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肖绮宁许赞的其他类型小说《何不共沉沦全局》,由网络作家“齿轮柚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你先放开我……”绝症病人家属最没抵抗力的一句话,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许赞不是不知道林渺说这些的用意,可她就是没办法抗拒这几句话的诱惑。“您说的那位老中医……”她忍不住走回去问。林渺拉住她的手,温柔道:“小许,你就当我卑鄙,和我回去一趟,坐一小会儿。我把那方子,还有老中医的联系方式都给你,好不好?”许赞还在犹豫,许清文咳嗽起来,怕遭人嫌弃,佝偻着努力快步走到店外的角落里去。许赞收回哀伤的目光,看向林渺:“好。”林渺先把许赞祖孙俩送回住处。许赞安排外公休息,又准备好晚餐,这才下楼坐上林渺的车。车子朝陌生的市郊外开去,许赞渐渐回过神来,明白自己可能还是做了错的决定。林渺看上去心情很好,拍拍她的手:“你别紧张,是老爷子坚持让廷昀和肖小姐...
《何不共沉沦全局》精彩片段
“你先放开我……”
绝症病人家属最没抵抗力的一句话,就是“死马当活马医”。
许赞不是不知道林渺说这些的用意,可她就是没办法抗拒这几句话的诱惑。
“您说的那位老中医……”她忍不住走回去问。
林渺拉住她的手,温柔道:“小许,你就当我卑鄙,和我回去一趟,坐一小会儿。我把那方子,还有老中医的联系方式都给你,好不好?”
许赞还在犹豫,许清文咳嗽起来,怕遭人嫌弃,佝偻着努力快步走到店外的角落里去。
许赞收回哀伤的目光,看向林渺:“好。”
林渺先把许赞祖孙俩送回住处。
许赞安排外公休息,又准备好晚餐,这才下楼坐上林渺的车。
车子朝陌生的市郊外开去,许赞渐渐回过神来,明白自己可能还是做了错的决定。
林渺看上去心情很好,拍拍她的手:“你别紧张,是老爷子坚持让廷昀和肖小姐结婚,我和他爸爸并没有多看好他们。我倒是觉得,廷昀喜欢谁,就让他和谁在一起,有什么不行?”
许赞没搭茬,直视她问:“霍夫人,您说的老中医,不是骗我的对吧?”
林渺笑了,反问:“我怎么会拿我自己母亲的健康开玩笑?”
霍宅很快到了,西式的二层小别墅,装修风格很现代。
林渺走进去,检查佣人菜品准备情况,询问霍廷昀的父亲霍晋回来过没有。又招呼许赞随便坐。
俨然女主人模样。
许赞在沙发上坐下来,来都来了,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拿到。
林渺去后厨打点了一圈,出来坐到她身边:“那方子我叫保姆去找了,一年之前的事了,估计要找一会儿。你别着急。”
许赞点点头:“好,那就谢谢您了。”
林渺不着痕迹地细细打量她,肌肤细腻如瓷,眉眼,嘴唇,锁骨……无一处不精致,却又丝毫不见刻意修饰的痕迹。
天生美人,贵在美而不自知。
林渺垂了垂眼,看了眼座钟,倒了杯茶放到许赞面前:“癌症病人最重要是保持心情愉快,营养也要跟上,后面化疗的话,才撑得住。我当时给我妈淘换了好多补品,都是温补的,待会儿给你拿着。”
她这话确实周到熨帖,许赞也不由惭愧了一下自己是否过于功利了。
她微笑道谢,跑了一整天也确实渴了,端起杯子喝茶。
房门突然被推开,门口传来急速有力的脚步声,和一声冰冷喝问:
“谁让你到这儿来的?”
花茶很香,许赞正专心喝水,被霍廷昀冷冷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抖,端着杯子怔怔抬起头来。
霍廷昀看到许赞水润润的唇,怒意似乎更盛,一把攥住她手腕,将她生生从沙发上拎了起来,声音带着冰碴,几乎一字一顿:“我问你,谁允许你到这里来的?”
那并不是个疑问句。
不能深想,字字诛心。
茶杯打翻,茶水洒了一地。
霍廷昀脸色苍白,浓眉紧皱,黑眸如隐隐燃烧的碳。
许赞的手腕疼到要断掉,她从来没有见过霍廷昀这样暴怒的神情,努力镇定:“霍先生,你先放开我……”
林渺反应过来,伸手去拉霍廷昀小臂:“廷昀,你别这样,是我请许小姐来给你过生日……”
霍廷昀看都没看她,手臂一甩,林渺一个趔趄,跌倒在茶几上,稀里哗啦一阵响。
“林小姐……”保姆赶紧扶她起来。
一屋子佣人管家都怯怯的,噤若寒蝉。望着霍廷昀的眼神如同看见地狱阎罗。
大概被那种气氛所感染,许赞望向霍廷昀的眼神,也带了隐隐恐惧。
霍廷昀眼尾发红,胸口起伏,一把将她扯过来,拉着许赞走出去,他大步流星,将她扯得跌跌撞撞。
许赞被他一言不发地直接塞到车里,更可怕的是,他没带程实回来,今天自己开车。
霍廷昀目视前方,把车开得要飞起来。
许赞察觉他现在情绪不稳,飞快判断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尽快让他冷静下来。
“霍先生,我先向你道歉。今天去你家,确实是我越界了,是我没有认清楚自己身份,是我行为不当,对不起。”
她快速地清晰地说,脸色却一寸寸苍白下来。
“去您家里的原因是,霍夫人说,今天是您生日。”许赞咬一咬唇,她并不是因为这个理由去的霍家,所以本能地认为霍廷昀也不会相信这个说辞。
她认为自己应该坦白一些:“……另外,她说认识一个老中医,有秘方可以治我外公的病……”
所以她去霍家,并不是因为是他的生日,而是因为林渺的秘方。
“霍夫人……”霍廷昀眼里风暴在静静酝酿,却轻轻笑了一声。
许赞从后视镜中瞥到他的笑,心脏猛地一抽。
霍廷昀的住处在CBD,律所附近,公寓式大平层。
电梯门一开,就进到房子里。霍廷昀自从下车就一直沉默,此刻才朝许赞偏了偏头,示意她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再发脾气了,许赞心里更没底了。
见她犹豫,霍廷昀一笑:“不是要给我过生日么?”
房间灰白色调,装修风格简洁硬朗,干净得没有人气,像个雪洞。
许赞心神不宁往前走两步,忍不住回头:“霍先生……”
她的鼻尖差点顶到他胸膛。
霍廷昀没什么表情,垂眼淡淡看着她,一步步将她逼到沙发处。
许赞小腿碰到沙发上,身体一歪,扶住后面的沙发背。她有些受不了现在的被动,但又不敢轻易挑起他情绪,试图和他交谈:“霍先生我……”
霍廷昀顺势将她困在自己和沙发中间,捏住她的下巴,语气平平:“你比我想象的,蠢了一点。”
许赞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到脸上,又飞速褪去。
她宁愿霍廷昀觉得自己不自量力想要登堂入室,也不愿他发现她是犯了蠢。
霍廷昀看出她眼中的不服,眸光染上凉凉笑意:“林渺和你说的所有话里,只有一句是真的,今天的确是我生日。”
所以那位老中医和他的方子,真的不存在。
许赞咬住嘴唇,眼里泛上泪光。
霍廷昀慢条斯理解她的扣子,像拆开礼物的包装,轻吻她颈侧:“如果她知道什么神医,我一定早就知道……许赞,想要不犯蠢,第一步就要……接受现实。”
“免得后面麻烦。”
“什么?”肖绮宁困惑地问。
“你生气的事,我已经向你道歉。现在,该你向程助理道歉了。”
肖绮宁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毕竟在她心里,程实只是一条狗。
她望着霍廷昀,寄希望于他对自己最后的一丝怜惜,哪怕就算是作为对一位上流淑女尊严的尊重。
霍廷昀只是看着她,挑一挑眉。意思是“请吧”。
他的眼里,没有一丝丝感情的成分。甚至不像是看着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如她般年轻娇艳的女人。
肖绮宁扶着桌子瞪他许久,轻轻笑了。抬手飞快甩了自己两巴掌,脸迅速红肿起来。
“行了么?”她看着霍廷昀,冷冷问。然后深深看他一眼,转身飞快走出去。
全程还是没有看程实一眼。
门被用力关上了。
程实沉默了一瞬,开口道:“霍先生,其实不用的。”
霍廷昀淡淡道:“不完全是因为你。早点让她认清楚现实,接受不了她就赶紧想办法取消婚约,免得后面麻烦。”
“后面”。他已经在为今后未雨绸缪。
程实有点明白了:“下次有类似的事,我是不是要绕开肖氏传媒?”
霍廷昀划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漫不经心道:“放着资源不用,绕开干什么。”
所以老板之所以是老板。
程实服了。
霍廷昀不知滑到哪里停下了,久久盯着手机屏幕,目光沉沉,如雨前阴霾的夜空。
程实见他没有别的吩咐,准备离开,却又被叫住。
“查查照片上的这位……”霍廷昀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冷冷地勾起,“‘检察官’,详细点。”
*
孟笑晗得知了许赞找房子的事,叫她不要折腾了。
“中院给我分了职工宿舍,单人单间,离法援中心又近,只象征性地收一点租金,你就住过来嘛。”
许赞有点犹豫:“你不会嫌挤吗?”
“我不住那里啊,你也知道我睡惯大床的,我还住家里。”孟笑晗满不在乎地说,“你就住过来吧,我早就觉得你现在住那个远房亲戚的房子,大是大,太偏了。政法大院多安全啊。”
许赞简直没有拒绝的理由,想了想道:“谢谢笑晗,那我真住了啊,要是什么时候你觉得不方便,随时和我说,我再搬出来。”
“哎呀少啰嗦,搬家叫我,我出人,你请吃饭!”孟笑晗嘻嘻哈哈地挂了电话。
许赞找了个周末,把自己的东西都打包好。当初她来时就是拎包入住,现在要走了,也没几样东西是自己的。
她把家里角角落落都打扫干净,沙发、地毯、秋千架……那些只有她自己清楚曾经发生过什么的角落,也一并仔仔细细地擦了又擦,像犯了强迫症一样,拼命地想要抹去自己的痕迹。
终于做完,她坐在客厅一角,看着住了两年多的房间。
这里见证了她如何从故作从容到无法自处,见证了那些挣扎到近乎窒息的日日夜夜。
也许很快就有新人入住了,不知道霍廷昀到时候会更喜欢在哪里呢。
许赞自嘲地勾一勾嘴角,偏要像自虐一样想这些。
她拿出手机,看看昨晚发出的信息:“霍先生,我已经搬出您的房子。钥匙是给您快递过去,还是等您来取?”
已经快24个小时了,没有回复。
这样等着也不是办法,她索性打给程实。
程实按断了,很快回信息过来:“许小姐请说?”
“程助理,抱歉打扰您,我要搬走了,房子钥匙给霍先生放在哪里?”
程实很久才回:“先放在您处就好。”
许赞皱一皱眉,把手机扔到一边。不要就不要,又不是我的房子。
周末,搬家公司忙得很,活儿排得满满当当。
见许赞是个年轻姑娘,搬家工人把她的东西卸下车以后,说自己下一个活儿赶不及了,半是求情半是耍赖地走了。
许赞追着车屁股徒劳了地“哎”了几声,望着一地零零散散的东西发呆。
也不怪师傅不耐烦,女孩子那些小东西,盆栽,摆件,乐器,零零碎碎,挤不得压不得。孟笑晗的宿舍在三楼,没有电梯,说高不高,一趟趟搬也麻烦得很。
许赞索性拿出手机给孟笑晗打电话,叫她过来帮忙。
孟笑晗很快就到,抱怨许赞怎么不早说。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搬,一会儿就搞定了个七七八八。
最后搬装书的大袋子,这是许赞行李中最沉的一个。
爬楼梯,许赞在前面,孟笑晗在后面,吭哧吭哧往上抬。
孟笑晗哪干过这重活儿,很快就手酸得撑不住,袋子摔在地上摔破了,书都滑出来,从楼梯侧边掉下去,掉到楼下正上楼的人脚边。
许赞和孟笑晗对视一眼,吐吐舌头,伸头朝楼下看。
楼下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篮球衣,一手抱着篮球,弯腰去捡起那本书,抬头似笑非笑地问:“嗬,谁的品味这么好?”
眉眼闪亮,气质开朗又带一点坏,是陆行舟。
“嗨。”许赞微笑致意。
孟笑晗却已经在喊他:“喂,帅哥,过来帮个忙,书就借给你看!”
陆行舟帮她们把两袋书都搬上楼,又一起打扫了房间。三个人累得东倒西歪地坐在地上,又渴又热。
热水壶还不知道在哪个打包箱里。
许赞站起身:“走吧下楼,请你们吃冰淇淋。”
孟笑晗一边走一边挤兑她:“许小抠,说好了请吃饭,又要一根冰淇淋打发我。”
许赞笑眯眯:“冰淇淋不比饭便宜好不好?雪糕刺客没听过?”
两个女孩子在前面说笑打闹,一个开朗爽直,一个内秀狡黠。
陆行舟勾着嘴角慢悠悠走在后面,目光却频繁地落在其中一个女孩的背影身上。
三人来到政法大院门口的冷饮店,在店外的桌边坐下。
孟笑晗打开桌上的小风扇,把脸凑过去吹风,秀发飞扬。
许赞进店里选冰淇淋,陆行舟又去旁边的水果店抱了个西瓜过来,利落地切成一瓣瓣。
孟笑晗把甜筒冰淇淋抹在西瓜上,咬了一口,大呼痛快。
陆行舟挑眉抱拳:“这位女侠好生会吃。”
孟笑晗连头都顾不上抬:“好说好说。”
许赞咬着棒冰看着他俩忍俊不禁。
“你是过来打球的吗?”许赞问陆行舟,大院里有个很正规的篮球场。
“不是,”陆行舟冲她一笑,“我就住你隔壁三号楼。”
“嗯?”孟笑晗咬着西瓜看向他,“三号楼不是检察院监察部的宿舍吗?公诉部的也住这里?”
陆行舟脸色凝滞了一下,有些低落地点点头:“我被调到监察了,就这两天的事。”
许赞眉心一跳:“‘被’调到?”
“音乐还没停呢。”
和中介约了看房的时间,许赞往办公楼走。这几天陪外公,工作堆积了好多。
把下周要开庭的案子准备完毕,已经是傍晚时分,夏天过去了,夜晚来得越来越早,回到家天已经全黑了。
许赞把家里打扫干净,用电饭煲给自己做了一锅玉米排骨焗饭,又去洗了个澡。
客厅里音乐流淌,厨房的饭香飘出来,许赞一边冲淋身体,一边理清了思路。
外公说得没错,无论何时,都应该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无论多难,都还是要和霍廷昀把这种畸形的关系断掉。
毕竟两年前那笔“债”,她应该已经还的差不多了。
像是阴云密布的天空突然被阳光撕开,许赞的心里也亮起了一条缝。
或许,只是或许,她也能过上简单普通的生活吧。
兢兢业业地工作,和单位大姐介绍的男孩相亲,和男朋友吵架又和好,两个人一起省吃俭用攒首付……像每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那样。
许赞朝镜子里的自己抿嘴笑了笑,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照着在老家时的习惯,半干的头发在胸前编了个松松的辫子,一边跟着音箱哼唱,一边围着浴巾从浴室走出来。
那是首欢快的曲子,她不由跟着节奏扭了两下腰。
然后就听见昏暗客厅的沙发深处,传来一声低笑。
那一声低笑入耳,许赞全身就僵了。
她一点点抬头望去,霍廷昀伸着长腿,靠在沙发里,一只手撑着头,微眯着眼,戏谑地看着她。
凭良心讲,霍廷昀的外表真是十分优越。斯文示人时,端的是温文尔雅,此刻颓然靠在那里,又是别一番慵懒性感。
可许赞没心思欣赏。
她停了停,继续将浴巾围好,朝他浅笑一下:“霍先生,您来了。”
霍廷昀手里拿着只手机转来转去,朝她抬抬下巴:“继续。”
许赞:“?”
霍廷昀笑笑:“音乐还没停呢。”
许赞沉默了。
有钱人的恶趣味罢了,没什么可说的。
继续就继续。
她垂着眼,跟着旋律轻轻扭摆腰肢,接着是手臂,一点点放松了全身。
许赞不太会跳舞,不过是随着身体本能跟着节奏律动罢了。但有种特别的快乐。
就算你盯着我又怎样呢。就算你想让我出丑又怎样呢。
那种不在乎,是种不动声色的反抗。
可惜浴巾不争气,眼看着就要往下滑,许赞伸手拽住。
“许赞。”懒懒的声音突然响起。
许赞抬头看,霍廷昀扬起手,作势要把手机扔过来。
瞄准着她的脸。
许赞一惊,本能地抬手护住脸,满脑子都是,这人,没品到这种地步了吗!
没东西扔过来。但她身上凉了。
浴巾滑下去,堆在脚边。而她,护着自己的脸。
许赞猜得到自己看起来有多蠢,十分泄气,一时竟不想放下手。
所以她没看到霍廷昀看着她笑的样子,眉眼闪亮,如明月流星般炫目。
许久,许赞才整理好表情,勉强把那口气平复下去,弯腰去捡浴巾。
浴巾却被一只黑亮的皮鞋漫不经心地踩住。
许赞看着那只笔挺西裤下的脚。他毫不在意地踩在她每次用过都及时洗好,晾晒得柔软清香的奶白色纯棉浴巾上。
那一瞬间,她觉得那条浴巾就是自己。
她放开手,一寸寸直起身体,抬起头,直视着霍廷昀,不躲不闪,目光似被水洗过,明亮逼人。
霍廷昀好整以暇地和她对视,目光幽深难测,片刻后勾起嘴角,把手里的手机递过来:“你的。”
许赞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那只落在霍宅的手机。
她拿过来,定睛朝屏幕一看,呼吸瞬间凝滞。
屏保上,赫然是便签中她那名为“霍”的账单截图。
左边长长一列,是认识霍廷昀以来,桩桩件件他给的帮助和钱物。
右边一短列,是两人每次发生亲密关系的日期,时长,还标有数量不一的星号。
最要命的是,左边一列最上方,写了一个字——“债”;右边一列最上方的,是——“偿”。
许赞拿着手机,低着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原来,我是你的债主啊。”
霍廷昀倾身,对牢她的眼,微微笑:“亏我当初还以为……”他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一脸认真地说,“你跟着我,是因为喜欢我。”
他直起身,做出很困惑的样子:“可我记得,当初走投无路求我帮忙的是你,送上门自荐枕席的也是你,为什么现在,却一副被我逼良为娼的样子呢?”
许赞的心像被万千箭羽射中,脸涨得红到滴血,说不出一句话。
“既然许小姐把账算得这么清楚,我倒是想问问……”霍廷昀声音慢条斯理,甚至带着笑意,许赞却只觉心惊肉跳,“你把自己,作价几何啊?”
“哦对了,我忘了提醒你,”霍廷昀目光大有深意地打量一下她的身体,“第一次,要价要贵一点的。”
许赞环抱着自己,脸色再一次变得苍白无血色,狠狠咬着唇。
他永远有办法,让她更羞耻。
霍廷昀居高临下看着她深埋的发顶,渐渐收了嘴角的笑意,黑眸沉沉,全无光亮。
“你倒也……大可不必。”霍廷昀略带嘲讽地笑了一声,声音平静冷淡,“许赞你听好,从今天起,我免了你的债。我们,就算两清了。”
他踩过浴巾,越过许赞走出去。冰凉的西装擦过她光裸的身体,起了一层小疙瘩。
门被关上了,音箱里换了一首悲伤的歌。
许赞慢慢蹲下身,抱住自己。
她当然明白自己的态度多么拧巴,一边投其所好,成功把他变成自己的入幕之宾,一边又在清高和自尊的反噬中苦苦挣扎。
为什么在他面前,突然有了这样无法忽略的自尊呢?她自己再清楚不过。
一切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霍廷昀没有再找过许赞。
许赞有时候会恍惚地想,说不定真的就这样断了。
又有些不敢相信。
六旬母亲毒弑亲子的案子开庭了,公开审理。
许赞为了这个案子,废寝忘食准备了两周。这是她第一个独立负责辩护的案子,她如临大敌。
瘦弱的妇人头发花白,低着头站在被告席。
嫌疑人和被害人没什么亲属,但旁听席还是坐了不少人,都是记者和媒体。
这让许赞更加紧张,却也让她心内隐隐喜悦——这个案子充满了人伦悲情,如果能够得到舆论的怜悯和同情,对于嫌疑人的从轻量刑是非常有利的。
“笑笑,今天来了好多媒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开庭前,许赞给孟笑晗发微信,想问问是不是她帮自己。
“不是哦,虽然我很想你赢,但我很反对舆论影响司法公正啦!诶等下,这个摄影包上的LOGO是我姑姑家的传媒公司哎。”
许赞一愣,孟笑晗的姑姑,自然是她表姐——肖绮宁的妈。
“你倒是能忍。”
许赞眯一眯眼睛,努力把思路从案子中抽离,向后靠了靠,微笑:“你好。”
“我和廷昀下半年就要结婚了,”肖绮宁转着小指上的戒指,“听说许小姐在廷昀身边呆的时间最长,所以我今天来,想谢谢你这段时间对他的照顾。”
许赞看着肖绮宁,莞尔一笑:“您真客气。”
肖绮宁盯着她表情许久,又开口:“许小姐别多心,我并不是来赶你走的。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古往今来都难免。更何况是廷昀这样的男人,什么时候都少不了女人往他身上扑。他身边放一个你,总比那些欢场上的脏烂货强些。”
女人啊,不论多么大家闺秀,妒忌起来都一样面目狰狞。
许赞有些忍俊不禁,目光流转间,瞥到霍廷昀身边的助理程实从咖啡厅门外匆匆走进来。
她收回目光,向前探一探身,凑近肖绮宁压低声音道:“肖小姐,对于一个连养情人都懒得瞒你的未婚夫,你竟然还在纠结他是否干净,这是我着实没想到的。”
她说完坐回去,朝肖绮宁笑笑,露出两个梨涡。
“哗”地一声,肖绮宁将手边的柠檬水狠狠泼到许赞脸上。
程实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远远站住了,并不走近。
肖绮宁脸色苍白,死死盯着许赞,手指近乎痉挛地握着杯子。
许赞在周围各色眼光中,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脸,语气平静:“肖小姐,我猜,你想要坐稳霍太太的位子,恐怕还需要更聪明一点。”
肖绮宁也看到了程实,知道自己今天这一趟来错了,拿起手包起身恨恨离去,脊背挺得笔直。
程实等许赞将自己一身狼藉收拾得差不多,才走过来,将一个文件袋放到桌上,微欠一欠身:“许小姐,您外公手术的住院手续、主刀医生、住院医生、麻醉师的相关材料都在里面,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入院。”
许赞站起身,拿过文件袋,真诚道谢:“谢谢程助理,麻烦您了。”
“您别客气。”
程实说完,又匆匆离开,就像没看到刚刚一幕。
许赞在开庭前的最后一分钟赶完了辩护词。但于律师基本没有看。
“下次不要写那么啰嗦,没人有空听。”
闭庭后,于璐迅速收拾文件,皱着眉抱怨:“……找半天才找到重点那几句,耽误我时间。”
许赞乖巧应下。
两人一起走出法院,已经华灯初上。于璐形式性地问了一句要不要送她回去,许赞知道不顺路,婉拒了。
公交逆着晚高峰,晃了两个小时才晃到住处,晃得许赞整个人都散了架。
她忍着晕车的恶心开了门,踢掉磨脚的高跟鞋,脱掉散发柠檬水和汽油味道的上衣,只穿着内衣往洗手间走,路过客厅,吓了一跳。
客厅里没开灯,霍廷昀坐在沙发上,抬眼看着她。膝头笔记本电脑的荧光映着他的脸,愈发显得轮廓深刻。
这房子是他的,但他这样不请而入,还是第一次。
许赞下意识抱住前胸,迅速调整笑容:“霍先生,您来了?”
抱胸的原因,倒不是害羞——她今天穿了件无痕“小浪花”,舒服是舒服,胸型不够完美。
月凉如水。
她披散着长发,肩头、手臂反射着莹润的光,细腰裹在解开一颗扣子的紧身牛仔裤里……
霍廷昀眼神幽幽暗暗,盯着许赞,抬手合上了电脑。
“去洗澡。”他淡淡地说。
“哦,好。”
许赞迅速回卧室取睡裙,听见霍廷昀问:“今天肖绮宁去找你了?”
许赞动作顿了顿,简单地答:“是。”
他没再说话,她也没有。
许赞拿着睡裙去洗澡,感觉到霍廷昀若有所思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她没敢磨蹭,但怕有汗味,还是迅速洗了个头,吹到半干就赶紧出去了。
霍廷昀正坐在阳台的吊篮秋千上打电话,见许赞新鲜欲滴地从浴室出来,眼神暗了暗,抬一抬手指示意她过来。
吊篮被他占满,许赞搭着边勉强坐下,很担心两个人的重量会把吊篮压断。
霍廷昀伸手过来,将她揽坐到自己腿上。
“……她舅舅再如日中天,也顶不住她爸不着调。听说肖杰在滨市租了个停车场,专门停放他收集的绝版老爷车。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么高调,”霍廷昀对着听筒懒懒地说,“您确定想要这样的蠢货做亲家?”
他左手拿着电话,右手漫不经心抚摸她。
许赞猛地僵硬,又不敢出声,只能承受。
霍廷昀轻轻笑了一下。
“……我要解除婚约,和我身边的女人没有任何关系……您要实在忌惮肖家,我也不坚持。这次就当给肖家提个醒,如果以为结了婚就可以对我的事指手画脚,那他们恐怕……要再好好想一想。”
霍廷昀语气平淡地说完,挂断电话。
他偏一偏头看向怀里的许赞,眼里几分玩味的狎昵。
她知道此刻如果自己发出点声音,霍廷昀大概会很愉快。
可她突然不想。
绝不。
霍廷昀向后靠去,衣冠楚楚,置身事外。
他噙着一抹饶有兴致的笑,看着许赞。
霍廷昀看着红潮一点点从许赞脸上褪去。
许赞垂着眼,很久才扬睫朝他软软地笑了笑:“识时务罢了。”
她今天太累了,甚至失去了伪装的力气,声音也有些哑,像半融的牛奶冰沙。
霍廷昀目光落在她唇上一秒,喉结滚了一下,站起身,将电脑拿起来,朝门口走去。
许赞呆了呆,赶紧站起来,软着腿快步追过去:“霍先生您……您这就走了?”
霍廷昀慢条斯理地整理领口的纽扣,微点一点头:“十一点飞东港。”
“特别赞!”
许赞心里有点乱,回了孟笑晗一句“庭审开始了”,放下了手机。
会是谁把消息放出去的呢,是他吗?
庭审开始了,检查院的人和法官陆续就位。
许赞正走神,桌子被人用手指敲了敲。
她抬头,见一身检察官制服的陆行舟目不斜视走过去,口中低声说:“加油。”
庭审开始了,许赞竭尽全力,每个环节都力求对嫌疑人最有利。
但她犯了新手律师最容易犯的毛病,用力过猛,节奏显拖沓。在询问对方证人环节被法官驳回了。
许赞咬着嘴唇,郁郁坐下。
嫌疑人的医生是最重要的证人,他能够证明这位母亲对药物的抗药性,从而解释母亲自己也吃了药却没有死亡的原因。
而“一同赴死”与“故意杀人”的恶意显然天差地别。
“通常情况下,服用三十二片该种降压药,是否为致死量?”
许赞惊喜地抬头。
陆行舟在询问证人,他把她最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
“是的,正常人服用此剂量降压药,很可能导致低血压休克,甚至死亡。而患者长时间服用该药物,有抗药性,会大大降低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
“谢谢,我没有问题了。”陆行舟点点头坐下。
许赞盯着他,眼里都是感激。
陆行舟不动声色地抬眸和她对视,眼神里藏着笑意。
这案子最大的辩护难点,是嫌疑人的悔罪态度。这位母亲一心求死,在庭上一言不发。
许赞在总结陈词中攻心为上,历数母子俩多年来相依为命的艰难过往,以及母亲多年来含辛茹苦的经历。以证明嫌疑人杀害儿子的行为没有恶意,相反是出于深沉的母爱。
嫌疑人麻木的感情终于被唤醒,在庭上嚎啕大哭,嘶声凄喊:“我苦命的孩子啊,妈怕你一个人留在这世上,要挨饿受冻,横死街头,还不如妈趁还活着给你安顿好……妈妈这就下去找你,你等一等妈妈啊……”
旁听席一片不忍唏嘘。法警迅速制止了她。
许赞温和而坚定地说出最后一句:“法律不应成为厄运的帮凶。当事人只有违法行为,没有主观恶意,不具社会危害性,恳请法庭考虑从轻甚至减轻处罚。”
案子当庭宣判,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
比许赞最乐观的预想还要轻。
出了法院,许赞努力抿着嘴,喜悦和兴奋却从闪亮亮的目光中流露出来。
孟笑晗上班摸鱼,抽空拿着一小束鲜花跑过来:“许赞你太棒了!姐们儿为你骄傲!”
还有花,好夸张,许赞失笑。
“许律师!”
陆行舟清亮带笑的嗓音响起,许赞望过去,只见他站在检察院的车边,朝她并拢两指在额前一挥,眨一眨右眼:“特别赞!”
他一举一动,那样潇洒随性,又带着坦荡少年气。
许赞忍不住笑了,皓齿明眸,如灿阳中的夏花。
陆行舟他们一行人上车开走了。
许赞回头,看见孟笑晗盯着车尾的方向,喃喃问:“那谁啊?”
“陆行舟,市检察院的检察官,办刑事案子的。”
“真难得,检察官还有这种气质的。”孟笑晗笑嘻嘻地说。
许赞喷笑:“你确定,当年谁因为检察官制服太丑而放弃考检察院的?”
孟笑晗摇摇手指:“小妞这你就不懂了吧,诱惑的能是制服吗?那必须是制服下面的肉体啊!”
许赞扶额,摆摆手走开,不想被人发现自己认识她。
*
致衡,霍廷昀办公室。
程实正和霍廷昀说东港的并购案子,秘书内线响了:“霍律,肖小姐来了,诶,肖小姐!肖小姐您等一下……”
肖绮宁已经气势汹汹推开霍廷昀办公室的门。
她一眼看到站在桌前的程实,冷笑质问他:“是你把亲母杀子案开庭的线索放给肖氏传媒记者的?”
程实还没说话,她一个耳光甩过去,“啪”地一声脆响:“狗东西!”
肖绮宁正在气头上,用了大力气,美甲上的钻在程实脸上刮出一条血痕。
程实微微偏一偏头,低眉敛目,面色不改。
霍廷昀面色沉下来,向后靠坐在椅子里,冷淡地看着她。
肖绮宁转向他,眼里含了泪,嘴唇都在抖:“霍廷昀,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让我肖氏公司的人,去给你的小情人抬轿子?你还给不给我留脸?”
她说着,把手机狠狠扔到霍廷昀面前的桌子上。
霍廷昀垂眸,手机屏幕上是一条热搜新闻,标题是《爱在法庭——人性与正义的温暖博弈》。
配图正是庭审后,一身检察官制服的陆行舟和抱着案卷的许赞在法院外高高的台阶上相视而笑的照片。
阳光从两人中间照射过来,两人一个挺拔俊朗,一个知性漂亮,如同偶像剧照般抓人眼球。
霍廷昀的目光停留在许赞的脸上。
她露齿而笑,眉眼弯弯,有些满足,有些骄傲。望着陆行舟的眼神,明亮坦荡,毫不扭捏。
那是霍廷昀从来没见过的许赞。
霍廷昀收回了目光,抬眼朝肖绮宁平静道:“程实忘了提前和你通个气,我替他向你道个歉。如果你很介意,可以当做上次我帮肖氏传媒处理恶意并购的报酬。也可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下次你或者你的人有事,尽管开口。”
专业并购咨询换一次新闻披露。没有比霍律师更大方的人了。
肖绮宁瞪着他,点头冷笑,眼泪从眼里连串滚落。她明白他的意思,现在两人还没订婚,从身份上来说,谈不上谁给谁脸面。
从感情上说……按照合作精神,他们之间不该谈感情的。
“你或者你的人”。
换言之,许赞是他的人。
肖绮宁脸色惨白,伸手去桌上拿自己手机,哑声道:“霍廷昀,你是真会往人心里捅刀子啊。”
她转身欲走,霍廷昀叫住她:“等一下。”
肖绮宁回过头,脸色还冷着,眼里却不是没有一线希冀的。
“肖小姐,轮到你了。”霍廷昀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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