫情,忙表明来意,“贺某冒昧拦下姑娘,希望姑娘给在下一个机会,贺某会倾尽全力博一丝未来。”
陆棠:“我的瓜很贵。”
贺连山点头,“姑娘不必怀疑,在下知晓香瓜为何物。”
陆棠眼底划过一抹意外。
“既如此,二十日后你到平遥城。”
陆棠沉吟一下,说道:“我不需要银子,我要粮食。”
贺连山怔忪后点头,“陆姑娘放心,如果香瓜口感保证,粮食我可以最快的速度筹集到。”
陆棠点头,见贺连山告辞离去,她给了琥珀一个眼神。
琥珀悄无声息地跟上去。
华灯初上,升州城街上仍旧人群熙攘。
琥珀回到客栈,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陆棠。
贺连山还真不是无缘无故只想求个机缘。
原来他同瓜果商行的东家曾为相竞者,产生不少过节,又的确知道香瓜是什么东西,想以此为契机压过瓜果商行东家。
“据悉两个人当时在争夺建立商行的名额,那商行东家使了下作手段略胜一筹,以至于贺连山仍旧奔波在建立商行的路上。”
陆棠知道建立商行需要一定条件,具体什么条件她不知道,只知道人脉、底钱和渠道缺一不可。
从贺连山的衣着来看,他应当不缺底钱,人脉想来也有,看来真的欠一个契机。
大盛没有香瓜,贺连山却意外在他国吃过,甜度极高,口感爽甜,然而不管陆运还是船运,造价极高,合计下来并不合适,他只能遗憾作罢。
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这样一番话,所以贺连山兴冲冲去找了共事伙伴。
“筹粮,我们尽快筹粮!”
一身青色襕衫,气质儒秀的沈丘愣了一下,面色微凝,“岐人攻破平遥城了?”
贺连山赶忙解释一番,沈丘才松了口气,随后打起精神。
“香瓜当真有你说的那般口感?”
他更想问,香瓜真的能够压过那人一头?
贺连山一脸认真,“齐国的香瓜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若是相差不多,以其稀罕度,绝对能够压过他。”
更重要的是,若是这次顺利,贺连山就能建立自己的商行,不再受到那人掣肘。
沈丘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若是我们筹了粮,那香瓜达不到我们的要求呢?”
粮食不是说筹就筹,他们要搭上许多人情,财力以及人力,耗费很多精力。
贺连山沉静片刻,抬眼看向沈丘,“如此被压制下去,我们除了背井离乡别无他法,你怎么看,我想博一把!”
沈丘而立之年,至今仍旧一事无成,只是稍加思索,便应下。
机会稍纵即逝,即便最后没成,损失也在控制之内,若是成了,他们便有翻身的机会。
陆棠自然不会将筹码放在一个人身上,她花了银钱将消息传递给其他行商,标明大致验收时间。
她喜欢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陆棠在升州城采买许多零嘴和一些小玩意儿,又买了许多小童穿的成衣,以及一些布料,便准备回程了。
薛掌柜没帮上忙,还颇为惭愧,甚至因此和唐掌柜闹了些不愉快。
那日唐掌柜出来的时候,面色也难看的很,他没想到那东家几分薄面都不给,话里藏刀,闹得大家不欢而散。
因为拉了不少东西,陆棠雇了一辆马车,回去的时间拉长一些,用了六日才回到平遥城。
到了将军府,陆棠才知道许商序病了。
她脚步匆忙回到院子里,看到清瘦两圈的身影躺在床上,眉宇间阴云密布。
“怎么回事!”
她看向照顾他的婆子。
婆子忙不迭跪下,急声说明情况。
许宴舟走了进来,“让她们下去吧,商序是忧思过度才如此。”
原来从陆棠离开,许商序就开始吃不下饭,肉眼可见的消瘦,忧思成疾又染了寒气,一病不起。
三个赤脚大夫都来看过,开了一些药,这几日仍旧不见好转。
“染了寒气?”
许宴舟叹了口气,“说来也怪我,你走以后,他日日去府门张望等待,我那几日不在将军府,婆子小厮都拗不过他,于是就......”
陆棠震惊之余又有些感动。
“他......为什么......”
她明明说了半月即回,他怎么会如此不安忐忑。
许宴舟沉默稍许,才沉沉说道:“他母亲毒发身亡时,念他年纪小,不敢说出实情,便哄他说母亲去了远方,稍大一些他才明白过来。他父亲出征之前,也和他说过类似的话,再也没有回来。”
陆棠呆了呆,难怪她离开的时候,许商序反应那么大!
“商序,要这样握笔。”
许商序的手背被一双温暖的手包裹住。
这双手不够细腻,他的手背还能感觉到细微的摩擦,那是姑姑掌心的茧子。
可暖洋洋的感觉,好像一下握住他的心。
从来没有人如此温柔以待。
许商序有些失神,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感觉上,浑然没听到陆棠说什么。
“在想什么?”
许商序一连惭愧,“对不起陆姑姑,我、我没听清楚。”
他不敢看陆棠的眼睛,害怕会看到失望的眼神。
脑袋被轻轻摸了摸,许商序听到她语气温和地开口,“如果累了就歇会。”
许商序点点头,写了一会他便开始感到目眩,要使劲眨眼才能重新视物。
他的身体不争气,白白浪费陆姑姑的循循教导。
他有些垂头丧气,忍不住偷偷看陆棠一眼,再看一眼。
陆棠这几日便发现许商序情绪上的变化,稍加思索,说道:“商序想不想听故事?”
许商序眨眨眼,点头。
“从前有一个商人,他富可敌国,斥巨资将异人推举成王,王为了感谢他,封他做了丞相,从一介商人摇身一变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不服者甚多,他绞尽脑汁想要做出让人信服的事情,便聚集三千门客出谋划策。”
“很快撰写出二十六卷,一百六十篇文章,而后挂于城门上,并发布公告:‘谁能把书中的文字增加一个或减少一个,甚至改动一个,赏黄金千两。’,可人人畏惧他的权利,无人敢自讨没趣。这便是‘一字千金’的由来。”
许商序眼睛一眨不眨听得极其认真,末了他眼睛微亮,“陆姑姑,‘一字千金’您教过我,我会写。”
言罢,他坐在椅子上,拿起笔,按照以前陆棠教他的端正坐姿,持笔书写起来。
四个字很快落在纸上,他兴奋地拿给陆棠看,见她笑吟吟夸赞,小脸笑成一团。
看着许商序高兴的样子,陆棠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就像曾经摸萧景年那般。
那时候萧景年小小的一个,软糯非常,总是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一边追着她一边喊‘娘亲’。
“娘亲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娘亲那个王最后怎么样了?”
“娘亲看儿子写得‘一字千金’。”
可不知不觉中…
“娘亲您讲得故事好无趣。”
“娘亲我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听故事了。”
“母亲,你的故事都是胡编乱造的对吗,爹说你整日胡说八道。”
“母亲,您还是多和云姨学一学吧,她是真的有学识,她甚至能够对出父亲的下联。”
......
许商序的精神头差得很,学了一会就进入沉眠当中。
再有个三五日,许商序的情况就会有好转,比起萧景年的癫症,他的毒素虽然顽固,反倒好治疗。
陆棠准备起身熬药,身体一顿,才发现许商序的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袖。
这孩子,似乎对她很依赖。
但是心思太敏感,好像总怕她不高兴似的。
陆棠心疼地用拇指轻轻按揉,将他眉宇间那抹担忧化开。
......
远在京城,武定侯中。
萧景年浑身是汗,紧闭双眼躺在床上,眼皮下频繁滚动,手脚偶尔抽搐。
似是有什么让他极其难过的事情,萧景年猛地睁开眼睛,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看清周围,才发觉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他梦到自己变成一个废人,瘫躺在床上,那是一个破败的房子,淅沥的雨从房顶的破洞中砸下。
云姨领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站在床榻旁看着他,神情讥诮,眼神冷漠,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醒过来梦里的事物就开始变的模糊,梦里看到云姨,他竟会有一种憎恨的感情。
这个梦好像很长,但是他记不住了,只记住这一个片段。
他捏了捏眉心,叫来小厮为他沐浴。
准备热水的功夫,陶云倾出现在房门口,身后丫鬟端着托盘。
看到她,萧景年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头,梦中的那张脸似乎要与眼前的面容重合。
他赶忙甩了甩头,那只是个梦!
云姨这么好,怎么会用那样的神情看着他,怎么会看着他瘫在床上不管她。
“年儿,云姨采买了饴糖,快过来。”
萧景年眼睛一亮,他最爱吃饴糖了。
但是以前陆棠从不让他多吃,偌大的侯府中馈都掌握在她手里,却是连饴糖都不舍得让他吃。
找各种理由搪塞,甚至说吃多了会掉牙齿。
云姨不仅告诉他无妨,还经常给他买回各式糕点和饴糖。
萧景年满心欢喜吃着饴糖,愈发觉得刚才的梦荒谬不已。
“云姨可曾同我父亲求情,让我跟着一起去边关?”
陶云倾叹了口气,“你父亲没答应,不过你放心,云姨既然答应了帮你,决不食言。”
萧景年重重点头,他相信云姨。
“云姨,边关真的有那么好玩吗?”
“自然,和京城全然不同的光景,年儿作为未来的武定侯世子,应当多见识外边的天地才是。”
“那云姨可要好好帮我劝劝父亲。”
他亲昵地抱着陶云倾的胳膊撒娇。
母慈子孝的时候,萧知远兴冲冲回到侯府,让人开始准备离京的事务。
勋贵的权势一再被削弱,如今少有勋贵在朝中当职,想要延续侯府的荣誉,他要么掌握一些实权,要么就是领兵立下军功。
武定侯的老祖宗就是征战天下的大将军,曾经为大盛开疆扩土,立下汗马功劳,他即便没有老祖宗的骁勇,但常年习武,自也不在话下。
萧知远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陶云倾。
“待我携战功回来,便许你正妻之位!”萧知远笑看依偎在怀里的陶云倾。
陶云倾垂眸,遮住眼底的势在必得,柔声说道:“能伺候在侯爷身边,倾儿已经别无所求,只愿我们的孩子能够平安落地,等着他爹身披荣耀归来。”
说着,她轻抚腹部,一脸柔情。
萧知远深情地看着她,想到她堂堂将军府嫡女,一身功夫能上战场,一腔学识比肩文豪,却甘愿以平妻身份委身于他。
相比之下,一无是处的陆棠显得鄙陋不堪,只会用和离要挟他。
......
护送最后两批粮食回到平遥城,随行将士一身伤,似是经历数场恶斗。
平二骑乘战马昂首挺胸走在前边,他的人进了将军府,车队的尾巴还没进城。
这两批是剩下的御寒棉衣和粮食。
至此五万棉衣,二十万担粮食悉数送到平遥城。
“军爷说了,这批粮食到了,以后我们每日可有两餐!”
“呜呜呜,太好了,老天开眼。”
“什么老天开眼,贼老天什么时候眷顾过我们,是陆姑娘,这些粮食都是她筹集来的,我们要谢,也应该谢陆姑娘!”
自从供应粮食之后,城中死亡率极速降低,最近死的人都是染了病身子弱没能挺过来的。
百姓都知道这是陆姑娘的恩赐,没有她,现在平遥城距离死城不远了。
他们自发跪在道路两旁,向着车队叩首,以此感谢陆棠。
将军府的动作很快,当日就改成一日两餐,百姓们雀跃不已。
在这寒冬能够多吃一口饭,就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
这一天,平遥城忙碌不已,除了排队领饭,没有棉衣的人都领到棉衣。
寻常人家冬日穿的都是纸裘,耐寒耐损,可以反复修补,最重要的是便宜。
一件棉衣一两多银子,不是普通人家能够负担起的,所以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穿棉衣,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将军府中,琥珀气冲冲来到陆棠跟前。
“小姐,有些百姓知道感恩,有的就是那狼心狗肺!”
陆棠抬眼笑看她,“什么人把我们琥珀气着了。”
琥珀嘟着嘴,都能挂个茶壶了。
“小姐你不是让我打听百姓对于耕种的态度吗,你都想不到那些无赖说什么,他们说,每天躺着就有饭吃,干嘛要去耕地,多此一举!”
“小姐,这么下去,非得养出一群白眼狼!”
陆棠听后神色不变,依旧看着书,她喜欢看地方志,了解各地民俗。
“不必生气,告诉将军,供应的每日两餐当中,不仅要有主食,还要有肉有菜。”
琥珀顿时睁大眼睛,“小姐,为什么!”
陆棠微微一笑,“你且去做就是了。”
薛掌柜传来消息,寻到玉米种子,不日便会送来。
一同送来的,还有陆棠要求的,三十口善耕种的佃农,都是拖家带口,没有去处的,愿意到平遥城谋生。
陆棠向来有自知之明,她善农桑不错,但经验不足,贸然开荒耕种,耗费人力物力不说,还会浪费高价买来的种子。
这三十口人会将耕种的本事,结合她的学识,传授给平遥城的百姓,逐渐达成自给自足。
至于琥珀刚才说的那一幕,人都有惰性,有这种反应也属正常,要整治过来也很容易。
陆棠考虑的是,城中依然还有很多不定因素,这些会留下隐患。
当街斩杀大呲牙等人虽然能起到震慑作用,但不是长久之计。
她要想个办法,彻底解决掉这个问题。
这件事最好还是和许宴舟商议一番,只是最近六七日都没见过他,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正想着,外边忽的传来一个将士的声音。
“陆姑娘,将军出事了!”
“小将军,发生了什么事?”
陆棠拦住一个守卫。
“陆姑娘,小公子旧疾复发,城中大夫前几日饿死了,现在没人能够医治。”
小公子?
陆棠接过琥珀递过来的大氅,“带我去看看,军中大夫呢?”
守卫对陆棠十分恭敬,闻言却是一叹,“军中大夫本就没几个,后来饿死的饿死,冻死的冻死,现在只有几个略懂伤护的将士帮衬,小公子自娘胎带出来的病,他们根本不懂。”
带着陆棠来到小公子的院子,灯火通明却乱糟糟的,来往将士脸上都带着厚重的忧虑之色。
“陆姑娘怎么来了。”
将士们看到陆棠,纷纷有些惊讶,随后想想她住在将军府,过来看看也无可厚非。
“将军,陆姑娘来了。”
有人进去通传,没多久许宴舟满脸倦容出现在台阶上。
“深夜天凉,陆姑娘早些歇息吧。”
许宴舟眼底的愁绪极浓。
整个平遥城,找不到一个大夫,这么下去,孩子坚持不了多久。
陆棠脚步不停,向里边走去,“旧疾有多久了?”
许宴舟愣了一下,见她进去了,不得不紧随其后,“有六年了,虚七年。”
陆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虚七年,娘胎里就有的病?
来到内堂,床榻上蜷缩着一个孩子,面色蜡黄,嘴唇青黑,浑身抽搐不已,像是中毒症状,却又不全是。
“他娘怀着他的时候中过毒吗?”陆棠翻开孩子眼皮,手指落在他的脉搏上。
许宴舟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你是大夫?”
陆棠抬眼看了他一眼。
许宴舟反应过来,忙说道:“你说的没错,但是什么毒我不太清楚。”
“出生后他有什么异样吗?”
“全身乌黑,气息绵薄,本以为活不了,兴许是老天眷顾才活到现在,但每次毒发症状都会加重。”
“之前吃什么缓解症状?”
陆棠问,许宴舟一一作答。
了解了大致情况,陆棠将小公子身上的衣物除去。
琥珀从后边跑出来,将陆棠的针包递过去。
知道情况的时候,她就让琥珀回去拿了。
陆棠拿出银针那一刻,众将士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到,这位陆姑娘居然还是个大夫!
就是不知道医术如何,能否救治小公子。
许宴舟看着陆棠施针,恍然想起丘师医术高超,当初正是因此同长公主相识。
想及此,他眼底迸发出希冀之色。
陆棠施针后,小少年抽搐的情形有所好转,他微睁双目,虚弱地开口:“爹爹......”
许宴舟上前一步,立于床榻前。
似是感受到他的存在,小少年才缓缓闭上眼睛。
陆棠有些诧异,原来是许将军之子。
施针约莫一盏茶功夫,小少年身上一层黑色薄汗,带着淡淡的黏性。
“水温高一些,给他沐浴。”
一番折腾,已是子时,陆棠施针后有些倦怠,告辞离去。
翌日一早,陆棠用早膳的时候,许宴舟携子许商序前来拜谢。
将士日两餐,百姓日一餐,只有陆棠一日三餐,这是所有人强烈要求的。
陆棠也不推辞,她有自己的小厨房。
她可以想办法筹集粮食,但不想挨饿。
正好今日多做了些,便邀许宴舟和许商序一同用膳。
小家伙瘦得厉害,如今六岁了,但看着也只有四五岁的模样。
见陆棠招呼他,他怯生生地站在许宴舟身旁,小大人一样拱手,“多谢陆姑姑相救。”
他的声音有些哑涩,黑黝黝的眼睛眨着,像是才出生不久的小鹿,懵懂纯良。
这样的眼神中,却透着隐隐的淡漠。
他似是自知活不久一般。
许商序的目光落在桌上,看着通黄的小米粥,几味小咸菜,还有一盘小孩拳头大小的花卷。
“以后商序来和姑姑吃早膳。”
许商序看向许宴舟,见他点点头,忙跟着道谢。
琥珀又盛了一些咸菜,说道:“这是我们在升州城的时候囤下的,味道很不错。”
咸菜易储存,她们采买的还都是偏辣的,辣容易产生更多的饱腹感,很多贫穷的地方都会选择吃辣。
许商序不能吃辣,陆棠特意装了点不辣的。
他许久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这对他而言弥足珍贵。
许宴舟又何尝不是,让将士们饱餐一顿,也都是混着粥,或者搅成疙瘩汤喝,有多久没见过这么精致的白面花卷。
许商序一连吃了五六个小花卷,意犹未尽,却不再伸手去拿。
粮食珍贵,白面更珍贵。
在车队中,白面和大米所占的比例很小,许宴舟便下令,将一半的米面都送到陆棠这里。
无人有异议。
“粮食大约能坚持一月余,我已经再一次向京城传递消息。”
早膳后,许宴舟坐在前厅同陆棠说着情况。
陆棠将长公主的意思说了,皇上并没有无视边关,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变故。
“许将军可有银子?”
许宴舟点头,“陆姑娘需要吗?”
言外之意,她若要,他会毫不犹豫地拿出来。
陆棠一笑,“许将军可知道燕回堂?”
许宴舟稍作沉思,“你的意思是,花钱让燕回堂传递消息?”
燕回堂名义上是个商行,实际上干着买卖消息的活计,本国的买卖,他国的也买卖。
背后东家是个迷,没人见过。
许宴舟觉得此法可行,虽然边关消息极其重要,但相比坐以待毙,反倒可以冒险一试。
而且听说银子到位,消息可以买断。
目前来看,燕回堂的声誉还是不错的。
随后陆棠将她准备开荒农耕的事情同许宴舟说了。
许宴舟沉吟后说道:“如今战事紧张,农耕未必妥当。”
“许将军认为,这场战事会持续多久?”
许宴舟不语。
岐人二十万大军被阻挡在荆门天险外,靠着这道天险,他们奋力抵御,少则两三年,多则就不好说了。
“战事最是吃粮草,我筹集二十万担粮食,也仅够两万多将士不足三月,以学识兑粮食,也要看机缘,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想打持久战,我们须能自给自足。”
许宴舟也高兴,有粮食,有白菜,还有各类肉,这是他渴望许久却不敢过分奢望的。
他实在想不到,陆棠是如何筹集到如此多物资,那不仅要花大价钱,还需要有人脉。
若是知道该怎么做,就不必让陆棠操劳了。
“将军只需要想想该如何打通平遥城至升州城的道路,其余的交给我就是了。”陆棠说道。
许宴舟愣了一下,那双黑眸中好似盛满璀璨星子,熠熠生辉。
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不必着眼后方,只需目视前方。
后来,还是薛掌柜将一切告诉许宴舟,他才知道,陆棠的法子,他复制不了。
不仅是他,绝大多数人都复制不了。
也是那一刻他才开始认识到,陆棠的学识有多渊博。
陆棠思路清晰,她可以通力协助军队后方,但是她需要有一条畅通的交通要道。
这条路打通了,粮草才能持续供应,消息也能及时得到。
许宴舟明白这个道理,当即着手去做这件事。
陆棠说道:“将军闲暇之时,可否为我讲讲这边关驻地的事情。”
许宴舟颔首,“陆姑娘有什么要问的,我知无不言。”
陆棠开始一一询问,很快便从许宴舟以及平二口中了解了平遥城的现状。
这里冬季寒冷漫长,严寒刺骨,夏季温暖短暂,蚊虫肆虐,作为历代流放之地,环境可谓恶劣之极。
流放至此的犯人,多的是死在路途当中,存活下来的人多一半都是穷凶极恶之辈。
也因此,这里老幼妇孺反倒不多。
陆棠看向许宴舟的目光中带了几分佩服。
城外敌军强悍,城内百姓不全是安分之辈,加之断了粮草通信,孤舟一般的地方,许宴舟硬是坚持了半年多。
平遥城虽然常年处于冰封之中,但山林遍布,所以这里的百姓多以游猎为生。
一年中,土地大部分处于冻土状态,常见的谷物无法耕种,流放至此之人又不善耕种,土地大部分荒废。
许宴舟见他所言,被陆棠一一记下,黑沉的眸子当中闪过疑惑。
他不明白记下这些做什么。
他以为陆棠感兴趣,便多说了一些。
“所以这里没有府尹?”
许宴舟点头,“大军到来之前,这里秩序混乱,恶徒横行,百姓被迫‘强者为尊’。”
平遥苦寒天下无,人烟稀少,女子更是如此,因此那时候女子几乎成了稀罕物。
便导致一些人家妻女被肆意凌辱,毫无人道可言。
许宴舟领军来到这里,先斩了所谓‘强者’,情况才逐渐好一点。
但他精力有限,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对抗外敌上,城内秩序便没有得到更多改善。
二人正说这话,许宴舟余光又一次瞥到平二在外边徘徊。
“什么事?”
许宴舟看过去,若是重要的事情,他不会三番两次不进来。
平二脸上神情带着些许不自然,嘿嘿笑着走进来,目光扫了陆棠一眼,迅速移开。
许宴舟蹙眉,“婆婆妈妈像什么样子!”
平二挠了挠头,“那个,我们是来向陆姑娘道谢的。”
他才说完‘我们’二字,外边又探出好几个脑袋。
平二有些赧然,向陆棠抱拳行礼,“谢陆姑娘救命之恩!”
外边十几个将士齐齐行礼,齐声说道:“谢陆姑娘救命之恩!”
声音震耳发聩,琥珀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平二解释道:“他们代表各自队伍来谢陆姑娘。”
说是救命之恩一点都不夸张,若没有陆棠带来的这一批粮食,过不了几日,营中也好城中也罢,就会出现大片死亡。
平遥城军民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荒漠逢甘露,将士们感激不已,不少人一边吃着粮食一边落泪,感慨劫后余生。
恩情记在心中,仍希望当面向她道谢。
陆棠忙回礼,“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若是诸位将军当真感谢我,那便一起守好大盛疆土!”
来之前她是师命难违,看到平遥城的情况,看到许宴舟领军耗尽最后一口气力还在坚守,她内心颇受撼动。
此刻,她是发自内心想要改变现状。
许宴舟眸中闪过些许惊异。
她和一般女子一样,又和大多数女子不同。
她有着女子的柔美清丽,气质不俗,又有其他女子没有的气节和远见。
众将呼应陆棠的话,誓要守好这大好山河。
第一批物资在许宴舟的指挥下进行了分配。
他将御寒棉衣优先分发给城中的老幼妇孺,多出来的才给军中伤员。
粮食统一管理,将士们保证每日两餐,百姓每日一餐。
等到后续物资到了,他们再进一步改善,到时百姓每日两餐,可以大大减少城中伤亡。
许宴舟听从陆棠的建议,悄无声息抽调兵力前往沿路,先将后续的粮食成功押运回来。
至于沿路匪患,许宴舟有些犯难。
现在兵力不足,贸然抽调去剿匪,不仅不现实,而且城中空虚极容易被趁虚而入。
许宴舟一筹莫展的时候,外边将士来报,说有大批百姓跪在将军府门口,磕头感谢陆姑娘的救命之恩。
陆棠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她实在不太会应对这样的场面。
许宴舟似是看出她的为难,说道:“陆姑娘且在这里稍作休憩,我去去就来。”
百姓知道感恩是好事,但不安分的大有人在,为了陆棠的安全,许宴舟并不打算让她露脸。
只是没想到他的担心会应验那么快。
陆棠休息了两日,正巧大批白菜到了,她便带着琥珀去了东城门。
白菜易储存,吃一整个冬日都没问题。
百姓们显然没料到居然还有白菜,看着入城的车队,他们亦步亦趋地跟着,眼巴巴盯着那些白菜。
平二咧着嘴扬声说道:“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大家一口吃的。”
话落,声音再次拔高,“感恩陆姑娘的馈赠!”
百姓们闻言欢欣鼓舞,跟着喊起来。
站在巷子里,琥珀一脸崇拜地看向陆棠,“小姐,你太有先见之明了。”
若非陆棠筹备这么多粮草,来了平遥城,也只能跟着挨饿。
“想必你就是陆姑娘了!”
一道沙哑难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陆棠回身,便看到四个穿着棉衣的男子,正不怀好意上下打量她。
陆棠后退一步,和他保持距离,目光仿佛淬了冰,“我若不去呢。”
她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彻底激怒陆正。
“你要是不去,我陆家就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去,给我拿笔墨纸砚。”
陆正竟当场给陆棠写下绝亲书!
“你若现在去,这纸绝亲书我自当焚毁,你若不去,从今往后,不要再说是陆家女!”
直言了当的威胁!
陆正笃定她会妥协。
离开婆家,娘家又不要,她活不下去的。
手上一空,绝亲书已经到了陆棠手中。
“既如此,绝亲书我收下了,我姨娘的随身玉佩还请归还,那是我师门信物,并非陆府之物。”
陆正一脸震惊之色,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利落地拿走绝亲书。
“你、你简直是疯了!”
他已经没有女儿能嫁去侯府了,陆棠不回去,他的舒服日子也就到头了。
“一个破玉佩!好好好,你若想拿回玉佩,现在就给我去侯府磕头认错!”
陆棠蹙眉,看样子,要用非常手段拿回玉佩了。
正想着,一辆青鸾马车缓缓驶过来。
青鸾飞舞报佳音,幸福安康乐满心。
百姓纷纷瞪大眼睛,若说其他的皇室贵族他们不认得,但这青鸾坐撵他们却认识。
“那是昌运长公主的坐撵吧!”
“我大盛国还有谁敢用青鸾做图,唯有长公主殿下!”
“昌运长公主?就是那位创办女学,倡议启用女官的昌运长公主吗?”
围观之人窃窃私语。
“除了她还有谁,大盛女子活得如此潇洒,绝大部分都是殿下之功。”
“据说长公主早已不问世事,怎么今日出现在这里?”
长公主孀居二十余载,极少出现在世人面前,看到这青鸾坐撵,百姓猜测纷纭。
达官贵人都不住在淮阳路,那么青鸾坐撵极有可能是冲着参议府而来。
陆正吃了一惊,赶忙敛了怒气,整理仪容,准备恭迎殿下坐撵。
心中思忖不已,却想不起什么时候同长公主有所交集,但青鸾坐撵现身,绝不是坏事!
或许是他的夫人无意当中得了长公主赏识也说不定。
陆正激动地往前迎了两步,随即蹙眉看向一旁的陆棠,“等一会再收拾你!”
陆棠目光浅淡地瞥他一眼。
陆参议从这一眼中看到不加掩饰的讥讽,心头火起,正要训斥,奴婢已掀开鸾鸟展翅的门帘。
从青鸾坐撵上下来一位气度不凡,举止有仪的女子。
看到眼前之人,陆正眼底闪过震惊之色,赶忙躬身行礼,“下官陆正,见过方姑姑!”
来人是公主府掌事姑姑,也是昌运长公主的贴身女官,虽不涉朝政,但同外朝大臣一样有着品级。
方姑姑乃正三品。
也难怪陆参议如此惊讶,因为见方姑姑如见长公主!
方姑姑颔首,“陆大人不必多礼。”
陆正脸上堆着笑,“方姑姑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里边请!”
坐撵停在他陆府门前,自然是到他府中的。
不论是什么事,青鸾坐撵和方姑姑的到来,对陆府都有莫大助益,也好让那些惯会捧高踩低的人看看。
方姑姑笑容不变,语气浅淡,“我来找陆姑娘,恰好听到陆大人给了绝亲书,我就不叨扰了。”
说罢,她错身而过,仪态万方地向着陆棠走去。
陆正脸色蓦然一白,身形都跟着晃了一下。
怎么可能,方姑姑来找陆棠的?
他们如何联想,也无法想到堂堂三品掌事女官会找一个下堂妇。
方姑姑见陆棠脸颊红肿,面色微变,伸手轻抚上她的脸颊。
“长公主夸这张脸乃国泰民安的脸,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掌掴!”
陆正一听慌了神,腿一软跪倒在地连连请罪。
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
陆棠......什么时候得以拜见过长公主?
还被长公主如此称赞!
早知如此......
陆棠眼尾微红,她知道这是长公主在给她长脸撑腰。
尽管长公主顾念的是她师父的情谊,但被众人唾骂,深陷泥沼之时,长公主此举无疑救她于水火。
陆棠恭敬行礼。
方姑姑拉着她的手,笑盈盈将她扶起,和刚才与陆参议说话时的态度截然不同,看得陆参议一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陆棠知道这是方姑姑特意抬举她。
“长公主手谕送到,你且放心去。”
陆棠松了口气,如此就有了保障。
“多谢长公主,劳烦姑姑跑一趟,还有一事可能要劳烦姑姑。”
说着,她看向陆正。
在方姑姑的注视下,陆棠顺利取回师门信物。
陆棠拳脚功夫比不得师兄们,但她善农桑,喜兵法,爱奇技淫巧,善创武器。
北地驻边的战事日渐紧张,敌寇蠢蠢欲动,极其不安分,圣上知道丘师主动派遣弟子前往助阵,龙颜大悦。
“你可先用长公主手谕调动人力,圣旨随后会到北边驻地。”
方姑姑又嘱咐陆棠几句才上了马车。
送来手谕之时,便是陆棠离开京城之日。
时候刚刚好。
青鸾坐撵离开了,眼看陆棠就要上马车,陆正上前拦住她。
“棠儿,你、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长公主?”陆正惊疑不定,眼底带着一抹希冀。
看上去还如此熟稔。
陆棠眼神揶揄,语气不疾不徐,“与陆大人何干?”
陆正一噎,眼睛一瞪,“你怎么和我说话,我是你父亲,你个不孝女!”
陆棠轻轻抖了抖那纸绝亲书,明眸皓齿,“陆大人莫不是忘了,如今我同陆府已经没有半点关系。”
陆正嘴唇一抖,愣住了,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原意......是担心陆棠和离无法带给陆家殊荣,可谁想到长公主如此抬举她。
颇有一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感觉。
陆夫人听闻消息也出来了,端庄地走过来,唇边含笑,“棠儿不要同你父亲置气,有什么话我们回家说。”
陆棠见她端着嫡母的架子,唇边弧度淡淡,“陆夫人放心,我不同不相干的人置气。”
‘不相干’三个字让二人面色齐齐一变。
“我们做不到经邦济世,总要填饱自己的肚子。”
许宴舟被她说服,“陆姑娘想如何做?”
陆棠一笑,“等我细化一番,再同将军说。”
许宴舟看着她湛黑的眸子熠熠生辉,蓬勃的朝气扑面而来,他的嘴角不自觉有了弧度。
今日又有一批粮食送到,自从许宴舟派出人前去接应,押运便顺利起来。
从镖师们身上的伤也能看出一二。
得益于寒冬,肉类送到的时候已经冻上,几乎没有损坏的。
对于这么多种不同的肉类,百姓们也稀奇得很,他们打猎为生,大雪封山后,他们已经许久没闻过荤味。
陆棠托返程的镖师们给薛掌柜带话,让他帮着寻找几样种子和农用工具。
许宴舟借着接应粮食的机会,顺道清剿两处匪患。
他居然不知道,这条路上的匪患已经如此严重。
清剿的时候他发现一些异样,顺着寻到的线索一路追查下去,的确让他发现一些东西。
许宴舟忙碌起来。
府中只有陆棠和琥珀两个女子,其余的都是小厮或者驻守的将士,许商序托付给了陆棠。
为了方便照顾和医治,陆棠让许商序搬到她的院子同住。
用过早膳,陆棠便如同往常开始练字,许商序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姑姑写的字真好看。”
字好看,人也好看。
他不好意思说。
“商序会写字吗?”陆棠问。
许商序摇摇头,眼神黯淡下去。
他身体太差了,大部分都是萎靡的状态,边关也没有西席和学堂,到了启蒙的年纪也是常年卧床,没有条件,也无力学习。
“如果你想学,姑姑可以教你。”
许商序眼睛一亮,“真的吗?”
看着他满眼孺慕,陆棠不由自主想起另外一道小身影。
他也曾这样看着她,只是......
“姑姑为什么叹气?”许商序有些忐忑。
陆棠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和商序无关,只是想起以前也有一个小少年围在我身边,软糯地喊我娘亲。”
许商序愣了一下。
“是姑姑的孩子吗?”
“嗯。”
许商序心底悄咪咪种下一颗种子,连他也没有发现。
陆姑姑似乎不太愿意提起那个孩子,因为每次提起来,她的神情都会淡下去。
这之后,许商序每日都会跟着陆棠认字,学写字。
许商序的精神头依然很差,每天学半个时辰,就会陷入睡眠。
这一度让他自暴自弃。
学了有什么用,用不多久他就会死掉。
“姑姑,我爹爹是个好人。”
许商序仰着小脸,黑黝黝的眸子直直看着陆棠。
陆棠一怔,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这个。
“姑姑也是好人,如果商序死了,姑姑能帮忙照顾爹爹吗?”
许商序渴求地看着她。
陆棠眼神柔和下来,这孩子知恩图报,是个好孩子。
许商序的事情不是秘密,早就有人同陆棠说过,他不是许将军的亲子。
许将军未曾娶妻。
许商序是他袍泽之子,母亲生下他后毒发身亡,四年后父亲战死沙场,许宴舟当场将许商序认下,不想让袍泽遗憾而走。
许商序眼底的淡漠,来源于他对自己的认知,如此情况下,他仍旧想着许宴舟,可见其心性。
“商序不会死的。”陆棠拉着他坐到身旁,“姑姑会治好商序,但前提是,你内心想要好好活着。”
许商序怔怔的,良久才说道:“姑姑,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他没救的,请了那么多大夫,也只能延缓他的死期而已。
“商序不相信姑姑?”
许商序忙说道:“怎么会,商序相信,姑姑一定能治好商序,我等着那一天。”
陆棠见状又是好笑又是怜悯。
他明明不信,却为了宽她的心这么说。
陆棠也不多说,每日为他施针,等到薛掌柜将一批中草药送到,她就可以进一步给他治疗了。
中草药有三批,是薛掌柜离开的时候,陆棠托他采买的,顺便委托他寻找一些赤脚大夫。
不愧是陆棠在百户商贾中选择的,薛掌柜不负所托,那批药材甚至比最后两批粮食到的都早。
五辆大车的药材进了平遥城,百姓们面面相觑。
空有药材,没有看病的大夫啊。
即便有大夫,他们又哪来的银钱看病。
一辆陈旧的马车跟在大车后方,缓缓进了城,连同药材一起进了将军府。
车上有一个四旬男子,两个五旬男子。
他们都是薛掌柜寻来的赤脚大夫。
薛掌柜深知现在的平遥城就是人间炼狱,即便重金,也很难请到寻常大夫,只能去找那些走投无路或者陷入困境之人。
这三人便是如此,他们敢只身前来平遥城,几乎走投无路,抱着必死的决心。
站在将军府,三人被侍卫仔细搜查一番,头发牙齿都没有放过,愈发让他们心惊胆战。
这三人的底细薛掌柜都打听过,陆棠不太放心,还是花钱让燕回堂去查。
当然,钱要记在许宴舟头上。
不是陆棠小气,她一介女流之辈,总要有点银子傍身才踏实,总花自己的银子给别人办事,这不合规矩。
许宴舟空有银子,寻不到采买的机会,那银子就是废物。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如此堕落。
三个赤脚大夫换洗了身衣服,还得到三件御寒棉衣,顿时感恩戴德,他们之前穿的都是破旧的纸裘。
陆棠稍加试了一下他们的水平,发现都不怎么样。
索性陆棠要求不高,他们只要会处理伤口,治疗简单的风寒就可以了。
这三人暂时充入军中,陆棠让平二好生照应。
有好的先例,才能吸引更多的能才之辈。
农耕种子不太好找,陆棠锁定一些范围,让他找玉米和稻米种子。
稻米还好说,玉米是什么薛掌柜都没听说过。
陆棠让他多找西北和西南的商贾打听,她曾在西北的地方志上看到过关于‘珍珠秫’的记载,也就是俗称的玉米。
大盛没有种植玉米的先例,但是陆棠知道,他国有不少进行大面积种植的。
北地驻边的环境,适合种植玉米。
许晏舟浑身浴血,被抬进将军府。
平二揪住一个将士的衣领,低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许晏舟此行带了护卫队,那些都是他的亲兵,武艺高强,怎么还会受这么重的伤!
那将士嗫喏着说不出话,他不是随行之人,接到将军的时候他就这样了。
而且他是孤身一人,没有护卫队。
平二问不出所以然,急的骂娘,转头看到陆棠来了,好似抓住救命稻草。
“陆姑娘,你快看看将军!”
陆棠快步走到榻前,鲜血染红卧榻,许晏舟紧闭双眼,生死不知。
手指搭上他的手腕,陆棠顿时松了口气,向着一个小将士招招手。
“把将军的衣衫褪下。”
小将军上前七手八脚地将许晏舟上身的衣服除去。
血染红身上,却没有伤。
陆棠说道:“他只是闭过气去了。”
说着,她探身在许晏舟胸前以及耳后几个穴位按揉起来。
反复按了几下,许晏舟猛地咳出来,伸手牵制住胸前的手腕,暴睁双目,眼底森寒一片。
周身气势与平日里大相径庭,仿若换了一个人。
待看清楚面前之人,看到那双瞪圆的杏眼,眼底还带着惊诧和一丝余悸,许晏舟浑身气势戛然而止。
“陆、陆姑娘!”
刚刚被许晏舟拉扯一下,陆棠现在半个身子倚在榻上,气息喷薄间相融在一起。
陆棠抿嘴,“许将军弄疼我了。”
许晏舟握力惊人,手腕好似被铁钳钳住。
在陆棠的提醒下,许晏舟赶忙松开手,忙不迭致歉,耳尖悄然爬上一抹红。
许晏舟身上只是受了擦伤,梳洗一番,换了身衣裳来到正堂,看到陆棠端起茶盏的手腕上一圈青紫,眼底闪过懊恼之色。
不等他说什么,陆棠便问起因何受伤。
说起正事,许晏舟微蹙眉头,将缘由说出来。
“所以,那些不是真的匪冦?”陆棠眸色微凝。
许晏舟点头,“从他们反抗再到逃脱围堵,分明是训练有素的兵丁!”
平二拳头捏的咔咔响,“狗娘养的,竟然算计到我们玄甲军身上了!”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的军饷就是这些扮作山匪的兵丁给劫走的。
若说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部署一切,连平二都不信。
是什么人敢这么做,又是什么目的!
原本因为许晏舟没有受伤而高兴的几人,心中笼上一层阴霾。
许晏舟让亲卫分头去追踪,抓到人就有了线索,他则从另外一个方向围追过去。
只是没想到那些人中有几个高手,反过来围杀他。
这种情况下再想活捉几乎不可能,许晏舟只得痛下杀手,杀掉最后一个人的时候也被打得闭过气去,再睁眼便回到将军府。
许晏舟的亲卫陆陆续续回城,仍有一部分和前来相助的斥候会合,继续追踪那些人。
将近二百人的队伍,不可能扫清所有痕迹。
许晏舟安然无恙,将士们散去,一道瘦小的身影从后边扑过来,抱住许晏舟。
“爹爹......”
许商序的声音带着哽咽,语气中尽是后怕。
前边的动静不小,他几乎是连跪带爬来到这边,被赶过来的琥珀拦下。
许晏舟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求助似的看向陆棠。
他没有哄孩子的经验,自从认下许商序之后,他就不知道该如何同他相处。
好在战事紧张,他忙得脚不沾地,倒也避免许多尴尬。
“商序,过来,姑姑有好东西给你。”
许商序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她,“什么好东西?”
陆棠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打开一看,就是许晏舟都有些诧异。
“哪来的饴糖?”他忍不住问道。
即便在京城,饴糖也属于贵重的零嘴,不是寻常人家能够吃得起的。
好一些的饴糖一小包就十几两银子。
许商序抹着眼泪来到陆棠跟前,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小包。
他从未听说过饴糖,也没见过。
他出生就在平遥城,这里连糕点都没有。
陆棠捏起一块塞进许商序嘴里,说道:“薛掌柜托人送过来的。”
薛掌柜很会做人,知道陆棠身边有个孩子,便遣人送了些零嘴和玩意儿。
直接刷了一波陆棠的好感度。
陆棠打算将这些作为奖励送给许商序。
许商序小脸还带着泪痕,却是眯着眼一脸满足。
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他以为白面花卷最好吃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陆棠唇角漾开一抹笑。
“饴糖还有,不过不能多吃,姑姑这里还有一些小玩意儿,你每学会一首诗,姑姑便奖励你一个,好不好?”
许商序小鸡啄米般点头,恨不得马上就去学诗。
刚刚的心有余悸不复存在。
许晏舟看向陆棠,眼底闪着碎光,他最清楚,商序这孩子不轻易亲近谁,自他父亲死后,他唯独亲近自己。
短短十数日,他对陆棠的依赖和信任显而易见。
牵着许商序的手往后院走去,陆棠回眸,向着许晏舟轻轻挑眉。
她的神情生动,许商序一下便懂了。
他欠她一个人情。
虽然玩笑之意更多一些,但他知道,何止是欠个人情,他还欠她两万余条命。
平遥城到升州城的官道被许晏舟带兵打通,这意味着行商走贩可以往来,消息不会再像之前那样闭塞。
后院,许商序在练字,陆棠则翻看地方志。
这些都是前府尹的藏书,其中有许多地方志正巧是陆棠喜欢的,便都翻了出来。
她有预感,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要靠自己,所以她每日翻书,在里边寻找生机。
果不其然便被她找到。
“香瓜?这东西在平遥城能种活吗?”
琥珀将字条传达给许晏舟的时候,平二满脸诧异。
待她走了,平二挠着头不解地问道:“将军,陆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在平遥城种瓜吗?”
许晏舟沉默不语,将字条收入怀中,花银子请燕回堂寻找香瓜种子。
燕回堂的效率很高,陆棠需要的种子是和薛掌柜的玉米种子一起送到的。
一起来的,还是那三十口佃农。
平遥城别的没有,空置的房子却有不少,他们被分散安排在平遥城中。
万事俱备,只欠冰解大地。
冻土不解冻,一切都是枉然。
这期间,三十口佃农开始促使周围的人‘耳濡目染’,他们这辈子都在和庄稼打交道,话里话外自然离不开庄稼。
口口相传之下,很快平遥城百姓就知道这些外来人是来这里开荒的。
此时的陆棠正在将军府摆弄她的种子。
除了玉米种子,便是她手上的香瓜种子。
寻州志提起过两种香瓜,一种黄白皮香瓜,一种绿皮绿肉香瓜。
肉质细嫩爽甜,早熟、高产、高糖。
最重要的是,按照寻州志的描述,平遥城的环境非常适合种植香瓜。
如果种植成功,香瓜将打开通商大门。
不管玉米还是香瓜,在大盛都少有耳闻,陆棠暗下决心,一定要将这两种都种出来。
她没想到的是,当日的决定,让平遥城成为大盛最大的玉米种植之地,平遥香瓜享誉他国。
......
京城,武定侯府。
萧家老太太沉着脸听萧大小姐哭诉。
“以前陆棠在的时候,每年我的春衣都要准备八套,今年才给我准备五套!我就去找陶云倾,娘您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咱们之前奢靡过度,如今边关战乱,该节俭一些才是!”
萧大小姐又是气又是委屈,“以前陆棠在的时候方方面面都很妥帖,现在不仅我和景年的春衣都缩减到五套,下人们近两个月的月钱也都没放。”
萧老太太蹙眉,转头看向贴身婆子,“都没放?”
贴身婆子忙点头,“是的老夫人,下人们两个月都没收到月钱了,不少人过来找过我,想着夫人刚掌中馈,可能还手生,便没有惊动老太太。”
她说得委婉,两边都不得罪。
萧老太太脸色却难看起来,“把陶云倾叫来。”
不多会,陶云倾来到,向老夫人行礼。
看到萧大小姐的时候,陶云倾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果不其然萧老太太发难。
陶云倾脸上带着委屈,又带着一抹坚韧,她跪在地上向萧老太太磕了头。
“娘,云倾曾随父兄为大盛出征,深知边关将士艰难,如今战事紧急,我便想着节俭一些,也好为将士们做点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萧知远站在外边。
陶云倾好似无所觉,泪眼婆娑地说道:“娘,除了您和侯爷的春衣照旧,小姑子和景年的减成五套,我自己则减成三套。”
萧老太太面色稍霁,“你心怀家国这是好事,将我的减成三套便是,老婆子也不出门,穿什么都一样,他们二人一个长身体,一个来年要相看人家,还是多准备些春衣的好。”
她说完,萧知远父子走了进来,向老夫人行礼。
萧景年义正言辞地说道:“祖母,景年三套春衣即可,云姨胸有丘壑,以家国天下为重,景年虽然年幼,却不能拖了后腿。”
萧大小姐在一旁气得咬牙,这不是在暗喻她小家子气,胸无气量吗!
她恨恨地瞪了陶云倾和萧景年一眼。
虽然她也不喜欢陆棠,若是若她还在,哪有这么多事端!
最后还是萧知远一言决定,每人春衣五套才作罢。
回去的路上,萧景年满眼崇拜,只觉得陶云倾周身都是光芒。
“景年,你先回去。”萧知远说道。
萧景年点头离开,没有注意到萧知远的脸色。
待走到一半,他忽然想到新练的字还没给云姨看,他又折返回去,在一处假山后听到父亲和云姨在说话。
“减了日常用度,不放下人的月钱,你当真是为了边关将士吗?”
父亲的声音有些狠厉,萧景年心中一惊。
“侯爷......”
“闭嘴!你拿这些银子去放印子钱,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扑通。
透过假山缝隙,萧景年看到云姨跪在父亲面前哭啼哀求。
印子钱?
萧景年脑袋嗡的一声。
这是黑心钱啊。
陆棠冷眼看着四人,“我记得棉衣给的都是老弱妇孺,什么时候传到你们身上了。”
大呲牙咧嘴,露出两排黄牙,“不是老不死的就是小杂种,哪有爷爷我的身体金贵,他们也配穿这么细致的棉衣!要我说,那姓许的就是打仗把脑子打坏掉了,把那么多粮食衣棉衣分给那些废物,不是浪费吗。”
另一个贼眉鼠眼的跟着笑,“爷说得对,还是跟着爷混有前途,我从小到大第一次穿棉衣,以前过冬都是穿纸裘。”
大呲牙听着很受用,拍了拍他肩膀,“跟着爷混有你们享受的,老鼠,一会那小的先给你享用。”
老鼠欣喜若狂,看向琥珀的眼神黏糊糊的。
“这城里的小娘们都玩烂了,终于来了个新鲜的,哎呦哥,要不咱先干正事,我这迫不及待了。”
大呲牙哈哈一笑,“瞧你那点出息,一会滚远一点,别让我听见声儿。”
老鼠点头哈腰,“得嘞,我去那边巷子解决。”
说完,他一脸淫荡地向着琥珀走去,看着她那细皮嫩肉的模样,心里愈发痒得厉害。
发配到这里的也有不少官宦人家的妻女,但是这一路上的折磨,活下来的也都不成人形,哪像她这般,模样俊俏身段柔软。
陆棠没有动,琥珀自然也没有动。
陆棠挑眉问道:“知道我们是谁吗?”
大呲牙笑了,笑得很猖狂,“这句话怎么耳熟呢,哦对了,那个前首辅家的嫡女也是这么问我的,哎呀后来怎么着,叫的那叫一个欢,关上门巷子口都能听见。”
几个人哈哈大笑。
说话的功夫,老鼠已经迫不及待上前去抓琥珀。
“来妹子,哥哥疼你。”
他夹着嗓子,眼看就要抓住琥珀的手,谁知那白皙的手腕一翻,扣住他的手腕。
老鼠笑起来,“原来妹子喜欢这样,来来来,哥哥都依你......啊!!”
夹着的声音转瞬变成凄厉惨叫。
在大呲牙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老鼠已经被琥珀踩在脚下,声息渐弱。
大呲牙等人一时惊得后退,可面对到嘴的肥肉,哪里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琥珀没给他们更多思考的机会,纵身上前,几个起落间,三个人只来得及闷声一声,就纷纷倒在地上。
“小姐。”
琥珀解决了四人,回头看向陆棠。
“既然知道我是谁,那就好办了。把他们拖到主干道上。”
琥珀一手薅起两个人的头发,一起往外拖去。
此时押运白菜的车队还未过去,百姓们还在跟着高呼,须臾就有四个人如同死猪一样被扔在大街上,顿时惊得连连后退。
平二以为又是抢粮的,刀都亮出来了,待看清楚陆棠的身影,忙收了兵器走过去。
“陆姑娘,这是?”
他没注意到周围人看着琥珀的眼神如同看怪物,快步走到陆棠跟前,看了脚下四个人一眼,当即皱起眉头。
这四人是平遥城有名的混混,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当时将军清剿的时候跑掉一部分人,没想到又跑回来了。
大呲牙被琥珀摔在地上半天才缓过来,没看清眼前的形式,对着陆棠破口大骂。
“贱人,你找死,等着我一会使劲折磨你......啊!!”
又是一声惨叫,平二拔出剑的手一顿,阴沉的表情都僵在脸上。
在他心里,陆棠是一个大气沉稳,温和柔美又端庄的女子。
此刻,她一脚踩在大呲牙的脖颈上,踩得他舌头直往外吐,脸色迅速涨成猪肝色。
陆棠环视一周,从百姓的眼神当中就能看出他们对大呲牙等人的厌恶和恐惧。
“这个人该死吗?”
她语气平静,好像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周围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棠又问了一遍,百姓们的眼神开始闪躲。
他们不敢说,怕遭到报复。
琥珀挺着胸脯,昂首说道:“我家小姐既然这么问,你们就大胆的说,他们的生死掌握在你们手里。”
几个呼吸之后,在琥珀有些恼火这些人没胆时,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哽咽道:“该死,他该死,他们四个都该死!他们该死啊~~呜呜呜”
女子跪地痛哭起来,“这些人渣,他们都该死。”
无数次被玷污,她已经麻木,没有反抗的苗头,可这些畜牲却奸污了她女儿。
被他们活生生糟蹋死了。
她恨不得生啖其肉,却无能为力!
老鼠的目光阴翳地看过去,似是在用眼神告诉那女人,你完了。
还有想要说话的人看到他的眼神警告,吓得赶忙闭嘴,向后退缩。
噌!
陆棠皓腕一抖,一道寒光从腰间飞出,她身姿舒展,抬臂甩腕,手中软剑晃动着如同灵蛇吐信,顷刻缠上老鼠的脖子。
血光乍现,地面溅洒出一道鲜艳的弧度。
不过呼吸间,老鼠已经身首异处,身子软软倒了下来,发出微弱的闷声。
万籁俱寂,寒风似有眼力般停下。
挤满人的街道除了呼吸声清晰可闻,鸦雀无声。
软剑复直如弦,血顺着剑尖滴落在地上。
陆棠缓缓说道:“其他人认为,他们该死吗?”
她继续问。
琥珀有些不太明白,就冲这四人盯上她们,他们就该死,更何况这些人定然没少欺辱妇女,小姐为何要一遍遍去问那些百姓。
他们的意见重要吗?
刚才还阴冷警告他们的老鼠变成一具尸体,百姓们非但没有害怕,脸上从惊到喜,又到泣。
这个人渣终于死了!
“他们该死!”
“该死,他们都该死!”
百姓们纷纷叫嚷起来,愤恨之情溢于言表。
陆棠点点头,神情认真,“既然大家都觉得他们该死......”
话音才落,她手起剑闪,又是三颗人头落地。
干脆利落,杀伐果断!
气息不乱,声调平稳,看着她平静的仿若一潭湖水,平二一脸震惊,呆呆站在原地。
心中对她的形象崩塌重组再崩塌,如今又开始重组当中。
耳边传来百姓们的欢呼声,和看到白菜车队的时候一样欣喜若狂。
死气沉沉的平遥城,因为一张张喜极而泣的面容,多了一抹鲜活之色。
陆棠看向平二,“麻烦小将军收拾一下这里。”
陆棠见状,眸子微眯,门帘还未被掀起,手便被琥珀握住。
大大的杏眼中盛满惊惧和绝望,紧握着她的手,冲他摇摇头。
刚刚匆忙一撇,她却看得清楚,棚子下那口大锅中,蒸煮的分明是个白花花的小身影。
这和她记忆深处的场景重合,身体不由自主轻颤起来。
感受到琥珀的情绪,陆棠轻轻安抚着她,余光透过帘布缝隙,看到那让人心颤的一幕。陆棠闭了闭眼,压下脏腑的翻滚,心中疑虑丛生。
从老妪断断续续的呢喃中,众人终于得知,没有可易子的人家,没有能用孩子兑换粮食的地方,他们只能去女留男。
那口锅中,是她一岁的孙女。
如此她两个孙子就能多活些时日。
可她不心痛吗,她也痛的呼吸不过来,孤儿寡母存活于世,她若死了,三个孩子都会成为旁人口中之食。
战马上的许晏舟久久不语,笔直的身形似乎有了些许弧度,微微敛首,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人开口,千万人便跟着开口。
饥肠辘辘的百姓眼中只剩下粮食,已经无惧那些朝向他们的寒光凛然的利刃。
越来越多的百姓围堵过来,将本就不宽阔的主干道围的水泄不通,甚至有些人直直扑向粮食,被守在四周的将士以及镖师们拦下。
“军爷,救救我儿子吧,给他一口吃的就能活!”
“将军您行行好,我娘就剩下一口气了,求您救救她吧!”
地上跪倒一片百姓,一片哀戚苦求之声。
自家尚活在水深火热当中,哪有精力去顾及他人生死。
他们只希望尽可能留住在意的人,哪怕多留些日子也好。
还有一部分人虎视眈眈,他们不求,他们欲抢。
百姓的情绪愈发激烈,从有人试探到情绪失控开始抢粮不过数个呼吸的功夫,将士和镖师紧张地拿着武器,眼底却一片茫然。
他们面对的不是穷凶极恶的匪寇,而是饿红了眼的百姓。
战马鸣嘶,金戈交鸣。
百姓们的动作稍顿。
“一个时辰之后,开棚施粥,每人一份。”
许晏舟收剑,沙哑的声音如同甘露,清冷的身影如同一束光,倾洒到每个百姓身上。
百姓们眼底有了些许的光,饥瘦的脸上展露出欢喜之色。
平二张口欲言,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辎重队伍顺利进入将军府,府外已经排起长长的队伍。
“陆姑娘,舟车劳顿,你先稍作歇息,待我布置完施粥一事,再来拜谢!”
陆棠这才有机会看清楚许宴舟。
他脸上的胡子许久未曾修剪,如今除了一双深邃灼亮的眸子,竟看不出本来面貌。
陆棠颔首随小厮离开。
随行而来的镖师都下去休息了,薛掌柜早就被搀扶回房,大锅蒸煮那一幕给他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双腿软如无骨,这一路都是被人背回来的,至今无法独自行走。
陆棠换洗一番,便带着琥珀来到将军府前,百姓们正在捧着碗瓢领粥。
看一眼大锅内,连同稻米豆子和小米一起煮,虽然算不得浓稠,但每一口都有粮食,在这种环境下,许宴舟算是仁善之极。
一碗粥吃不饱,却能续命,许宴舟承诺众人,每日每人可领一碗粥。
平二忍不住低声说道:“将军,都施出去,我们怎么办?”
二十万担粮食,够两万余将士吃两个月左右,包括战马粮草,节省一点会更久,不仅能助他们渡过凛然寒冬,若敌军来犯,他们自当可以应对。
但是按照将军这个施法,他们顶多坚持一个月。
城中百姓死的死,逃得逃,如今剩下三万多人,想要养活一座城,他们哪有那个余力。
平二心中矛盾的很,面对百姓的苦难他于心不忍,可作为前线将士,他也希望能够保持足够的战力。
吃饱饭才有力气打仗。
许宴舟看着百姓们弥足珍贵地捧着粥,目光悠远坚定,“我们保家卫国,保的是民,卫的是安,若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那我们便成了纯粹的维护皇权的兵器。”
他的眉宇舒展开,“那不是我所追求的道和义。”
陆棠微有动容,这番话有些大逆不道,却透着人情和血肉。
她忍不住抚掌,“许将军说得好!”
许宴舟回首,黑眸澄澈却深邃,“陆姑娘怎么不多做休息?”
他有些诧异,两个多月的日夜兼程,别说她一介女子,便是男子都受不了这舟车颠簸,她却只是眉宇间略带疲惫。
说话间,他便撞入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
眸里光影千回百转,像是有一片呼之欲出的海。
乌发流泻,虽是素衣荆钗,却难掩她绝丽的姿容。
许宴舟微微出神,好在他意识到不妥,忙移开视线,引着陆棠回了中堂。
“陆姑娘因何为我军筹集如此多粮食,又是如何筹得?我该怎么答谢姑娘!”
许宴舟直抒疑惑。
陆棠将长公主手谕拿出来,“奉师命前来相助,得长公主手谕助益,若是将军想要答谢,便多放些权给我便是。”
许宴舟看过手谕才知道,陆棠竟然就是他一直盼着的丘师高徒。
居然是一个女子!
陆棠似笑非笑,“将军不信我?”
许宴舟收敛神情,“陆姑娘带来二十万担粮食,五万御寒棉衣,我焉有不信的道理。”
陆棠的到来,救了五万余人的性命,他哪里还会质疑什么,只是太过惊奇罢了。
好在,他同一般腐儒不同,他从未瞧不起女子。
“除了粮食和棉衣,还有一部分白菜和肉类在路上,不过,我建议将军派出一支队伍前去迎接。”
这一路而来,运输队伍遭遇大大小小不下十余次劫掠,好在她知道这一路不太平,高价雇佣四个镖局护航,再有她和琥珀在,这才有惊无险的到达。
许宴舟神情微肃。
从平遥城到升州城百里,山匪盗贼虽有,却绝对不会出现劫掠同一批货物十余次的情况。
除非,那些人知道这批粮食的目的地。
平二惊讶不已,“将军,咱们的军饷会不会是这些人劫走的!”
山匪再猖獗也只是山匪,哪里敢劫军饷!
许宴舟和陆棠相视一眼。
若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呢?
陆棠在京城数年,作为侯府主母,倒是知道一些朝堂之事,但劫掠军饷这种诛九族之事,她却猜不到什么人这么大胆。
一切都只是猜测,军饷到底是被劫,还是压根就没有,谁也不知道。
毕竟以前她并不关心这些。
平二忽然意识到什么,惊喜地说道:“后边还有肉和菜会到?!”
许宴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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