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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娇柔弱,被禁欲帝王强制囚宠全文小说慕清辞盛元烨最新章节

毛团团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即便是她打地铺,他睡床榻,盛元烨也没来光顾过惜春殿。去送汤水,连养心殿的门都不让进。宫里向来捧高踩低,玉红儿比不得程韵有慕清辞护着,很快感受到了世态炎凉,连带着身边唯—侍候的茹儿都敢当面抱怨起活儿多来了。玉红儿是从下等宫女升上来的,—朝飞上枝头,平日里难免趾高气扬得罪人。如今的落差她受不了,暗地里朝着宫内的相好邹寅哭泣。“照这个势头下去,我焉有活路?陛下怎么突然就不宠幸我了?是不是慕清辞对陛下说了什么?”邹寅安抚道:“她应当没有对陛下言明,否则,照陛下的性子,按捺不住这么久。”“那万—陛下另有图谋呢?或者她做了什么,引起了陛下对我的猜疑?这都是有可能的啊。”邹寅沉默半晌,道:“红儿,你想对她动手了么?”玉红儿愣了愣,牙关细细发颤。她...

主角:慕清辞盛元烨   更新:2024-12-07 12: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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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娇柔弱,被禁欲帝王强制囚宠全文小说慕清辞盛元烨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即便是她打地铺,他睡床榻,盛元烨也没来光顾过惜春殿。

去送汤水,连养心殿的门都不让进。

宫里向来捧高踩低,玉红儿比不得程韵有慕清辞护着,很快感受到了世态炎凉,连带着身边唯—侍候的茹儿都敢当面抱怨起活儿多来了。

玉红儿是从下等宫女升上来的,—朝飞上枝头,平日里难免趾高气扬得罪人。

如今的落差她受不了,暗地里朝着宫内的相好邹寅哭泣。

“照这个势头下去,我焉有活路?陛下怎么突然就不宠幸我了?是不是慕清辞对陛下说了什么?”

邹寅安抚道:“她应当没有对陛下言明,否则,照陛下的性子,按捺不住这么久。”

“那万—陛下另有图谋呢?或者她做了什么,引起了陛下对我的猜疑?这都是有可能的啊。”

邹寅沉默半晌,道:“红儿,你想对她动手了么?”

玉红儿愣了愣,牙关细细发颤。她咽了口唾沫,狠下心道:“邹郎,我们动手吧!”

“陛下如今对我不顾念半点情分,万—事情—朝暴露,你我死无葬身之地啊。”

邹寅缓缓点头:“好,我们动手。”

玉红儿向来是个没主意的,牵住邹寅的手问:“那我们怎么做?”

邹寅沉思着,松开她手,在惜春殿里间的寝房里来回踱了几圈,“有了。”

他将计策娓娓道来,玉红儿听得两眼发光,“就照邹郎说的做。”

邹寅起身走出两步,又转身叮嘱:“明日亥正,记清楚了。”

玉红儿殷切道:“记得的。”

邹寅这才放心离开,挑了条小路,回到养心殿后的内官房歇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玉红儿把守在外头的茹儿唤进屋里,从御赐的赏赐里取出枚贵重的金钗首饰,放到茹儿手心。

茹儿惊了:“小主儿这是干什么?”

玉红儿拍拍她的手:“收下吧,我知道近来你的辛苦,可你只要知道,熬过了这—回,你我以后名为主仆,实为姐妹。凡是我有的,都有你的—份。”

茹儿是个精明的宫女,听见这话,生出几分郑重。

“小主儿是想让奴婢做什么?”

玉红儿道:“也不是什么难事,明日晚上你替我跑趟腿,传唤—个人,再把她引到后庭东北角的安桂殿就成。”

“事成以后,大有你的好处。”

茹儿想了想,没叫她杀人放火,只是传话带路而已,的确不难办。

“奴婢愿为小主儿效劳。”

玉红儿放心了:“如此便好。”

她偏头,看向窗外的濛濛月色。

已是亥初时分,夜里漆黑寂静,只闻蝉鸣。

的确是个杀人的好时辰。

茹儿走后,玉红儿走到衣橱里取出那件精美蜀绣裁成的桃红大袖衫,嘴角勾起—丝阴冷的笑。

翌日晚,亥时初。

玉红儿后背起了红疹,—粒粒红色的疹子,生长在白嫩的肌肤上,灯光下看着有些吓人。

玉红儿侧坐在镜前满意端详自己后背的杰作,同茹儿道:“去尚宫局把慕清辞叫来,就说她前些日子送来的蜀绣面料制成的衣衫被动了手脚,害我起了身疹子。”

“话灵醒点说,别惹恼她。”

茹儿想了想,答应—声,往外走,玉红儿叫住她。

“慢着。”玉红儿眼底精光闪烁:“你知道该带她去哪里。”

茹儿心脏猛跳了跳,躬身:“奴婢知道,定然不负小主所托。”

“去吧。”玉红儿抬手,丝绸寝衣拉上肩膀,遮住了点满红疹的后背。

天色早已黑透了,这个点儿对过殿里还燃着灯。茹儿慎之又慎地打量了几眼,这才收回目光,低头匆匆走了。


就当她繁重宫褥下,那仙鹤颅顶即将刺破脆弱的肚皮时,锐利的疼痛并没有从腹部传来。

慕清辞睫羽颤了颤,胆战心惊地睁开了眼。

一双杏眼里秋波动荡,填满了不可思议。

她纤细的腰身不知何时被盛元烨护在了掌中。

太过千钧一发,他动手时到底迟了些许,手臂垫在了她柔软的腹部之上,被她的身体重重压在那仙鹤盖顶。

结实的肌肉丰满贲发,宛如不可切割的坚实一体,那尖锐处只堪堪深入皮肉些许。

鎏金炉子被这一撞,歪斜着倒在地上,淡淡香烟挥洒一地,粉末扬尘,些微冲鼻的气息。

那般尖锐之物撞的那一下,定然是疼的,他却没哼一声。

沙场上刀枪剑戟无言,身上大大小小伤痕无数,这点小伤他不放在眼里。

如今唯一叫他在意的,是她的细腰。

像一株只可远观的青莲,远远瞧着时,只觉美丽无比;可凑近了一摸,才知那支撑花瓣的根茎,比想象中要倍加纤细。

都说数百年前,有位好细腰的楚王,倘若她生在了那座宫里,怕不是又一位祸国妖妃,蛊惑得帝王神魂颠倒。

可惜盛元烨不是昏君,如此细腰把玩尚可,勾得人丧魂乱魄却是不能。

唯有一点,拨乱他的心弦。

这腰身握着,好生熟悉。

就像……那夜里的女人。

许是那具身体太过让他满意,也或许是别的什么,盛元烨心猿有几分意马。

此刻的他,的确对她生出了某种心思。

这般想着,他低头,正对上她一双惊愕的水眸。

一点点泪痕斑驳在眼尾,湿湿红红的。

日头往西走,到了一天内最热的时候。

微寒的风在光热底下无处遁形,顺着窗棂沟缝躲藏进去。

那清风就顺来了海棠花的香味,浅浅淡淡,萦着她皎白的面颊,倍添楚楚风韵。

那眼神望过来,简直要住进人的心里去。

女人好似浑然不知她此刻的模样是在引诱。

又纯又瑟缩地望着他。

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盛元烨突然清醒过来,看向她的眼神变得尤其厌恶。

差点被她给骗过去了。

无缘无故的摔倒,又是露出这副惹人怜惜的表情含泪看他,不就是在赤裸裸的勾引么?

这女人果真好手段,竟让他差点着了道!

盛元烨浓眉深深皱起,顿时想一甩手把她丢出去,再而毫不留情地讽刺。

可身体的本能又在作祟,让他怜惜面前这个女人。

盛元烨胸口生出比起之前更甚几分的燥热,在腔子里扬铃打鼓,吵闹不休,理智与感情在撕扯。

最终,他手臂猛地一推。

慕清辞猛不防被他的力道甩出去,倒退几步,脚步错乱。

快要跌倒时,后背抵靠上了坚实的墙壁,稳住了她。

盛元烨这才收回目光。

神情变得格外冷淡自持。

连高高在上的压迫感都少了几分,代之的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疏离冷淡,无形将她推得远远的。

男人甚至从书架锦盒里取出的缂丝帕子,一寸寸狠狠地搓揉他揽过她腰身的右手手掌,连指缝都勒得干干净净。

皮糙肉厚的手被搓得泛白。

那恶狠狠的力道,像是要刮掉上头一层肉。

慕清辞捂着胸口,脱力地趴在墙壁上,逼仄的空间内,她只想离他远远的。

越远越好。

这个神经病!

慕清辞小脸纠结。

她承认,刚才他救了她,她是很感激。

可这感激远远敌不过对他的厌恶!

甚至于慕清辞觉得他刚才突然帮她的那一下纯粹就是脑子抽风了!

不然怎么会翻脸不认人的推她?还擦手!她难道是什么不可触碰的脏物吗?

就算要死,也不过伸头一刀,何必这么侮辱人?

她扶墙壁,咬着唇瓣,些微恼怒。

她生起气来的模样总是更加灵动鲜活些的。

盛元烨擦完手,撩了帕子,一扭头就看见她这副不甘样。

不禁一声嗤笑。

外间,周总管听见里头金属坠地声响,顾不上多想地跑进来。

他打了帘子,就看见一地狼藉的烟灰金盏,还有房间内远隔两端的两人。

周德忠:“……”

难为了。这么小间屋子,他俩还能离得这么远,倒是生怕粘惹对方一丁点儿似的。

不过……周公公倒是没想到,他进来会面临这样一副场景。

他听闻陛下叫走了所有人,单单只留下的慕尚宫。

那是要兴师问罪的架势。

他在养心殿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好多圈,纠结着要不要进去缓和气氛,帮慕尚宫说说话。

慕清辞这姑娘,皇帝不喜,他却是瞧得上的。

做事认真本分,待人和善,模样好,人又是宫中头一等的聪慧。

这样的女子,怕是少有人会不喜欢。

周德忠认识她早,也算是看着她长大成人的,心里一直把她当做一个晚辈来看,往常多有关照。

更兼还有太后的嘱托。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这香炉,怎么还倒地上了呢?陛下,您可伤着没啊。”

周公公适时地表达关切,话音一转:“陛下,可是慕尚宫冲撞了您?您千金贵体可千万别动怒。慕尚宫年轻不懂事,奴才替您教训她。”

最后一句,周德忠语气里气势汹汹,看上去是要狠狠教训的架势。

但盛元烨知道他惯来是这样做戏来敷衍他,斜睨了他一眼:“周德忠,才跟了朕几天,胳膊肘就学会往外拐了?”

周德忠笑容僵了僵,赶紧跪下:“奴才不敢,奴才有罪!”

下跪的功夫,他心里转了百来个弯儿,这招从前也不是没使过。

跟在皇帝身边的宫女太监们,总有犯错的时候,每回周德忠都是这般来打圆场,皇帝心里明镜似的,却从未计较。

可怎么今儿偏生就计较上了呢?

周总管心里苦啊,他又扫了眼怂怂站在墙根的慕清辞,心里为她感到惋惜。

惹得皇帝如此动怒,她怕是真的逃不过此劫了。

可惜了这么好一姑娘。

不仅周德忠,慕清辞也被吓到了。

她直愣愣地望着他,肩膀微微发抖。

靛蓝宫装下的身体想柔弱柳条似的,腰肢也颤。

盛元烨一眼扫过来,就见她这般抖抖索索的模样。

真是又怂又倔。

他没好气地哼了声。

“站这儿干什么?还不滚?”

慕清辞闻言,大松一口气,忙不迭地扶着墙壁抓着软帘跑了出去。

手一扬,帘子掀舞,人没了踪影。

跑就算了,还是背对着皇帝出的门。

这般不守规矩的举动,让周德忠看得直忧心。

这丫头跟谁学的?当着陛下面前背对离开可是大不敬!

按宫规是要打板子的,若是罚得重些,命都要没!

周公公想到这里,不禁思绪一顿。

好像也是,就皇帝这模样,也不像是想让她好好活着的样子。

那没事了。

“周德忠。”

皇帝沉声道。

周德忠连忙应声:“是!”

他猜着,这回八成是想好了罪名,要给慕尚宫定罪了。

就听皇帝道:“去,着锦衣卫搜查康乃安府邸,调查他府内账本出入情况,和往日结交的官员。”

顿了顿,清咳一声,“顺便,今日之事,也派人查一查。”

“是。”周德忠心里叹息一声,到底帮不了她了。

忽而,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老脸空白一瞬。

查?查谁?

周德忠愕然半晌,明白过来。

陛下竟是要保慕尚宫?

这反转来得太突然,周德忠牙齿磕着嘴,说话都不利索:“怎、怎么查?”

皇帝转身,斜了他一眼,凤目矜傲:“据实查。”

周德忠懂了,也更懵了。


转眼过去一月,春日也到了尾声。

忙碌了月余,狗皇帝也没找上她。慕清辞悬着的一颗心彻底安定下来。

那日说情无果,慕清辞没向程韵提起。

程韵而今是满后宫里唯一的小主儿,四处都盯着,想自戕是不能的。

幸而皇帝从未宣召她侍寝,有慕清辞在,满宫的下人也不敢因为她的无宠而拿乔。

日子过的舒坦了,程韵的心结也散了许多。

只是每日里仍旧会独坐窗前,望着院外春景黯然神伤。

慕清辞刚当上尚宫时正逢新朝伊始,底下人心躁动,她忙前忙后的到处奔波敲打,好歹把前朝尚宫的事务安安稳稳接了过来,坐稳了位置。

这会儿处理事务已然得心应手,日常便会多抽出时间来陪伴程韵。

两人在一起无非叙一些日常琐事。

慕清辞见她面色比起前些日子似有阴郁,不禁问道:“姐姐近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吗?只管同我说,能帮的一定帮。”

程韵勉强扯开一抹笑,“我如今贵为小主,哪有什么烦心事,你能来多瞧瞧我就够了。”

摆明了不想说,慕清辞也撬不开她的嘴,只得作罢,话些其它家常。

快到午时,程韵忽然显得有些不安,催促着慕清辞该离开了。

慕清辞猜到肯定有事,赖着不走,程韵拿她没办法。

日至中天,面生的婢子提着一打食盒匆匆而来。

进门撞见慕清辞在,一张脸色显出些许慌乱,连忙低下了头。

程韵又急了,拉着慕清辞的手劝:“辞儿,已经午时了,你还不回去尚宫局,待在我这儿做什么?”

慕清辞猜到那盒饭食有异,淡声吩咐:“愣着做什么?把饭盒端上来,打开。”

那宫婢到底不敢违抗她的命令,犹豫了一下,只得把食盒放上了桌面,手抖着掀开第一层。

迎面而来的一股腥臭霉味让慕清辞皱了皱眉,面色沉了下来。

果然是这样。

她没立刻发作,看着宫婢越发小心地将三菜一汤摆放齐整,才蓦然出声:“你们给贵人小主宫里的食物便是这样的么?”

那三样菜色分别是清炒荠菜、水煮白菜、还有一小份肉蛋,汤则是紫菜汤。

大周朝崇尚节俭,这原是合规矩的。

可那菜和肉分明已经过了新鲜时候,菜都蔫坏了,炒蛋更是发出一股腐烂的臭味,闻着都叫人犯恶心。

这东西能吃?

同程韵往常形容给她的简直是天差地别!

那送饭菜的宫婢忙地跪了下来,连忙摇头说不知。

程韵到底没拦住,此刻轻轻叹了口气,按住慕清辞的手:“辞儿,罢了,不关她的事。”

“姐姐平日吃的都是这些么?”慕清辞问。

程韵面色有些难堪,在慕清辞执着的盯视下,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想了想,又补充:“也才四五日,想必是近来宫中粮食匮乏,应付些也无妨。”

“粮食匮乏。”慕清辞听得都气笑了,她掌管六尚局,宫内的食物储备她会不清楚?

别说寻常时节宫中不会短了吃穿,就算是灾荒年月,那也断然短不到宫中来。

这分明是底下人有意怠慢!

程韵知道以慕清辞的性子不会坐视不理,柔柔劝道:“到底是我不受宠的缘故,下人才敢怠慢,你敲打敲打便是,别闹得太难堪。”

慕清辞道:“姐姐放心,阿辞自有分寸。”

她看着跪地惶恐的宫婢:“谁让你送这样的饭菜过来的?”

那宫婢支支吾吾,慕清辞没了耐性,秀眉微拧,斥一声:“说话!”

宫婢被她训得一抖,这才把话说利索了:“是,是尚食大人吩咐的。”

她哭丧着一张脸。

慕清辞猜也是她。

这位尚食姓钟,虽然品阶低她一头,可向来不服气她。

慕清辞刚掌权尚宫局的时候,对方没少挑唆下面的人给她使绊子,也着实让慕清辞手忙脚乱过几次。

因都是在暗处动手脚,也拿她没辙。

只是没想到她膈应她也就罢了,现在竟然对她身边人动起了手。

明白原委后,慕清辞语气更冷了些。

“东西留下,现下换新的来,再敢拿些坏掉的肉菜来糊弄,我定饶不了你,叫钟尚食仔细着些。”

慕清辞端起尚宫的架子时很有几分威慑。

那婢女不敢反驳,也不敢看那碗碟食盒一眼,飞快地走了。

慕清辞端坐在桌旁沉着脸色一言不发,程韵又劝:”辞儿,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因我得罪她们。”

慕清辞道:“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若是以前也罢了,如今我已身居尚宫之职,还能叫底下的人欺负了你去?”

“况且我瞧着她们未必是冲着你来的。”

程韵听了只是摇头。

过了一刻钟,那面生的婢子又来了。

将食盒内的饭菜放出来,都是新鲜的,吃起来味道不错,显然备办得用心了些。

慕清辞陪程韵用完了饭食,命程韵身边的宫女将之前的食盒收拾好,告别便往六尚局来。

六尚局在皇宫西侧,占地面积不小。

六局分别掌管后宫的不同事宜,尚食局是专管膳食的,这个点儿宫里的贵人们都吃过了,局里清闲了些。

慕清辞踏进了尚食局的门槛,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高高低低的嬉笑声,是一群厨女在打闹。

见到她进来,那群女官连忙收起了笑容,低下头去,规矩地站在一边。

慕清辞冷着脸:“你们尚食呢?叫她出来。”

尚食便是尚食局的最高女官。

立马有宫女躬身前去通传,没多久,一身碧绿宫装、打扮华丽的女人走了出来。

身后跟着同色服饰,相对朴素些的两个女子。

慕清辞瞧着她:“钟尚食。”

钟尚食掀起眼皮轻笑:“慕尚宫。”

她见她竟也不曾行礼,就这么直喇喇地站着,俨然一副一争高下的架势。

这两人间的暗潮汹涌,两旁的宫婢们纷纷压低了脑袋,不敢直视。

慕清辞直奔主题:“你们今日给贵人小主做的饭食如此不堪,不曾有个交代么?”

钟尚食扶着髻旁的翠玉簪,懒懒笑了笑。

“慕尚宫说笑了,我哪儿敢怠慢宫里的主子?只是今日的菜色本就不丰,因此将就了些。”

“既然慕尚宫要求,我便吩咐厨子紧一些好的菜样给做了。都是给宫里办事的,互相之间哪有不通融的呢?”

一通言辞狡辩下来,反过倒是慕清辞欠了她的人情。

慕清辞冷笑:“你们的将就就是贵人小主送了腐臭发霉的饭菜?这是将就?这是害人!倘若出了事,你们尚食局是想齐齐掉脑袋么?”

钟尚宫笑得懒散,低头看自己涂了护甲的指:“慕尚宫言过了,奴婢哪有那个胆子陷害主子,您要是实在不忿,我罚了送菜的宫女便是,别动怒呀。”

她话说完,跟在身后的司膳司食都低头窃笑出声。

尚食局名义上是归尚宫局总辖制,实际上没谁将慕清辞这位尚宫大人放在眼里。

但凡在宫里多待几日,便都知道当今圣上和太后没有一丝养育的情分,两人之间虽面上客气,关系却只称得上体面。

太后娘娘虽然暂且执掌凤印,在圣上面前却根本说不上话。

而六尚局里谁不知道?陛下登基,提拔上去的大内副总管康公公,与钟尚宫是多年的对食。

康公公受陛下器重,原本是要向陛下美言几句,提拔自己的对食做六尚局尚宫的。

没成想被太后的一旨凤诏截了胡,让一个无名宫女坐了那六尚局最高的位子。

却让宫内深耕多年,根基深厚的钟若烟做了底下的尚食。

钟若烟如何能甘心?

即便再不甘心,有太后撑腰,钟若烟也只能压着火气,表面上敬慕清辞一声,可谁也挡不住她背地里使绊子。

整不了慕清辞,整一整同她交好又不受宠的嫔妃小主易如反掌。

慕清辞就是知道了,又能拿她怎么样?

慕清辞强压着怒气:“你指使的事,却让一个无辜的宫女来背锅?钟若烟,你是欺我不懂宫中的规矩?”

见慕清辞不打算善了。

钟若烟神色也冷了些:“规矩,敢问慕尚宫想拿哪条规矩来压我?”

“六尚局是为侍奉后宫而设的,如今你们尚食局却连一道能吃的饭菜都做不出来。想必是管事的出了问题,我只找管事的。”

慕清辞微微一笑:“既然钟尚食不能尽心尽力地为后宫办事,那你的位子从今日起便移交到别人手里吧。”


***

五日后,巳正,养心殿。

龙案上的奏折已经批改了许多,盛元烨起身,绕着屋内走了两圈活动活动身子。

周德忠瞧窗外日头算着时辰,笑眯了眼:“陛下,眼瞅着快到午时了,想必玉贵人也快端了汤送来了。”

盛元烨脚步停下,沉了声息。

这几日玉红儿不知从哪里摸着了他的喜好,的确日日午时会来送—份桂圆红枣汤。

到底是份心意,他没有阻拦。

可叫人奇怪的是,每每瞧着她那张带点谄媚的面孔,他总觉得扫了太多兴致。

连带着,他对孜孜不倦寻找那夜女子的自己生出几分懊悔。

早知那人是这副俗不可耐的模样,他倒宁愿将那夜美好的回忆藏在心底,不被玷污。

这般想着,他脑海里不禁又冒出另—道身影。

纤腰袅袅,玉肌花貌,水眸潋滟动人。

倘若是她来日日送这碗汤,他约摸会每日都翘首以待的吧。

盛元烨的眼神里多出—抹柔和。

周德忠打量着皇帝的脸色,心里有些复杂。

难不成,陛下是真被玉贵人的温柔体贴打动了?

虽然他不喜玉贵人的为人,可陛下对女人有了兴致,这也算得上是件好事。

他身为太监大总管,绝对是喜闻乐见的。

然而,下—秒,就见自家皇帝脸色沉冷了下来,好似方才想起了什么令人生厌的事。

“吩咐下去,叫玉贵人不必再送汤来了。”

皇帝金口玉言,立马就有太监去传话。周德忠愣住,心里纳闷。

这皇帝心情怎么好—阵歹—阵儿的?

难道是他会错意了?

皇帝并不喜于玉贵人?

周德忠琢磨不出头绪来,只好作罢。

片刻,又有内侍进来回禀:“陛下,尚服局为您新制的紫绣金蟒常服已经做好了,正在差人送来。”

盛元烨听了,脑海中慕清辞娇美动人的脸—闪而过。

他心里—动,冲内侍说:“叫慕尚宫亲自送来。”

不仅是小太监,就是周德忠都惊讶了。

盛元烨瞧他们—脸诧异的神情就窝火,冷淡补充了句:“朕看她近来办事多有不上心,要亲自检查她的差事。”

这番言辞把小太监唬住了,煞有介事地跑去通传。唯有周德忠站在—旁老脸憋成竹竿色。

什么叫多有不上心?陛下这几日拢共就在惜春殿里见过慕尚宫—回。

再有,尚服局难道就没有自己的尚服管么?非得把隔壁尚宫叫过来送东西?还美其名曰检查差事。

这到底该说是没事找事呢?还是皇帝就想寻个由头见上慕尚宫—面呢?

啧啧,男人心,海底针。

紫绣金蟒常服在半道上被送了回去,执事女官明秀抬着托盘递到慕清辞跟前,百思不得其解。

“尚宫大人,陛下为何要叫你送这身服饰?这寻常不是尚服局的活儿么?”

慕清辞也纳闷,想到狗皇帝身上那股张牙舞爪的压迫感,她就烦得不行。

没办法,圣命难违。

慕清辞纠结了—小会儿,接过明秀手里的托盘,“不清楚,我走了,你仔细着局里的事务。”

明秀应了。

慕清辞端着黄花梨的木托盘行至养心殿前,周德忠已经候在外头了。

“周公公,陛下叫我来究竟什么事?”

周德忠后仰身子,上下扫量她—圈,笑吟吟道:“慕尚宫放心,陛下对您关注着呢。”

慕清辞微感怪异。

周公公看她的目光,透着—种半是欣慰的打量。


钟尚食脸色微变,没想到慕清辞竟然真敢处置她。

她此前给慕清辞使过不少绊子,慕清辞哪一回不是忍气吞声咽下?

她还以为这人是个好拿捏的。现在突然发作,是不打算再忍了?

钟若烟冷哼一声:“慕尚宫,你不会以为单单凭一次失职,就能把我撵下去吧。”

若是有这种想法,未免可笑。

尚食局内噤若寒蝉,这样针锋相对的气氛,连跟在身后的司膳和司食都屏了声息。

慕清辞:“能不能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一偏头,笑容和善:“钟尚食以下犯上,怠慢宫嫔,违逆背上。扰得六局不宁,上下失序。”

“这般罪名,我是动不了你,太后呢?”

她一剪清水杏眸,漆黑若潭,琼鼻一点,檀唇微启,美得让人呼吸凝滞。

然而此刻她话语里的寒意胜似三秋雪,让周遭的宫人不禁心头发怵。

谁也没想到一件小事,竟然会闹得这么大。

钟尚食怠慢轻视惯慕清辞了,从前慕清辞都是大事化小,咽下这口气。

可如今她竟搬出了太后。

这种宫闱之事,要是闹得太后她老人家出面,必然是不能善了的。

革职是小,丢命是大。

更别提有可能牵连整个尚食局的人。

尚食局里较次一级的女官司膳和司食对视一眼,都掺了笑上来打圆场。

钟尚食一时不察,罪不至此,她们代为赔罪了。

慕清辞全当没听到。

今天这事儿既然已经闹到了明面上,她就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揭过去。

若是轻易揭过了,只怕以后整个六尚局都会上行下效,一齐不拿她当回事了。

那她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顷刻就荡然无存!

慕清辞不理,司膳和司食也不敢生出不满,毕竟钟尚食敢同她对呛,那是有陛下身边的康副总管做靠山。

她们惹了她,真就是轻轻松松贬为低等宫女了。

可也不能眼见着慕尚宫闹到太后跟前,她们只得调转头去劝钟尚食。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就算是有康公公撑腰,您也不想在太后跟前落了不好的印象不是?

有些话能说出来,有些却是不好当面说的。

钟若烟脸色变了变,咬紧了牙关。

她当然知道两名下属的未尽之言,也当然知道闹到太后跟前,不管怎么说她也讨不了好。

可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慕清辞向来忍气吞声,不敢反抗的,今儿突然发作,钟若烟只觉得大失脸面。

当然,不想低头,也有其他一层隐秘的觊觎在。

司膳和司食死活劝不动,两个对峙的人还没怎么,她俩都快急哭了。

慕清辞见钟若烟死不悔改,挑了挑罥烟眉,转身朝着司局门外走去。

像是立马就要告状了。

司膳和司食又是想拦,就听朱墙黄瓦桑树的院门口传来了一道尖细透着神气的嗓音。

“慕尚宫,好大的威风。”

人未至,声先到。

先踏进院门的是两个褐服的小内侍。

康公公随后提摆踏了进来。

见了他,满院人纷纷裣衽下拜。

钟尚食拜完,眉宇间都飞扬了得色,那点愤懑不平的忧惧被抛之脑后,柔声道:“见过康公公。”

她嗓音里的炫耀之意隔着院墙都能听见。

康公公手肘斜倚拂尘,走进内院,

他一身窄袖蓝色飞鱼服,身形端正,面容瘦削,眼神阴冷。

一板一眼地环视院内一圈,给钟尚食递过一个安抚的眼神,最后落到了慕清辞身上,笑意不达颧骨以上。

慕清辞微微拧眉。

康副总管,新皇太子时期就跟在身边的老人,因办事利落妥帖被重用。

在宫廷太监中,地位仅仅低了周总管一头。名副其实的二把手,掌管半个敬事房。

这钟若烟也不知什么时候摇了人过来。

慕清辞品阶略微低他一头,在宫规惯例里却是不分高低的,她见面行礼就算,说话却不需要敬着他。

“康公公事务繁忙,今儿怎么有闲工夫来尚食局了?”

康乃安抱着拂尘,抬皂靴走过来,侧身挡在了钟若烟跟前。

“慕尚宫哪里的话,杂家若是不来看看,我的钟尚食岂不是要被您欺负死了。”

慕清辞挑眉:“康公公哪儿的话,我只不过是照宫规办事罢了。公公掌管敬事房,这点规矩还不知晓?”

康乃安皮笑肉不笑:“不过是底下人稍有懈怠,怎么能全怪到钟尚食身上?”

“就算六尚局以尚宫局为首,可我大周历经六朝,也从没听说过哪朝尚宫如此小题大做,有撤除其他司局尚司的事儿。”

他嗓音低狠:“慕尚局的手伸得是不是太长了点?”

慕清辞眉目冷淡:“前朝尚宫没做过,我便不能做么?”

“何况我奉太后之命以尚宫之职掌管六局,底下人不听话,我如何管得过来?这不得赶紧去请教太后她老人家么?”

康公公低嗤一声:“杂家自是敬重太后的。只是咱们在宫里做事,说到底都是围着陛下转的,这等升降之事,依我看,不如交由陛下来定夺更能服众。”

“慕尚宫,你说是不是啊?”

慕清辞面色阴了下来。

狗皇帝本就对她不喜,出了这档事能站她就怪了。

更何况她躲他还来不及,犯得着往上去凑?

这阉狗摆明了不怀好心。

慕清辞定了定神,道:“本尚宫的职责是太后娘娘安排的,管辖范围中出了这等怠慢之事,我难辞其咎,具体事宜,还是交由太后定夺为好。”

慕清辞不上套,也是康乃安意料中事。

他冷哼一声:“尚宫自是有太后做靠山,可杂家也不是在陛下跟前吃干饭的。尚宫不想轻了,杂家也不惧。”

这事谈不拢了,慕清辞点了下头,转身逶迤离去。

满院子的尚食局众人都被两人的对话吓得不敢吱声,只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耳朵听不见只言片语。

这会儿好不容易送走位凶神,可剩下这位又哪能是好惹的?

康公公阴冷的眼扫过一院宫婢,把她们看得纷纷低头含胸。

事情到底还是没解决,钟若烟心怀忧虑地拉了康乃安的手,皎好的脸上溢了点水波。

康公公到底是疼惜这个多年对食的,牵了钟若烟的手出了院子。

尚食局外走廊搭有凉棚,里面堆满了杂物酒桶,遮蔽视野,两人走到里面停了步。

钟若烟先时还有几分端着,这会儿四下里无人,她将首埋进了康乃安胸口。

“安郎,你可要帮我。”

女人娇声哭泣着,让康乃安心疼不已,连忙拍抚哄着她。

康乃安是个断了根的人,世间女子都瞧不起没根的男子,多年来唯有钟若烟实心待他。

他不能人道,自然得在其他方面做到最好。

“放心,我定会找到陛下跟前为你分辨清楚。”康公公掷地有声道。

钟若烟得了保证,安定下来。

“让那个女人成天压在我头上,真是哪哪儿都不顺遂。”钟若烟哼声。

康乃安知她不甘心尚宫之位被夺,思量一番,郑重其事拉着她絮语。

“我看这事未见得不是一件机遇,她找太后,咱们就找陛下。届时陛下指定听我的。”

“倘若陛下发威想惩处这人,我再在一旁多多言语描摹几句,没准儿她的尚宫之位就会被摘下来。”

“届时,你还怕上不去么?”

钟若烟听得眼睛发亮:“这当真可行?”

康公公笑了声:“行不行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两人商讨完毕,康公公一人先去了养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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