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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流放后,她被亲夫宠着走婉乔阿槑全局

么么愚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别说一百两银子,就是十两,婉乔都拿不出来,她抱住白龙,泪水横流:“白龙,对不起,你乖乖等我,我无论如何,一定凑银子,想办法,让你回到我身边。你听话,回去别闹,等我。”白龙似乎听明白了,只是望着她的眼神,一如之前的留恋。秦伯言看着一人一犬的互动,面色冷凝,突然道:“起来吧,该回去了。”婉乔知道自己就算再难过,现在也不能强行把白龙带走,站起身来,松开白龙,心头滴血,抚摸着它的头道:“白龙,你听话,一定不要闹,我保证,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找到你。”知县家的三少爷,回头查出来谁是知县,调动到哪里,应该都不难。从来没有一个时刻,她这么想要权势和金钱——这才能换回她最忠诚心爱的伙伴。白龙舔舔她的手掌心,似乎在告诉她,自己明白她的意思。一人一犬,...

主角:婉乔阿槑   更新:2025-01-01 16: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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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婉乔阿槑的其他类型小说《被流放后,她被亲夫宠着走婉乔阿槑全局》,由网络作家“么么愚”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别说一百两银子,就是十两,婉乔都拿不出来,她抱住白龙,泪水横流:“白龙,对不起,你乖乖等我,我无论如何,一定凑银子,想办法,让你回到我身边。你听话,回去别闹,等我。”白龙似乎听明白了,只是望着她的眼神,一如之前的留恋。秦伯言看着一人一犬的互动,面色冷凝,突然道:“起来吧,该回去了。”婉乔知道自己就算再难过,现在也不能强行把白龙带走,站起身来,松开白龙,心头滴血,抚摸着它的头道:“白龙,你听话,一定不要闹,我保证,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找到你。”知县家的三少爷,回头查出来谁是知县,调动到哪里,应该都不难。从来没有一个时刻,她这么想要权势和金钱——这才能换回她最忠诚心爱的伙伴。白龙舔舔她的手掌心,似乎在告诉她,自己明白她的意思。一人一犬,...

《被流放后,她被亲夫宠着走婉乔阿槑全局》精彩片段


别说一百两银子,就是十两,婉乔都拿不出来,她抱住白龙,泪水横流:“白龙,对不起,你乖乖等我,我无论如何,一定凑银子,想办法,让你回到我身边。你听话,回去别闹,等我。”

白龙似乎听明白了,只是望着她的眼神,一如之前的留恋。

秦伯言看着一人一犬的互动,面色冷凝,突然道:“起来吧,该回去了。”

婉乔知道自己就算再难过,现在也不能强行把白龙带走,站起身来,松开白龙,心头滴血,抚摸着它的头道:“白龙,你听话,一定不要闹,我保证,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找到你。”

知县家的三少爷,回头查出来谁是知县,调动到哪里,应该都不难。从来没有一个时刻,她这么想要权势和金钱——这才能换回她最忠诚心爱的伙伴。

白龙舔舔她的手掌心,似乎在告诉她,自己明白她的意思。

一人一犬,真情流露,让旁边围观的众人都动容不已,纷纷猜测婉乔和白龙从前的关系。

“霹雳,咱们走了。”那下人给白龙系上颈圈,牵着它离开。

而婉乔看着白龙一步三回头的样子,生生心碎。

那被救女子家人还待要感谢婉乔,被秦伯言几句话应付过去。

“先回去。”秦伯言看着她脚底已经流了一滩水,虽然被斗篷严严实实拢住,但是想到她只穿着袜子站着,皱眉道。

婉乔再看不到白龙的身影,失魂落魄地跟着秦伯言回去。

“你怎么这么冲动啊!”孟氏在窗前着急地目睹了一切,等婉乔回来,忙找出衣服要她换上,埋怨道。

婉乔失神,任由孟氏帮她解了斗篷换衣服。

“秦大人的斗篷,回头我洗洗再还给他。”孟氏由衷感谢道,“今日多亏了秦大人,要不……”

要不婉乔就被那么多人看去了。

孟氏带着婉乔,找了个偏屋换衣服去,半晌后自己出来,道婉乔自己在换衣,又忍不住抱怨几句。

任治平对此倒是没很责怪,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婉乔这样做很对。情急之下,也想不了那么多。从前我只听婉乔说跟着武师傅学着凫水,没想到她于凫水之上,如此有天赋。”

孟氏点点头:“那倒是,性命攸关之际,确实顾不了那么多,婉乔又是个热心的性子。只是,我怎么不记得,婉乔养过狗吗?”

她错过女儿很多年的成长,有些心酸。可是这样大的狼犬,后院之中都是妇孺,基本不会养。

但是看婉乔的样子,分明跟那狼犬很是相熟,这让孟氏不解。

“回头问问她便知道。”任治平道,“拿银子出来,让小二给婉乔熬碗姜汤,虽说不那么冷,但是落水终究受寒,别落下病。”

说到婉乔的身体,孟氏这才被转移了注意力,忙道一声“好”,站起身来要去找小二。

不想,小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进来,笑眯眯地道:“小的给救人的姑娘送姜汤来了。”

孟氏忙掏出荷包,抓出十几个铜钱给他。

小二笑着拒绝道:“姑娘救人,巾帼不让须眉,小店送一碗姜汤也是应该,可不敢收银子。”

孟氏忙谢过。

小二放下姜汤,端着空托盘出来,很快上楼,到秦伯言的房间,点头哈腰道:“大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姜汤送去了。也按您说的,只说小店赠送的。”

“嗯。”秦伯言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子扔过去,“赏你的,管好嘴。”

小二接过银子,眉开眼笑:“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婉乔接过来,松松软软一包,摸起来很舒服。这可是最重要的东西——成年女性居家旅行必备的姨妈巾!

当初听木兰从军的故事,她最好奇的便是,姨妈君如何处理?结果想也想不明白,最后她得出的结论便是开了挂。可是老天爷明显没给她开挂,她姨妈君月月来,准着呢!这真是一个悲伤并且将持续悲伤的故事。

“这是锅碗瓢盆。”阿槑又道。

婉乔看着包袱上支楞出来的锅把、饭勺,翻个白眼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好了,有了这些东西,你们姑娘到哪里也不愁了!”

小蛮把腰间的荷包解下来递给婉乔,小声道:“这里面是我和阿槑凑的银子,有五十两银票,还有五六两碎银子,留着姑娘到了甘南置办些东西。”

婉乔摆手不肯要,她们都嫁入寻常人家,自己在乔家手头也紧,祖母赏赐的首饰都是有数的。当初给两人的嫁妆,也就是一人一百两而已,还是变卖了不少东西。虽然比其他人嫁丫鬟多了许多,但是也真的不算太多。

她们已经置办了这么多东西,再拿出这么多银子,恐怕也要受婆婆和丈夫责难,所以她坚决拒绝。

小蛮跺跺脚,红了眼圈,看看亭子里的两家人和他们的朋友送来的,故意摆在托盘上的明晃晃的银锭子道:“别人都是几百两几百两的给,我们两个也没能力。就算姑娘不收,也得想想老爷、夫人,还有八姑娘。出了府,没有银子,寸步难行。”

阿槑也道:“穷家富路,姑娘收着吧,将来发达了,再还我们。”

婉乔翻个白眼:“你觉得你姑娘我,还能发达起来?”

阿槑认真看了看她,斩钉截铁道:“能,姑娘大器晚成。”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婉乔,婉乔伸手捏捏她苹果一样圆圆的脸蛋,小声笑道:“你要说大胸晚成,我还更高兴些。”

听到这话的俩丫鬟都笑了,离别的愁绪顿时淡了许多。

被称作“卫大人”的男子名叫卫衡,此刻正坐在马上,一边用眼睛余光扫过笑闹的主仆三人,一边带着几分怀疑对秦伯言低声道:“秦哥,可是那个女人?”

私底下,他向来用“秦哥”这个亲密的称呼。

秦伯言貌似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低头看着手中的刀。

“我怎么觉得不像?”卫衡还是有些不确定。

“不用刻意盯着她。”秦伯言这才道,表情平静,声线没有起伏,“当普通犯人看待就是。倒是那边——”

他往亭子里示意了一下,看着几个女人,也分辨不出谁是谁,道:“任家四姑娘,于我有恩,你回头照应她些。”

卫衡立刻明白过来,八卦道:“就是当初你被那个女人侮辱后,让人偷偷赠银的四姑娘任婉然?”

秦伯言点点头,不由回忆起几年前的情景。

那时候,父亲遭人陷害身死,申告无门,万般无奈之下,他带着母亲和年幼的妹妹到京城中投奔任家。

在任家角门处被门卫为难了一番,母亲褪下仅剩下的一个金戒指,才让门卫进去给任家老太太通传。

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出来的竟然是他的未婚妻任婉乔。

她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又发狠说宁愿死都不会嫁给他。

身后的两个丫鬟跟着她,想要往回拉她,被她一人狠狠甩了一记耳光。

母亲被羞辱得当场就昏过去了,妹妹啼哭不止。他抱着母亲,把订亲信物——一只玉雁,还给她,转身就走。

他清晰地记得,任婉乔最后一句话是对门卫说的,“以后不准放讨饭的上门”。

当时他穷困潦倒,上京路上耗尽了最后一两银子,从任府离开,身无分文,只剩下一身傲骨。

就在他不知道去哪里的时候,有个青衣丫鬟从后面追来,给了他一包银子,说是任四姑娘给的,替婉乔道歉,也请他不要生气,二老爷不在家,没人做主云云。

他不想要这银子,觉得耻辱。但是那丫鬟明显被教过,态度诚恳,没有带任何鄙夷之意,而且他确实很需要,于是便收下了这一百两银子,也使得母亲、妹妹免于风餐露宿之苦……

一去经年,现在他已经是五品武官,而任家上下,无论是刁蛮恶毒的任婉乔,还是善良体贴的任婉然,都沦为阶下囚,想来恍如隔世。

那时候,他深恨婉乔,心中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总有一天,要让她跪在自己脚下俯首认错。

后来他从军,历经大小战役无数,一路从死人堆中拼杀出来。几乎每天都在目睹的鲜血和死亡,让他慢慢沉淀下来,那些曾经以为念念不忘的耻辱,变得模糊,淡化……

当有了更广阔的视野和更高远的追求后,那些小事,便变得微不足道。

更何况,现在任家落得如此下场,痛打落水狗,不是他的作风。

任婉乔那么骄横的姑娘,不消自己出手,日后有的是苦头吃。他犯不着跟一个小女子计较。

只是,他也在暗暗观察,觉得眼前的婉乔,和几年前印象中那个人,好像完全不一样了。两个丫鬟的容貌,他依稀还能认出,就是从前被婉乔毫不怜惜,当面掌掴的两人,难得她们现在竟然还愿意雪中送炭。

婉乔此刻的淡定从容,与丫鬟之间的言笑晏晏,都让他不解。

但也仅仅是不解而已,对于这个女人,他不想关注过多。

“任四姑娘倒是个好的,人美心善,可惜了。”卫衡在一边的感慨,打断了秦伯言的思绪。

“哪来那么多废话?”秦伯言瞪了他一眼道。

卫衡呵呵笑,他喜欢装深沉,但是在熟人面前,是个绝对的话痨,又爱憎分明,嫉恶如仇。

虽然秦伯言说不与婉乔计较,他却心里暗暗发狠,这一路上,绝对要她好看!

婉乔还不知道自己的“仇人”,已经变成了卫衡,此刻她还傻乎乎地跟两个丫鬟说笑,对即将到来的磨难一无所知。


罢了,这是自己这辈子的亲爹,哪个孩子没挨过揍?这样想着,婉乔心里就松动了,正好婉然也劝她,估计也是想给他们父女做个和事佬,她也就就坡下驴了。

“瞧瞧,有人又开始装好人了。从前在家里便是如此,仿佛天下就她一个善解人意,会为人处事的。”婉柔阴阳怪气道,话锋直指婉然。

她巴不得三房使劲闹呢,偏偏这个婉然,又要出来刷存在感,装贤慧人。她就看不上她这副样子。

婉然拉住要暴走的婉乔,低声道:“她便是这等尖酸性子,我只当没听到,你也别跟她计较。你越是看她,她越觉得得意,怕是闹起来更没完没了。”

婉乔这才作罢,真诚地谢过婉然,决定今日好好想想,晚上找机会跟父亲和解。

任治平其实一直关注着姐妹俩的对话,见婉然神情轻松地离开,还给了自己一个安抚的眼神,心中对这个懂事的侄女夸赞不已,心里也想着总算可以和女儿解开心结,精神也好了许多。

中午众人行进到一处简陋的食肆中用膳,婉乔还是自己坐着——她还没准备好,不知道如何开口。

孟氏偷偷问过婉然,心中有数,也放心下来,不催促她,让小二给她上了一笼包子。

婉乔本身是个十分警惕的人,可是被父女矛盾的事情一闹,今日竟然没有发现异常,不知道危险,在悄悄逼近……

卫衡今日有些暴躁,吃饭的时候呵斥了小二好几次,一会儿嫌桌子油腻腻的,一会儿嫌菜色简单。

小二被他骂得诚惶诚恐,点头哈腰地不断道歉。

婉乔看了秦伯言好几次,发现他也没有开口制止的迹象,不由撇撇嘴,心里不由同情那小二。

“客官您稍等,后院刚刚杀好羊,羊肉已经炖上了。”掌柜的出来赔笑解释道。“回头羊骨汤随便免费喝。”

“这还差不多。”卫衡道,又问,“你这羊,可是好羊,不是病死的吧。”

那掌柜脸色涨得通红,连连摆手道:“那可不敢,诸位都是官爷,万万不敢糊弄官爷的。”

“知道就好。”卫衡道。

看着卫衡仗势欺人的样子,婉乔很不满。掌柜的看起来四十多岁,面色和善带笑,一看就是个老实人。在年轻的卫衡面前唯唯诺诺,屈身站在一边,他不发话就不敢走。

婉乔大声道:“掌柜的,给我来一碗凉水。”

掌柜如蒙大赦,扬声答应,跑到后厨去给她取水去了。

“你——”卫衡怒目相对。

婉乔手捧着腮,转头看向外面不理他。

秦伯言压低声音对卫衡道:“别闹事。”说着,眼神示意了一下后厨。

卫衡以眼神回应,嘴上却恨恨道:“蹬鼻子上脸,我还没押解过这么嚣张的囚犯。任婉乔,你给我老实点,等你小卫爷腾出手来,收拾不死你!”

婉乔才不会管他放的狠话,悠然地看着外面马儿吃草。

不一会儿,外面来了十几个身穿褐色短打的男人,看起来都是些贫苦的力工,衣衫褴褛,脚穿草鞋,身上都汗流浃背,他们赶着几辆驴车,车上装的满满的草料。

掌柜的有些害怕地看看卫衡,然后出去对力工领头的低声说了几句话,眼神不时往里面瞥,似乎在说里面的人不好惹,让他们先别进来。

食肆本身就很小,里面就七八张桌子,秦伯言的手下和任家三房的人已经把食肆挤得很紧,确实也容纳不下更多的人。而且有卫衡这样的霸王在,掌柜的确实不敢再让这群一身汗气的苦力进来。


“姑娘,”小蛮道,“徐少爷怎么没来送你?”

婉乔反应了一下,偷偷看了父母两眼,小声道:“他怎么会来?我不是早跟你们说过吗,他不是好人,见风使舵,那桩婚事,肯定作罢了。”

上天饶过谁?她对秦伯言悔婚一次,现在就要轮到被徐致秋悔婚了。

“徐少爷,不是良配。”阿槑慢吞吞地道。

“你懂什么!”小蛮急了,跺脚骂阿槑,“姑娘对徐少爷有偏见,你不跟着劝,还瞎起哄!”

婉乔明白小蛮的意思,现在徐致秋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就算他不好,也比流放强。可是她自己并不这么觉得,于是淡淡道:“他是不是良配,都不重要了。还有一刻钟我们就要走了,之前那许多天,他都没露面,现在难道会出现?”

小蛮眼眶红了。

说话间,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包括秦伯言在内的众人,都循声看了过去。

马蹄飞奔,一直到被衙役拦下,马背上的人才翻身下马,看了看亭子内外的人,径直向婉乔走来。

“姑娘,是梧桐,徐少爷的书童。”小蛮看婉乔又一脸茫然,机灵地提醒道。

婉乔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转头看着阿槑:“阿槑,当初订亲,有没有给徐致秋东西?”

阿槑看起来呆,但是最为仔细,做事也稳妥,婉乔的东西都是她掌管的。

“徐少爷来的东西,都是姑娘私下补贴他的,东西多而杂,加起来四五百两的样子;公中按照惯例回了,也有四五百两的东西……”

阿槑果然了解婉乔,没有说那些琐碎东西,直接把银钱报了出来。

婉乔点头:“好。”

“姑娘,你想干什么?”小蛮紧张道。

说话间,梧桐已经走到婉乔面前,带着几分傲慢,腰都没弯,给婉乔行礼,道:“二姑娘,我们家少爷让我来把这个给您。”

婉乔伸出一只手,用两根手指捏起来他手中薄薄的那张纸,扫了一眼,笑了。

没有出乎预料,解除婚约!

任治平站起身来,走到前面,从婉乔手里拿过那张纸,看了后脸色巨变,怒道:“徐家小子,欺人太甚!就算解除婚约,也该正经让媒人来找长辈说,拿这张破纸,打发谁?”

梧桐鼻孔冲天,抖着脚,声音阴阳怪气:“三老爷,人要有自知之明……”

“啪!”

婉乔毫不犹豫,伸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打得他一个趔趄,然后在他愤怒的目光中,吹吹自己红了一片的掌心,道:“谁家的狗,敢在我爹面前叫嚣?”

“果真是个刁蛮的。”一直看戏的卫衡,对秦伯言道。

秦伯言冷眼看着,没有评论。

梧桐吃了亏,捂着脸,咬牙道:“你敢打我!你还以为自己是任家二姑娘吗?你现在就是个囚犯,将来去了甘南,要被千人枕,万人尝……”

婉乔抡圆胳膊,又是一巴掌挥过去:“狗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

任治平有几分不认同地看着婉乔:“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婉乔不以为然。对于这种捧高踩低的小人,能动手,尽量别吵吵。

她对梧桐道:“回去告诉你主子,婚约解除,我接受。但是当初我私底下给他的银子,还有任家给的回礼,都给我还回来!利息我不要了,零头我也赏给你这条忠心耿耿的狗,让他拿一千两银子来!”

“婉乔,不得妄言。”任治平不悦道。他是个读书人,以谈钱为耻,而且她这般大剌剌地在人前承认自己私下给徐致秋银两,那是私相授受,传出去名声太过难听。

婉乔知道自己父亲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读书人的迂腐,也不反驳,却冷冷看着梧桐:“听清楚了没有?回去告诉徐致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吃了任家的,喝了任家的,勾引了任家的姑娘,骗了银子去延请名师,去疏通关系,回头发达了就翻脸不认人,算什么东西?我就是养条狗,还知道对我摇摇尾巴!”

她的话,像豆子落在盘子上,噼里啪啦,干脆利落。

梧桐哪里见过任二姑娘这一面,简直是撕破脸的泼妇一般,面红耳赤不知道回些什么。

“泼辣货。”卫衡这个解说,一直在线。

“到时间了,出发。”秦伯言忽然道。

卫衡忙回神,大声喊道:“该出发了,犯人上路!”

婉乔瞪了一眼梧桐,心里埋怨他耽误自己和两个丫鬟说话,道:“还不快滚!记得,让你主子把银子带到甘南!”

梧桐终于找回自己的舌头,回嘴道:“真真一点儿大家闺秀的体面也不要了。”

“滚!”

梧桐“哼”了一声,顶着肿胀的猪头脸走了——他想打回去的,可是那么多衙役在,他不知为何,有些腿颤,也不知道婉乔哪里来的底气,敢随便动手,只能灰溜溜地离开,决定回去添油加醋地在徐致秋面前告一状。

可是想到徐致秋已经解除婚约,婉乔也不需要再客气对他,又不由有些失落,觉得这两巴掌,多半白挨了。

“行了,你们快回去吧。要是有可能,我会让人给你们捎信的。”婉乔拉着两个丫鬟的手道,“别胡乱牵挂,你们姑娘到哪里都吃得下,睡得着,倒是你们,好好养胎要紧。”

小蛮扶着肚子,“噗通”一声跪下,泪如雨下。

“你给我小心点!”婉乔吼她,忙不迭去扶她。

小蛮没扶起来,阿槑也跪下了。

婉乔:“……你们俩赶紧给我起来。再不起来,我生气了。”

她板起脸,装作生气的样子。

两个丫鬟却坚持给她磕了三个头,然后互相搀扶着起身,又往她怀里塞装荷包的银子。

“行了,该走了。”

梁三被卫衡瞪了好几年,走过来道。他现在好像咂摸出了点滋味,卫大人对这任婉乔,很有意见啊。

他得多多注意,领会上峰精神,因此口气就不是很好。

婉乔伸出手腕。

梁三愣了下,随即道:“秦大人心怀慈悲,对你们网开一面,就不用绑了。”


秦伯言点头:“对。”

“秦哥,你也看上了?”卫衡兴高采烈道,“我今日听他们描述,就心痒得不得了,但是想着咱们有任务在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强压下想去看看的念头。秦哥现在跟我想到一处了。”

他很喜欢狗,尤其喜欢有灵性的。

“快去吧。”秦伯言看着毫无心机的卫衡,掩饰地咳嗽了两声道。

他现在有些庆幸,卫衡是个比他在情感上更迟钝的人。

卫衡兴致高昂地去了。

秦伯言回到自己房间呆了一会儿,有些坐立不安,过了段时间,去婉乔房间外转了两圈,直到听婉然对孟氏说,婉乔退烧了,才松了一口气。

卫衡把白龙带了回来,跟小二要了块肉来逗他,白龙却置之不理,一个劲地挣着项圈,要往外走。

“你再这样我揍你了。”卫衡瞪着眼睛威胁道。

白龙挣扎地更狠。

秦伯言站起身来:“你先看着它,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来到婉乔房间,对坐在床边,有些熬不住的婉然道:“四姑娘,夜深了,她既然没事,你就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婉然心里感动于他的关心,却道:“我不放心二姐姐。”

“大夫说,退烧了就没事了。”秦伯言道,“她底子好,不碍事,要是你熬病了,回头她也不好意思。”

婉然以为他心疼自己,心里甜蜜,跟他行礼,又给婉乔喂了水,才退了出去。

秦伯言走近,伸手摸了摸婉乔的额头,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他回到房间,在卫衡诧异的眼神中把白龙解开,白龙一跃而出,径直往婉乔的房间奔去。

卫衡追出来,惊奇道:“它,它这是怎么了?”

秦伯言道:“这是任婉乔从前养的,与旧主心有灵犀吧。”

卫衡恍然大悟,又有几分惋惜道:“可惜了,这么有灵性的狗,竟然有这么个主子。不过,也就是任婉乔这样粗野的丫头,才会养这样的大狼犬了。”

他想象不出来,其他大家闺秀,如婉然,跟这样凶悍的狼犬站在一处——那是多么不和谐的情景,而想到婉乔,他又觉得一切都那么自然。

“感情需要慢慢培养,好好养它,自然养得熟。”秦伯言淡淡道。

“那倒是。”卫衡点头,“我去把它追回来。”

“罢了,也不在这一日两日。随它去吧。你也赶紧回去休息,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秦伯言开口赶卫衡。

卫衡笑嘻嘻地道:“好,秦哥也早点休息,明日我再好好调教这狼犬。”

待卫衡的脚步声完全消失,秦伯言轻轻推开房门走出去,来到婉乔房间。

白龙跳到了床上,挨着婉乔躺下,睁着眼睛看她,婉乔则很自然地把一只胳膊搭在它身上,睡得很沉。

看着这一人一犬的和谐,秦伯言松了一口气。

这一夜,他几乎没睡,来回五六次查看,看她没有再烧起来,才彻底放心。

凌晨时候,孟氏来了,她跟小二好声商量,要了一把韭菜,一小块猪肉,包了婉乔最爱的馄饨,给她煮了端来。

“婉乔,起来吃些东西。”她轻声唤着。

婉乔迷迷糊糊地醒来,揉揉惺忪的睡眼,看看四周,茫然道:“娘,我这是在哪里?”

旁边的白龙用前爪轻轻碰了碰她。

婉乔一下子高声喊出来:“白龙,白龙,你怎么来了?我还没睡醒吗?”说着,她狠狠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疼得自己龇牙咧嘴,却随即喜上眉梢,伸手要抱白龙。

被婉乔的高声音吸引来的秦伯言,进门就看到她喜出望外,不敢置信的傻样,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任婉乔怎么了?”秦伯言带着忐忑的小梁走到无人处,严肃问道。对上小梁诧异的眼神,他清清嗓子,义正辞严道,“即使是押解的犯人,我们也应该保证她们能到流放之地。”

小梁郑重点头:“属下受教。乔妹,呃,任婉乔没事,就是那个来了。”他是结婚了的人,对于女人很了解,看婉乔的样子就猜测出几分。

秦伯言眉头紧紧皱起。

“乔妹”,她竟然让人如此亲热地称呼她!

对于小梁所说的那个,他反应了一下,隐约明白一点,但是又不是很清楚。他只记得,妹妹十几岁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些蔫蔫的,母亲对她也格外上心,即使在最困难的那两年,也不许她碰冷水冷物。

后来在军中听人说荤话,男人们也会提起来,女人会有时间不方便,不能伺候男人。但是具体内情,已经二十出头的秦伯言,真的不懂。

“没事就好。”他淡淡道,“你回去吧。还有,跟犯人保持距离。”

小梁忙点头。

秦伯言看着蜷缩成虾米一般的婉乔,知道她这几日应该是女人不舒服那几日,想着白天她还负重行进,傍晚又在冰凉的湖水中浸泡了那么长时间,心道这女人,难道完全不知道爱护自己吗?

大家闺秀,从小都是娇生惯养,注重养生,她为什么浑然没有这种意识?

但是看孟氏,对她倒是很心疼,把火堆往她身边移动了些,又在她一再拒绝中给她轻轻按着小腹,两人低声说着什么。

前世的婉乔,父亲是个警察,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牺牲了。母亲为了供养她,自己出去拼命打工,基本没时间像其他母亲那般温柔细致地照顾她,并且在她刚刚入伍的时候,就积劳成疾去世了。所以婉乔前世,虽然也被母亲深爱,但是却没有得到过孟氏对她这般细心的呵护。

她理解,并且心疼母亲,只是内心深处,未尝没有遗憾。

这一世,孟氏弥补了她。

“娘,你快去睡吧,我就刚来的时候疼,明后天肯定就没事了。”婉乔笑着对孟氏道,“您再不去搂着婉静,怕她睡不着,明日早早叫醒她又要闹。”

孟氏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摸摸她的额头,叮嘱她要是再不舒服就喊自己,得到她肯定答复后,才到自己那边抱着婉静,哄她入睡。

婉乔躺了一会儿,根本睡不着,而身边累了一天的众人,已经纷纷陷入了梦乡。

看着父母和婉静也都睡了,婉乔慢慢坐起来——她决定去换个姨妈巾,顺便把脏了的去湖边洗洗,放在火边烘干。这毕竟是极其隐私的东西,总不能白天大剌剌去洗,更不好意思让孟氏替她洗。

她蹑手蹑脚地拿了东西,往树丛后走去。

秦伯言透过马车窗,不动声色地盯着她做贼一般的动作。

他本以为她是起来方便,可是等了半晌也没见她回来。他披上外裳,跳下马车,往她的方向走去。

“任婉乔。”他压低声音喊了一句。

回答他的,只有夜风吹过树丛的声音。

秦伯言咬牙,往里面走去,借着如水的月光,发现并没有什么人。

他的心,蓦的一紧,随即往四处望去。在看到湖边的人影时,他松了一口气,慢慢走过去。

他脚步很轻,婉乔又在一边洗一边在心里发牢骚,所以没注意到他的靠近。

“你在做什么?”


孟氏热了,逼她喝。

婉乔看着馋得眼巴巴望着碗的婉静,笑道:“我不喜欢喝,腥呼呼的,给婉静喝吧。”

婉静面上露出喜色,巴巴地看着孟氏,等她发话。

孟氏却严肃道:“不行!你身体不舒服,你喝。婉静也不小了,该学会心疼家人了。”又转而对婉静柔声道,“婉静,姐姐生病了,让姐姐喝了鱼汤,就能早点好起来,然后就能给你继续捕鱼做鱼汤了,好不好?”

婉静恋恋不舍地把眼神从碗上拔回来,懂事道:“好。让姐姐喝,姐姐病就好了。”

婉乔险些落泪。温柔却有有原则的母亲,乖巧懂事的妹妹,都让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那种亲情流动。

“好。”她端起碗,咕嘟咕嘟喝了一半,然后把碗递给婉静,“姐姐吃不下了,帮姐姐喝了好不好?”

婉静看向孟氏,后者欣慰地点点头。

婉静这才高兴地喝起了鱼汤。

出发后的小豆丁也格外懂事,坚持不要婉乔抱。婉乔看她走得明明都很累了,却咬牙坚持,心疼得不行。

秦伯言骑马来回巡逻,经过她的时候,婉乔不知为何,看着他总想发笑。

她又是个不善于掩藏情绪的人,虽然她自己觉得没有露出来,但是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个白痴”的字样,气得秦伯言握住马鞭的手,青筋暴起,简直想抽她一顿。

这段路,她们走得有些辛苦,中午好容易找了一家食肆补充了下干粮,晚上却又要露营。

秦伯言的“报复”,也来了。

婉乔正要像以前那样去叉鱼,忽然秦伯言走过来,用众人都听的见的声量对小梁道:“除了取水洗衣,任何人不得靠近湖边。”

这分明就是针对自己。

婉乔气得牙痒,要不是孟氏拉着她,她肯定要上前跟他理论一番:捕鱼碍着你什么了,混蛋!不就是被她揭穿了他没过女人的事实吗?亏大家都还说他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秦伯言警告地看了一眼要炸毛的婉乔,转身离开。

婉乔把棍子愤愤然扔到地上,一屁股坐到草地上,还让不让人活了!

“快起来。”孟氏拉她,又责怪道,“你在秦大人面前甩什么脸子。今日便是我,也不许你下水的。女孩要爱惜自己,娘便是从前不懂,落下了病根,这辈子才子嗣不多……”

说到这里,她伸手擦擦眼角——没有给深爱的丈夫生个儿子,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婉乔慌忙安慰她,道:“娘,我知道了,我听你的话,我不下水了。”

秦伯言是挟私报复,孟氏却是真心疼爱她的。虽然,他们其实殊途同归。

“一定是秦伯言自己有毛病,”孟氏不让婉乔干活,自己忙活,婉乔只能在旁边碎碎念,“肯定是不举,哼!所以被自己戳穿,才会如此恼怒,小人!活该!”

而她不会知道,被她断言有毛病的那个人,却是连续几夜,都做了不可描述的梦,而且——是和她!

秦伯言觉得自己病了,而且病得很重,竟然会对一个曾经百般羞辱过自己的女人,产生这种难以对人言的情愫。

他觉得一定是最近卫衡太多次提起她,才让他如此。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都有意无意地告诫自己,不可以把目光往婉乔身上看。

这期间,又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却让婉乔气愤不已的事情。

大房、二房都是不少银子的,所以每次路过食肆、客栈,只要便于携带,不管多贵的吃食都会买。二房就买了不少肉脯。


小豆丁以为秦伯言觊觎她的鸟蛋,虽然很不舍,但是知道他是说了算的人,为了姐姐不被为难,还是忍痛割爱道。

秦伯言:“……”

婉乔看妹妹哭了,顿时心疼到无以复加,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往秦伯言方向又迈了一大步,仰头看着他。

“就算我无意中看到你,看到你小解,你不也看我换衣服了?”婉乔气鼓鼓地道,“这一桩扯平了!你撞见我洗贴身的东西,我也知道了你的小秘密,算不算也扯平了?行,就算你恼羞成怒,你不让我下水,我也没去,现在掏个鸟窝,你都要来找事,还吓唬小孩子,亏你还是个大男人!”

秦伯言突然色变,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莫名其妙!”婉乔哼了一声,抱起婉静,一边哄着她一边往父母这边来了。

卫衡见秦伯言怒气冲冲地回来,上前问道:“秦哥,怎么了?”

秦伯言沉声道:“没事。”径自走到一边,盘腿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他心里有股怒火,横冲直撞,然而又不知其所起。看到婉乔不顾自己安危,他生气,他紧张,可是她对此一无所知,只以为自己在刻意挑衅。

秦伯言自认为不是一个在乎别人如何看待自己的人,可是这次不知为何,他的心却乱了。这种超乎自我意志和克制的乱,让他有些惊慌——他这是,怎么了?

秦伯言很久以后,才明白这叫做悸动,因为,动情!

可是现在,对情事根本一无所知的他,根本没意识到,他只是觉得,自己该离婉乔远些,这是一个让自己理智掉线的女人。

再说,婉乔带着婉静和四颗鸟蛋回来,孟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把野菜,做了个野菜蛋花汤。蛋花稀薄,但是飘在碗上,配着绿油油的野菜,也很诱人,香气四溢。

二房田氏出身富贵,所以下厨的事情一窍不通,婉柔更不用说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生火烧水都不会,所以露宿的时候,二房虽然有干粮、肉脯那些,但是没什么热汤热菜吃。

婉柔闻着三房传来的香气,不由食指大动,本来她以为任治平会像从前分鱼汤那样,让孟氏来送,结果发现他好像没这个意思,便站起身来,走到任治平身边,假笑道:“三叔,我来讨碗蛋花汤,您不会舍不得吧?”

任治平愣了一下,把视线转向婉乔。

婉乔“腾”地一声就站起来,看着婉柔冷冷道:“人要脸,树要皮,不要脸皮,天下无敌。就这么一口汤,是给婉静的,你也好意思来要。刚才你们吃肉脯,婉静哭闹着想要的时候,你怎么一句话不吭?现在也好意思腆着脸来要!”

婉柔跺跺脚:“不就是一碗破野菜汤吗?自家姐妹,话用说得这么难听么?”

任治平看任治顺目光看过来,颇有些不悦,便有些尴尬地开口道:“婉乔,给你五妹妹分些,我吃饱了。”

婉乔最恨父亲这副拎不清的样子,她忍了许久的怒火终于喷薄而出:“爹!就算你不吃,我也要留给婉静明天吃。你天天兄友弟恭,可是谁顾及你了?你小女儿都快饿死了,看到蛋花汤都挪不开眼,而别人宁愿把鸡蛋扔到地上,也不肯分一点给你!”

任治平脸色涨红,被她戳穿了自己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有些恼怒。

孟氏见状连忙过来拉婉乔,道:“怎么跟你爹说话的?快跟你爹赔不是。婉柔,来,把碗给我,三婶给你盛汤。”


婉然抚额,二姐姐啊,你们这样胡闹,把秦大人的脸面置于何处?她紧张地看着秦伯言。

婉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秦伯言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地盯着她们。

她不由想一巴掌拍死自己,光顾着戳穿婉柔的小阴谋了,忘了这位大爷是她现在的“长官”,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跶得这般欢腾,这下恐怕没有好果子吃了。

婉柔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紧张地看着秦伯言,着急解释道:“秦大人,我,我刚才真是晕倒了……”

“既然让你们站着不肯,那就跪着吧。”秦伯言冷冷道。

婉乔一下子想起阿槑说的“跪得容易”,这个乌鸦嘴!罚跪什么的,这个她真不擅长啊!她才来几年,对动辄跪来跪去的规矩虽然刚刚有些适应,但是她觉得,比起这个时代从小跪到大的婉柔,这项处罚,她有些吃亏了。

而且不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她觉得还不如痛痛快快挨几下鞭子呢。

可是“长官”都发话了,那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婉乔从坐姿转到跪姿,对着自己父母的方向——姐归天跪地跪父母,才不会跪旁人,哼!

婉柔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对上秦伯言阴沉的脸,不敢再出声,慢腾腾地也跪下。

“卫衡,让人盯着,月上中天再让她们回去休息。”秦伯言道,“若是再敢闹,不必顾及她们是女子!”

卫衡心里叹息,这闹腾了大半夜了,到月上中天也就一个时辰了。秦哥对这女人,为什么总是这么心慈手软!至于那个任婉柔,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秦伯言说完就走了,卫衡看了围观的任家人,皮笑肉不笑地道:“都不去睡觉,想跟她们一起受罚吗?”

婉乔忙对担忧的父母道:“父亲、母亲,你们快回去休息,婉静都睡着了,得看着她,我没事,很快就来。”

她心里有些内疚,牵累他们担心了。

任治平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心疼又无奈,带着眼泪涟涟的孟氏回去了。

“娘,你陪着我,我怕……”婉柔对田氏道。

田氏看看卫衡,安慰她道:“娘先回去,你坚持一下,有卫大人在呢,她不敢欺负你的。”说完,竟然脚底抹油,溜了回去。

众人都说散去,卫衡叫了一个衙役来看着两人,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威胁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婉乔试着把身体重心在左右膝盖来回转换,脑海里哼唱着“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希望不那么难熬。

婉柔见只剩下她们两个和不远处一个昏昏欲睡的衙役,不由又开始小声抱怨。

“你再说,我就吵吵。”婉乔觉得好多只鸭子在耳边呱呱叫,聒噪得不行,便威胁她道,“到时候,挨鞭子我不怕,你细皮嫩肉的,就难过了。”

婉柔知道她是个愣的,说得出做得到,当真闭了嘴。

夜风很凉,膝下又疼痛难忍,婉乔开始左顾右盼,虽然在明亮的月光下,只能看到四周被风吹动的植被和已经熟睡的众人。

秦伯言应该睡在马车里,看不到,其余众人都直接露宿,只留下几个守夜的衙役,偶尔来回走动几番。

然而,过了一会儿,婉乔突然觉得有些异常,她身前十点钟方向,十几米外的树丛,动得有些不对劲。她不动声色地捡起一块石头,往那里掷去,然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哎呦”声。

婉乔一跃而起,豹子一般冲了过去。

这个时候,衙役们都睡了,也没见谁起夜,那藏在那里的,定是心思叵测之人。

“喂,你干什么!”婉柔先是一愣,随即高声喊道,然后果然看到身边已经半睡过去的衙役被惊醒,她心中得意。

那衙役呵斥道:“做什么!”

婉乔却像离弦的箭一般,窜到树丛之中。

“被发现了,你先走。”

黑暗中,一个几乎察觉不到的声音对另一个人道,两人很有默契地分开,往两侧散去。

婉乔追进来的时候,隐约看见两个身影,咬咬牙,往左边那个追过去,口中呵斥:“站住!再跑就开……”

呸,开什么!

“哗哗哗——”前面传来一阵水声。

下一刻,还以为自己在执行任务的高度亢奋的婉乔,就看到一个黑影,背对着自己,分脚站立,貌似在……撒尿。

这身形太过熟悉,让她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后面的衙役也气喘吁吁地追来。

秦伯言缓缓系上腰带,转身看她,眉头紧皱,目光中写满了责难。

婉乔一下子脑补出前世变态教官的那句“我需要你的解释”,然后,她断片了。

“那个,那个我看到有两个黑影钻进来,”半晌后,她结结巴巴地解释,“真的有两个黑影,鬼鬼祟祟,肯定是坏人……”

衙役见到眼前的情景,有些凌乱了。秦大人小解,这傻姑娘激动什么?莫非想以身相许?那现在,他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一派胡言!”秦伯言道。

“真的。有两个,身形都很高大,大概跟你差不多身高,不胖不瘦。其他的,他们动作太快,我也没看到……”婉乔认真道,可是看着秦伯言一副“你继续编”的表情,她的音量越来越小,最后跺跺脚道,“我说的是真的,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秦伯言依然沉默。

衙役看着秦伯言比夜色还黑的脸,暗自揣摩秦伯言不喜这个类型,出言道:“秦大人,属下一个不留神,就让她跑了出来。您看,这,这该如何处置?”

婉乔抑郁!

秦伯言非但不信她的话,恐怕还会以为她别有用心,再加上“新仇旧恨”,这次她估计死的很难看。

“那个,秦香……不,秦大人,能不能商量下?”婉乔咽了一口唾沫,有些艰难地道,“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来看你,看你那个的……”

她没那么无聊,她还怕看了他的丑东西长针眼呢。但是黑影的事情,他既然不信,她多说也没有益处,眼下只能争取宽大处理了。


任家受谋逆之事牵连,举家遭流放。最悲催的是,冤家路窄,负责押解的正是遭到任家二姑娘嫌弃悔婚的穷小子。

婉乔眼珠子转转:“当然先听……好消息!”她是乐观主义者,坏消息什么的,先放到一边,乐呵乐呵再说。

“好消息是,甘南那里气候不错,流放的人去了之后还分田地,很少听说过冻死饿死的。”阿槑认真道。

吃饭穿衣天大事,尤其对于婉乔而言,另外两房好歹有些朋友亲戚,能多少支援些;她们三房就一穷二白了,能有饭吃,有衣穿,就算出点力气,她也是很满足的。

“是个大好消息。阿槑,你太有心了,知道我最关心什么。”

在其他偷听的女人都忍不住心里吐槽这个所谓“好消息”的时候,婉乔两眼冒小星星地肯定了阿槑。

小蛮在一旁道:“姑娘,你别高兴得太早,还是先听听坏消息吧。”这个消息,简直惨绝人寰,她是说不出口,就交给阿槑说吧。

“小看你家姑娘,”婉乔气势十足,“不用杀头,不用充军,吃得上饭,再有什么坏消息我都不怕。”阿槑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慢慢道:“此次任家流放甘南,负责押解的,是秦伯言。”

众人听到这句话,都倒抽了一口冷气,用或者幸灾乐祸,或者同情担心的眼神望着婉乔,只有她这个当事人,一头雾水。

“哦。秦伯言?他很坏吗?”婉乔茫然道,“是个贪财的?好色的?”财,她们三房两袖清风;色,她看看大房明眸皓齿,天姿绝色的婉然,再看看三房花容月貌,楚楚可人的婉柔,又摸摸自己额头上的几颗痘痘,再低头看看自己平坦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胸,觉得好像更该担心的是她们啊,为什么都看着自己?

阿槑用同情的眼神望着她道:“姑娘还好意思叫我阿槑,你自己还不是……” 三个呆!无数个呆!

小蛮都快哭出来了:“姑娘,秦伯言,就是秦湘涟啊。秦香莲?”婉乔还是一片懵懂,随即“嗷”的一声喊出来,伸手抓住阿槑的手臂:“啊啊啊啊?秦湘涟?那个被我退婚的穷小子?”

阿槑和小蛮,节奏一致地深深点头。婉乔感到了老天爷对她的森森恶意,顿时觉得生无可恋!妈蛋,活不了了!这哪里是坏消息,这简直是惊天噩耗!说起来,这是前身给她留的最大的烂摊子,没有之一!

婉乔的父亲,任治平,从小给她订了一门娃娃亲,对象就是这秦伯言;可是秦家后来落魄了,前身的婉乔又被祖母养歪了,嫌贫爱富,看不上穷小子,就在他上门求助的时候肆意侮辱了他一番,要退婚。年少气盛的秦伯言,受不了侮辱,当即退回了信物,转身走了。

后来任治平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是一年之后了,再想去找故人之子,知道他已经投军了。虽然也狠狠骂了女儿一顿,却于事无补。后来,婉乔又如愿勾搭上了自己喜欢的未婚夫,这个人自然就被他忘到脑后。

穿越来之后,婉乔从两个丫鬟口中,当话本一样听说了这个故事。对秦伯言同学,也深表同情,同时又忍不住吐槽,为什么要起个字“湘涟”,秦香莲?她前身如果叫陈世美,是不是就是一出男女颠倒的流传千年的大戏?

可是,她对秦伯言的全部感觉,也仅限于此了。那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名字,一个有些悲情的存在。

现在不一样啊,一个惊天霹雳砸到头上——现在人家翻身做主人,她是阶下囚了啊!

婉乔甚至都可以想象出来,一个带着报复眼光的男人,举着小皮鞭,要来报仇的情景了。

“我死了。”婉乔喃喃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身作死,后人遭殃!

孟氏在后面,听到阿槑的话,惊惧不已,抱着婉静的身子都有些发抖:怎么,就这么巧呢?

短暂的被滚滚天雷轰炸过以后,我们顽强的婉乔同学又拿出她打不死的小强精神,怀着对秦伯言从来没有过的热切问阿槑:“那个谁,秦湘涟,人品怎么样?大家评价怎么样?”

阿槑一字一字道:“说起来,倒也不算坏,没什么坏名声传出来。但是——也可能,他隐藏得比较深。再说,就算他是个好人,姑娘你,对他来说,也是绝对难以忘记的存在——”

“阿槑!”婉乔咬牙切齿道,“我想掐死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啊啊啊啊啊!

小蛮也埋怨道:“你吓唬姑娘干什么?姑娘,你想想,过五日就要上路了,要准备什么,告诉我们,我们回去准备。”

“呸呸呸!”婉乔吐了几口,瞪了小蛮一眼,“什么叫上路!那叫出发,奔向新生!你们也都不宽裕,什么都不用准备,不缺!”

“我们便是再不宽裕,也要姑娘过得舒服些。”小蛮眼圈又红了。

真是水做的女人。阿槑斜眼看了她一眼,见她的帕子都哭透了,慢腾腾地抽出自己的帕子给她。

“姑娘,你记得你讲过的还珠格格吗?奴婢觉得,有必要给你准备个‘跪得容易’,最好再给你备几身厚棉袄。押解的手里,可有鞭子的……”阿槑一本正经地说着玩笑一般的话。

婉乔:“……”

这两个奇葩丫鬟,怪不得前身对她俩动辄打骂!她现在都想拿把刀捅死阿槑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冷静片刻,想了想道:“不用瞎操心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秦香莲要是太小肚鸡肠,也爬不到今天的位置。来,跟我多说些他的情况。”她才不承认,这是自我安慰呢。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两个丫鬟又跟她说了会儿话,婉乔心里有了些数。

“行了,你们俩走吧,狱卒来催了。”婉乔见狱卒不耐烦地向她们走来,害怕两人再给他银子,忙赶两人,“我要的东西,你们准备好就行,多了也不用。也不用操心我,天塌了大不了当被子盖,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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