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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绝不嫁给权臣宗肆宁芙》精彩片段
宗肆今日穿了身玄色翠竹纹绸袍,气势虽有收敛,却还是压人得紧,腰间常戴的羊脂白玉佩,换成了扣合如意堆绣荷包,做工极好,不知是谁的手艺。
两人刚经历了亲事的难堪,宁芙只恨不得躲着他,碍于礼仪,才勉强行了个礼。
宗肆也只是余光扫了她一眼,与看宁苒,亦或是曾爱慕他的女子并无任何不同,便匆匆去了后宅。
从他身边经过时,宁芙好似在他身上闻到了血腥味。
她不由得愣了愣,这是受伤了?
“世子便是再忙,也不会错过凝姐儿的生辰的。”领着宁芙进门的管事宋伯道。
宁芙也猜到宗肆是回来给宗凝过生日的。
宣王府就宗凝一个姑娘,稀罕得很,说句众星捧月也不为过,即便是敬文帝,有好东西也会想着她。
今日寿宴,宁芙算来得晚的,女君们该来的已经来了,早已经吃起糕点,喝起茶来。
宗凝的面子,京城各府没有不给的,即便是万花节,去的女君也不如今日多,热闹非常。
宗凝与谢茹宜坐在一处,剪着窗花,身边围绕着的几个姑娘,年纪小些,全是宣王府自家外戚,可见谢茹宜在宗凝心中的分量了。
“凝妹妹,祝你岁岁皆如意,万事皆宜。”宁芙走上前道。
宗凝今日见她,却不如前一阵热情,眼神也极复杂,只疏远道:“谢谢。”
却是连宁姐姐也不叫了。
宁芙心中也就有数了,宗凝这怕是也知道那日在寒香寺,宣王府与祖母商讨的事了,她又无条件偏向谢茹宜,与她是同仇敌忾,觉得是自己想介入宗肆与谢茹宜之间,是以不再待见自己。
宁芙心中也有几分不满,分明这事从头到尾,与她并无半分干系。
可她也不怪祖母,祖母在这事上虽然不是全心顾着她,可平日里是真心疼她,再者身为家中长辈,也不得不为整个国公府考虑。
从祖母角度来看,宣王府自然是能帮衬些国公府的,可其实也得看,她能不能笼络宗肆的心,否则亲事也是白搭。
“谢姐姐,你送我的荷包,我给我三哥了,你何时再给我做一个?”宗凝笑盈盈地问谢茹宜。
宁芙就想起方才撞上宗肆时,确实见他佩戴着荷包,原是谢茹宜做的。
当然,她也不是愚钝之人,知晓宗凝这番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但凡她有眼力见,就不该在人家青梅竹马间横插一脚。
宁芙可真是冤枉死了,天地可鉴,她心中有夫婿的人选,哪打过宗肆的主意,宗肆可不是性价比极高的夫婿人选。
“只要你喜欢,我回去便给你做,你跟世子说荷包是我做的了?”谢茹宜问。
宗凝自然没说,她跟三哥说的是,荷包是她做的,只是当着宁芙的面,却是不能承认的:“说了。”
谢茹宜耳根红了些,道:“这次你想要什么样式的?”
宗凝将自己的喜好,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谢茹宜记下了,又看向宁芙,温声道:“宁妹妹,站着也累,找个地方坐坐。”
宁芙又高看了谢茹宜几分,不论何种情况,是否与她交好,她几乎不会冷落任何人。
至于宗凝这位前小姑子,也是性子直些,心思不坏,宁芙也不会同她计较,当然其中也有不能得罪她的缘由在。
宁芙四下望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商户之女傅嘉卉身上。
上一辈子,兄长与傅姐姐之间也是历经波折,最后好不容易订下亲,等来的却是兄长离世,傅姐姐不愿另嫁自刎,宁芙希望他们这辈子能百年好合,平安顺遂。
傅家如今算起来,也称得上名声显赫,若是提及京中富庶之流,绝大部分人最先想起的,便是傅家,上至宫中贵人们所用的丝绸、玉器、茶叶,下至平民百姓吃茶的客栈、布料,各行各业,均有涉猎。
只是大燕奉行重农抑商,商人即便富可敌国,却也是入不了各位仕宦之人的眼。
傅嘉卉今日之所以能被宣王府邀请,一来是她本身才华出众,让人倾佩,二来则是宣王在军饷一事上,受益与傅家,自然愿意给傅家几分薄面。
而傅家,也需要给自己寻个靠山来守住家底,也算得上互利互惠。
却说宁芙今日来,也是有自己的心思的。
那日以两间商铺试探,宁夫人都不愿交给她,多了就更不必提,宁芙却未绝了营商的心思,宁国公府要用钱的地方,并不止大伯母主持中馈不善,日后在兄长的事情上,更是需要银两。
赚钱的法子,宁芙有,还需要的便是能将她的法子,施展出来之人,傅嘉卉便是最好的人选。
“傅姐姐。”宁芙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四姑娘。”傅嘉卉与宁芙原先并无交集,眼下见她来找自己,不免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朝她微微一笑。
因着宁诤的缘故,傅嘉卉倒是希望和宁芙走得近些。
宁芙在她身边安静坐了片刻,忽见一身着铠甲男子走向宗凝,后者见到他霎时喜笑颜开,欢快喊了句:“大哥。”
这便是宣王兄长,大将军宗盛长子,名唤宗亭,已年过三十,宣王宗湛与宗盛两兄弟关系极好,是以小辈们也很亲近,宗亭也是特地赶回来给宗凝过生辰的。
宁芙想了想,同傅嘉卉道:“凝妹妹这些兄长,都很疼她。”
傅嘉卉想到宁诤,心下一动:“你的兄长不也待你很好?”
宁芙这是知道傅嘉卉喜欢自家兄长,故意找话题同她交谈呢:“我兄长自然很好,只是却难见上一面。”
“宁公子何时回京?”傅嘉卉问。
“明年大概就回来了。”宁芙也是故意透给她些消息,怕自家嫂嫂等得心急,也怕嫂嫂被其他人抢了去。
傅嘉卉还想问些什么,只是又无立场,虽两年前她强吻了宁诤,可把他给吓跑了,还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
再者,宁夫人恐怕也接受不了一个商贾之女,她还尚未有应对之策。
“你兄长回来,也该说亲了。”傅嘉卉虽在打趣,心中却索然无味。
宁芙委婉提示道:“阿母在信中,倒是与兄长提过此事,不过兄长都给拒绝了,怕是他心中已经有了人。”
傅嘉卉心里好过了些,宁诤离京前,身边并无其他女子,而关外那地方都是些大老爷们,更难认识女君了,若是宁诤心中有人,那只有自己了。
“傅姐姐,今日我找你,还有个不情之请。”宁芙这才转入正题道。
“四姑娘但说无妨。”傅嘉卉道。
宁芙斟酌片刻,压低声音道:“我有几个养颜的偏方,药材虽难寻些,成本却不算高,我想开几间铺子。”
早些时候,她给宣王妃推荐的祛疤方子,便也是这些偏方中的一个。
“你想以傅家的名义来开,我可以帮你,不过先得明确三件事。”傅嘉卉当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其一,看你的打算,看中的顾客大抵是京中贵女贵妇,若是出事,傅家担不起责任,是以方子的安全性得先让我验过,这里便有向我泄露偏方的风险,看你能不能接受。其二,你我如何分成,其三,要是铺子做不起来,损失该谁来承担。”
宁芙认真道:“我信得过傅姐姐,验方子自然可以,分成你我各五,至于损失,初期由我承担,只是姐姐到时不能透漏铺子是我与你合开的。”
傅嘉卉却笑道:“分成你四我六。”
宁芙皱起眉。
“不然免谈。”
宁芙:“......”
“宁妹妹,做生意便是如此,眼下是你有求于我,我自是能狮子大开口,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傅嘉卉递了杯茶水给她。
宁芙沉思片刻,此时自己手里筹码确实不多,可日后未必还如此,谈判的机会日后自然会有,便答应了下来:“那便你六我四。”
至于细节,却不是今日能谈的。
两人便重新约了日子。
宣王府不愧是在敬文帝面前也说得上话的,连宫中的戏班,也给请来了,谈完事后,宁芙与傅嘉卉分开后,便安静的听起戏来。
戏台上演的是《游园梦记》,讲的是落榜书生,前途无望之际,误入桃花源的故事,戏子唱腔婉转悠扬,宛若天籁,让人沉浸其中。
“宫中的戏班果真是非同凡响,让人无法自拔。”一曲终了,宁芙忍不住感叹道。
“宁妹妹听出什么了?”谢茹宜侧目过来问她。
宁芙道:“用陆游那句诗来形容,倒是合适,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绝境未必是绝境。”
荣敏不屑地撇了撇嘴,“既用了他人的诗句,又如何算是自己的见地?”
宁芙在心里叹了口气,京中这些贵女们,虽也有拉帮结派之事,彼此不和的,也不在少数,可面子上大多过得去,唯有这荣家姑娘,除了宗凝与谢茹宜,对谁说话都带刺,也不知背后得罪了多少人。
“荣妹妹擅长写诗自是厉害,但能引经据典,那也是种本事。”谢茹宜打圆场道。
宁芙朝谢茹宜甜甜一笑。
荣敏最是以谢茹宜马首是瞻,也不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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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宴席前,宗肆才出现。
方才回来尚有几分风尘仆仆,不过宣王府三郎即便奔波,也依旧俊朗,此时换了身烟青色暗纹刻丝圆领袍,气质虽冷,却是梅花般惑人的冷,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睛,最是能让女子陷进去。
他却比宗凝这位寿星还惹眼,宁芙都要以为,不少女君是为了见他一面才来的。
“三哥。”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宗凝比见其他兄长时还要高兴,拍了怕他的肩膀,“事情办完了?”
“嗯。”宗肆蹙了蹙眉,随后便恢复如常,道,“你的生辰礼我已让人送去你的寝居,这些糖你分给女君们。”
“谢谢世子。”有不少女君趁机与他搭话道。
宁芙暗暗猜测,宗肆的伤恐怕就在肩上。
听宁裕说,前几日陆行之是与他一块出京的,不知陆行之如何了。
宁芙有些担心,却是不好意思去问宗肆,思来想去,只好托谢茹宜替自己去问一句,近几日宁裕也不在,不问宗肆,她便无法得知陆行之的情况了。
眼下宗凝不见得愿意搭理自己,她也不想往上凑,再者,宁芙眼下不介意让谢茹宜知道自己的心思动在谁身上,以免与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再者,谢茹宜也绝非是那爱嚼舌根之人,自己询问伤势,也算不上有损名节之事。
谢茹宜打量了她一眼,即便知道是宗肆拒绝的宁芙,可听宁芙提及陆行之,心里还是莫名松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宁芙生得,实在是太好。男子又有几个真的不爱美色?
宁芙虽不适合进宣王府当正妻,可若是侧室呢?宁国公府终有一日要没落,宁四姑娘再拖几年,也并非完全无当侧室的可能,这样的侧室,男子真的能不偏宠么?
“宁妹妹别担心,我替你去问。”谢茹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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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肆伤势虽不致命,却也得静养一阵,并无久待的打算。
不过中这一剑,倒是他刻意为之,以养伤为由,避免卷进宫中近日的纷争。
回去之时,宗肆被谢茹宜挡住了去路。
“世子万福。”她柔声道。
即便宗肆眼下并无心思应付人,不过对谢茹宜,他姑且能耐心几分,道:“谢姑娘有何事?”
“宁姑娘托我来问一句,陆公子可有受伤?”谢茹宜也有私心,是以并不遮掩宁芙对陆行之的好感。
这话在宗肆听来,就有些门道了,宁芙自然是察觉到他受伤了,才会联想到陆行之。
宁四姑娘倒是有分寸,并不问及自己半句,只是他也无心替他们玩传情的小把戏。
“行之无事。”宗肆离开前淡淡道。
谢茹宜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世子好像有些不高兴。
宁芙在听到陆行之并未受伤时,才彻底放下心来,感激道:“麻烦谢姐姐了。”
谢茹宜道:“我还得陪阿凝接待女君,宁妹妹若是觉得无聊,可自己逛逛,宴席后便能回去了。”
宁芙却是觉得人群过于嘈杂,是以她避开了人群,想透透气。
今日王府客人众多,下人忙得不可开交,一个十五左右小丫鬟,摔倒在了宁芙面前,吓得面如土色:“姑娘饶命。”
宁芙蹲下,将她扶起来,低声细语问她摔疼了没有。
“你是二公子房里的丫鬟?”宁芙有些印象。
“是。”她怯生生道,“奴婢名唤福心。”
宗铎其实就在附近,宁芙的话,他也听见了。
往日他最讨厌女子打探他的消息,不过宁芙虽认识他身边的下人,他却不反感,又觉得她对待下人的温柔之态,心是善良的。
或许是有些心机,但有心机也绝非坏事。
不久前,宗肆拒绝了与宁四姑娘的亲事,宗铎在得知这个消息时,竟是暗暗松了口气。
宗肆是王府世子,跟宁国公府结亲是绝无可能。而他若是想,却不是完全无机会。
孟泽掀开帘子,宁芙正规矩的站着,与上次相见,似乎长高了些,光是站在那,便足够璀璨夺目。
宁芙也在打量着孟泽,他与宗肆是表亲关系,长得也有几分相像,只是相比之宗肆的俊美,更秀气尔雅些,若是两人站在一处,高大的宗肆还是要更抓人眼球些。
也难怪孟泽日后与宗肆也有些矛盾,堂堂皇子,哪会愿意被抢了风头。
“怎么猜到是我的?”孟泽挑眉问。
“宫中几位皇子,我只与六表哥相熟,所以斗胆一问,心里就盼着是表哥才好呢。”宁芙已想好了说辞,妍妍笑道。
孟泽嘴角不由上挑,“表妹还是换个马夫吧,今日要碰上的是宣王府那位,表妹就未必躲得过去这一遭了。”
孟泽所指的,自然就是宗肆了,眼下提到他,恐怕是心中对他有怨言。
“多谢表哥提醒。”宁芙敛眉道。
孟泽虽为她收了几分脾气,可眼下并无花前月下的心情,只吩咐身边的护卫道:“让宁表妹先过。”
宁芙自然也看出了他强压下去的怒气,也不难猜测,孟泽的怒气是如何来的,如今她与宗肆也暂时算得上一条船上的人,不由打探道:“六表哥可是有心烦事?”
孟泽按捺住不耐:“倒也无大事,只是与世子争执了几句。”
“世子与六表哥,是自己人,争执倒是小事,可不要伤了和气,我阿母常说,自家人才会不遗余力互相帮助,若是闹得不和,那是很亏的。”宁芙替宗肆说好话道。
孟泽听了,倒是冷静下来,是啊,说到底自己才是宗肆自己人,他虽在宋阁老的事上,未尽心尽力,可他还能向着老四不成?
自己记恨他,与他心生嫌隙,才是便宜了老四。
这样一想,孟泽的怨气倒是真的消了下去,便觉得宁芙对自己说的这番话,极其真诚,是真心替自己着想。
孟泽身处深宫之中,日日所见的,都是那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腌臜事,身边的亲妹妹都未必能真心对他,对宁芙便又温和了几分:“宁表妹说的是,对自己人,没什么可计较的。”
“表哥日理万机,今日就不耽误表哥了,还是表哥先走吧。”宁芙往旁边走了两步,让出路来。
“那只白鹦鹉养得如何了?”孟泽却是有闲心的多问了一句。
“大伯替我找了雀奴,虽还算活泼,却是如何也养不肥,不瞒表哥,我日夜都操心这只鹦鹉,有时都睡不踏实。”宁芙如实道,敬文帝赐的,她都担心给养死了,那是大不敬。
孟泽不由爽朗笑起来,道:“此鸟性格乖张,野性十足,一般的雀奴很难了解其习性,下回入宫,你将鹦鹉一并带上,我替你养一阵。”
宁芙只当他是客套,她并非皇亲国戚,入宫的机会并不多,便也没有过多询问,只是照例欣喜含笑感激应下。
而这感激,又大有门道,越是惊喜,施恩之人才愈有成就感。
待孟泽离去,宁芙才沉思起他与宗肆的关系来,看来双方之间也并非牢不可破,可惜上一辈子宫中之事未定,她还不知道日后究竟是谁能坐上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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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子开张之前,宁芙悄悄去了一次清天阁。
傅嘉卉的办事效率,便是宁芙,也是钦佩的,那几张方子,已被制成了雪肌丸,肌息膏,装其的木盒,也是上好的红木,绮丽奢华。
教人一看,便能认定这是高档货。
宁芙霎时就理解了,古时为何会有买椟还珠之人,便是连她,也被那精巧的礼盒,吸引去了目光。
“你原先与我说的想法,可是这样?”傅嘉卉问道。
“傅姐姐的构思,比我的想法还要精妙,怕是姐姐要知道我原先设想的模样,得笑掉大牙了。”宁芙有些不好意思道。
傅嘉卉被她逗得笑了笑,道:“宁妹妹如此会说话,怪不得世子对你也不同些。”
宁芙心里叫苦不迭,宗肆哪是对她与众不同,只是她有利用价值罢了,若非需要找慕神医,宗肆是不可能带她赏雪的:“只是该如何让谢姐姐,将这些养颜之物送给宣王妃,还未想好。”
“这事你不用再操心了,世子已亲自给宣王妃送过去了。”傅嘉卉道。
宗肆亲手送的,自然比谁送的都好使,如此也不枉被宗肆多抽了一成收入去,他虽黑心,可办事却是最靠谱的。
而管事的,宁芙找的是曾因偷窃被大伯母卫氏驱逐出宁国公府的账房先生,名唤张忠,而此人偷盗,却是因为母亲重病,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宁芙见张忠是孝顺之人,其母亲便是能拿捏他的把柄。
她又是花钱给他母亲请最好的大夫,又是表示自己是被他的孝顺感动,但张忠要是不忠于自己,她也不会继续好心,那时若断了老人家的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如此软硬兼施,张忠感激涕零,“宣王府偷窃一事,我这些年来一直寝食难安,四姑娘肯信任我,我已是感动知己,请您放心,我绝非是背信弃义之人。”
自己的人安插进去了,商铺一事,宁芙也算放下心来。
同时也不忘同宗肆示好,跟傅嘉卉道:“我难得见世子一面,若是傅姐姐碰到了世子,还请能替我转达谢意。”
“世子近日都在寒香山上养伤,四姑娘若是想找他,也是能寻理由自己去的。世子一人在山上,自然也无聊。”傅嘉卉提醒道,“与世子打点好关系,对宁国公府也大有益处。”
如果不是因为宁诤,傅嘉卉是不会多嘴的。
宁芙也清楚这一点,可她如此提醒,宁芙还是上了一次寒香山,又怕近几日出府太频繁,阿母起疑,她只身一人乔装打扮后溜出国公府的,又去清天阁借了马车。
这算得上是宁芙头一遭自己出门,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一路上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只是好在大燕民风淳朴,并未碰上坏人。
宗肆眼力极佳,远远就看见一身着男子锦袍的女子,款款而来,又在路过那几株梅花时,折了一支,才继续沿着蜿蜒小路而上,怕摔倒,走得小心翼翼。
至于人,他自然也认出来了,连走路也娇娇之姿的,除了宁国公府那位,还能是谁。
宁芙走到木屋门口时,宗肆正在舞剑,凌冽迅猛,似鹰扑天,剑风过去,积雪纷飞。
眨眼之间,那剑却朝她而来,与她咽喉不过分毫之巨。
“世子是我。”宁芙连忙拉下了斗篷。
宗肆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剑锋往上,轻轻贴在她的下巴处,又将剑往上抬了抬,挑起她的下巴。
......倒像是有一种被登徒子调戏的错觉。
宁芙想起自己穿着男袍,可不信他没认出自己,咬唇道:“我是宁芙。”
宗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收回剑。
“想着世子剑伤未好,商铺之事,不如我亲自再来道声谢。”其实转念一想,让傅姐姐代为转达,也确实有些不够真诚了。
宗肆往她手上看了一眼,意思是感谢人就是这么空手来的?
宁芙脸红一阵,白一阵,倒不是她不想带东西,只是带着贵重东西出府,就该惹人起疑了,怕是连国公府都出不了。
“世子那日为何不告诉我,这梅花叫罗浮梦,是有毒之物?”宁芙将梅花拿给他看,她也是有谴责他的理由的。
宗肆看了看她,却未言语,只收起剑,转身回了木屋。
宁芙跟进去:“若非五妹妹告诉我这梅花有毒,只怕这梅花还要在我屋里待上许久,时间一长,这毒恐怕已经深入我的五脏六腑了。”
光是这么一想,宁芙就觉得他这人歹毒,难不成是怕她知晓太多秘密,想用此法,在不知不觉间,处理了她?
宗肆却是一顿,别有深意道:“罗浮梦,毒性并不强,只是多用于青楼中,寻常女君,最好不要碰此物。”
用于青楼中。
宁芙想起那晚的梦来,她与陆行之在此处,颠鸾倒凤,似生似死,不禁脸色发红,在看到宗肆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时,又生出一种莫名的禁忌背叛之感来,脸便红了又红。
“四姑娘将罗浮梦在寝居中留了一夜?”宗肆出声淡讽道。
在宁芙听来,这就好似在奚落她夜间在想苟且之事,她倒是想回呛一句,反正也不是在想你,干你何事。
只是人前她做不到这般粗鲁,便不吭声。
两人一时间都未开口。
过了须臾,宁芙才端端坐直,正色道:“世子认为,用慕神医的名声来宣扬商铺,如何?”
实在是宗肆与她的分成过于苛刻,大伯母的窟窿须一万两才能填平,短期内难以赚到这些银两,不得不借用慕神医的名号,多卖一些。
再者,慕神医这辈子的此时,还不认识她,未给她方子,肯定会以为她借用他的名声招摇撞骗,或许会主动来找她,那便不用等到半年后了。
宗肆忖度片刻,道:“对外说这是慕神医十年前留下方子。”
他这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有了慕神医的行踪,宁芙道:“好。”
而既然来了,又少不了要虚情假意一番,以表关切。虽说感动不了宗肆,可这戏既然一开始就做了,自然得做全套。
伪善一辈子,那就成了真善,假关心一辈子,那何尝不是一种真关心。
宗肆看了她片刻,缓缓道:“四姑娘既然感激我,不如将灼耀送我,如何?”
“学生和宁四姑娘并未有过这般接触。”宗肆淡然道。
观阳先生自是不怀疑他,若他跟宁四姑娘真有什么,宁国公府早就上门让他给个交代了。
“真是奇事一桩。”他也难有头绪道。
宗肆却不以为意,道:“事若发生,皆是人为,无非是对方技高一筹。”
只要找到对方的目的,宁芙为何会箭术的缘由,自然也会浮出水面。
宁芙回学堂里坐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宗凝便也考完回来了。
“宁姐姐,你今日表现得真好。”宗凝罕见地主动同她打招呼道。
原先听说秋猎她与公主的比试也很精彩,宗凝还不相信,如今一见,彻底心服口服,女君里,射艺没有比她还好的了。
宁芙道:“凝妹妹可否帮我个忙?”
“要看我能不能做到。”宗凝俏皮地眨了眨眼。
“上回秋猎,我同公主喝醉了,对世子或许有冒犯之处,但绝不是有心为之,有劳凝妹妹能向世子转达我的歉意。”宁芙真诚道。
宗凝忍不住笑出声,道:“宁姐姐,我三哥不是那般小心眼之人,你放心吧。”
宁芙在心里默默道,那是因为你是他亲妹妹,他最心疼的人,换成其他人,宗肆可就没那么好了。
“凝妹妹可一定要替我转达。”宁芙不放心地强调道。
宗凝答应下来,又悄悄问她:“宁姐姐,你是不是有些怕我三哥啊?”
宁芙可不怕他,只是被他拿住了七寸罢了,她违心道:“世子英勇神武,是有些令人敬畏。”
宁芙本就是特地等宗凝的,托付完事之后,就打算回府了。
学堂外依旧是热闹非凡,宁芙往场地望了一眼,这一回远远就瞧见宗肆了,他正将谢茹宜引荐给观阳先生。
公子清贵如玉,俊哉伟哉,女君亭亭若兰,螓首蛾眉,两人光是站在一处,已有凤协鸾和之感。
“听说谢二姑娘发挥得极好。”人来人往,车夫也听见了些风声。
宁芙就更清楚这事了。
谢茹宜的骑射之术,虽远远逊色于她的礼乐之艺,但上辈子她这一次的射艺考核,依旧是女君里的第一。
不过她努力而又聪颖,这也是她应得的,宁芙以她为榜样。
宗凝在回去的路上,就开始跟宗肆讨要奖励了:“三哥,若是我这次射艺能拿上等,你将疾风送于我吧。”
疾风是去年宗肆随宣王在北地出征时,缴获的汗血宝马,性子刚烈不羁,他也花了些功夫将其驯服。
宗肆哂道:“没见过比你还会狮子大开口的。”
他这意思,就是答应了。宗凝心满意足,又想起宁芙的事,道:“宁姐姐让我替她转达,那日秋猎若是无意中冒犯你了,望你海涵。”
宗肆并不接话,他本也未打算追究那日的事,宁四姑娘冒犯他也不是一次次两次了。
宗凝神秘兮兮道:“我最近觉得宁姐姐也挺好,不如把她介绍给二哥。”
宗肆皱眉道:“你一个未及笄的女君,成天想的就是这些事?”
宗凝自知理亏,识趣地闭嘴了,可她心里还是觉得自家二哥,不见得就看不上宁芙。
前一阵子她同侍女聊起宁姐姐秋猎之事时,二哥也破天荒地听完了才走人。
要知道她二哥平日里可是对所有女君的事,都没什么兴趣的。
却说宗肆当晚,却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中,他的景华居里住着一位女子,他虽未进去,却清楚的知晓女子的动向,有时她会坐在门前看书,有时会做些手工,有时会打理院子里的花草。
女子与他不亲近,但似乎也不陌生。
她肆无忌惮的抢占了他的地盘,将各类小玩意儿摆放在各处,原本好好的景华居面目全非。
他却从未生气,反而将寝居让给了她,自己则休息在书房。
之后有一天,女子推开了书房,手里拿着一柄弓,乃是前朝名将申屠将军所用的“灼耀”,男子无一不对其趋之若鹜。
女子生得倾国倾城,肤若凝脂,昳丽如三月盛绽的桃花,双眼含情,分明是成熟些的宁四姑娘。
她娇声道:“出嫁前好多男子曾向我讨要过灼耀,可这是我的嫁妆,我只愿送给郎君。”
他目光闪烁,无言看着她。
“不过也不是白送给郎君的,从今日开始,郎君得回后院住。”她红着脸不敢看他,咬唇道,“你我成婚已有三月,郎君,我不想独守空房。”
大胆直白地邀请他圆房,神色却又矜持娇媚,再铁石心肠之人,怕是也拒绝不了她的示好,何况言辞间,又将他捧成她心底独一无二的那个。
......
宗肆醒来后,揉了揉太阳穴。
梦境过于荒诞,以至于几日后从宣王妃口中听到宁芙时,他喝茶的动作不易察觉地顿了顿。
“听闻这一回射艺考核,第一名是宁四姑娘。”宣王妃道,语气间带了些许难以置信。
宗肆却无半分意外,昨日成绩下来时,他便已经知晓此事,第二是谢茹宜,宗凝则是第三,得上等的只有她们三人。
宣王妃又担忧道:“宁老太太明日约我去寒香寺拜佛,不知她的意图,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说到这,宣王妃也不禁头疼,虽说都希望自家府上的女儿能高嫁,可如此打宣王府的主意,她少不了看低了宁国公府。
“母妃看着拒绝便是。”宗肆头也不抬道。
“宫里盯着你,你的亲事一时半会儿也难有着落,不如先替你安排两个通房。”宣王妃提议道。这般年纪,身边每个人也总不是事。
宗肆却道:“年后我就得去北地,母妃不必操这份闲心。”时局紧张,他是分不出精力应付女子的。
他主意正,宣王妃劝不动他,也知道他并非沉迷女色之人,只能作罢。
宁国公府那边,却是被宁芙射艺第一的喜悦笼罩。
连宁芙自己,也从未想过自己能有此成绩,也不枉她肿了半月有余的手腕。
宁夫人更是高兴地将院里的小厮与侍女都赏了个遍,给在外办事的宁真远、宁诤,以及康阳长公主都写了信,恨不得跟所有人都告知一遍。
宁老太太,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容光焕发,瞧着都年轻了好几岁。
“酒宴如何安排?”老太太同样也是广而告之的心态。
宁夫人笑道:“不急于这一时,年后还有御、乐艺考核,免得让人觉着我们国公府太沉不住气了。”
“也罢,国公府今年收支本就吃紧,不铺张浪费也好。”说到这,老太太不免叹了口气,道:“卫氏在打理钱财方面,资质属实平庸,我看还是得你协助她。”
“老祖宗,我哪懂这些,还是大嫂继续管着吧。”宁夫人和气地推脱道,也不说大房的半句不是。
宁芙却在猜测,不知是不是大伯母管得吃力了,才让祖母开口试探。
大伯母早些年,在中馈之事上,是不肯放权的,祖母又偏心大伯母,是以阿母在这事上,未占到半分好处。
宁夫人不肯,宁老太太自然也就不好强迫她。
宁芙回到竹苑时,同宁夫人道:“阿母,帮大伯母管国公府,其实也不是不行。”
一来,宁芙见不得国公府在大伯母手里亏空下去。
其二,银钱握在手中,便是权力握在手中,父亲只是国公府嫡次子,在外官职再高,回府还得被大伯压一头,关系好时无所谓,可兄弟之情未必能一辈子深厚。
若是国公府由阿母打理,大房在任何情况下,都得考虑其中的利害关系。
“自然不是不行,却不是现在,眼下你大伯母,可舍不得将手中的权力分多少出来。”宁夫人道。
她可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得等日后卫氏来求她,谈判的筹码才足。
宁芙琢磨了一番,大伯母心气傲,向来不肯承认自己的不足,是以才会导致国公府来年的库银紧张,原先她想提前干涉此事,眼下看来,倒不失是个让大伯母低头的好机会。
但若是这样,就得提前备好银钱渡过国公府这次危机了。
宁芙肯定不会动阿母的家底,那就得想想赚钱的法子。
第二日一大早,宁老太太要同卫氏去寒香寺礼佛,将宁芙也带上了。
秋季已到尾声,寒香山上大片大片的红枫早已枯落,铺满了整条小径,山旁湖泊波光粼粼,静寂幽远。
碰上宣王妃时,宁芙不由顿了顿,紧接着道:“王妃万福。”
宣王妃一见到宁芙,就想起上次她推荐给自己去伤疤的药方,如她所言,确实很有效,只是眼下怕宁老太太觉得她在亲近宁芙,并未开口感谢她。
“老夫人今日约我,可有何事?”宣王妃开门见山道。
“阿芙,祖母同王妃进去礼佛,你在寺院等着,莫要乱走。”宁老夫人叮嘱道。
宁芙点点头,却有些心神不宁,祖母为何要见宣王妃,她心里隐隐有答案,只是对于结果,她亦是心如明镜。
闲来无事,她去庙中拜了拜,求了只姻缘签。
得到的倒是支吉签,自是有缘千里合,却不知真命天子究竟在何处。
挂喜签时,宁芙暗自想着,难不成她的夫君不是大燕男子,不过她可不愿意远嫁。
正想着,忽听有人喊了一句:“宁姐姐。”
宁芙回过头一看,不是宗凝又是谁?同她一起的还有谢茹宜:“凝妹妹,谢姐姐。”
“我和谢姐姐同我阿母一起来礼佛,没想打宁姐姐也在,你求了什么签?”宗凝好奇问道。
谢茹宜看向她手中那支姻缘签,宁芙却不由得脸红了,算起来她还未及笄呢。
宗凝笑道:“刚才我也让谢姐姐求了支姻缘签,大师说谢姐姐的是万里挑一的好姻缘,是佳偶天成,喜结良缘。”
宁芙道:“谢姐姐是璧人,谁娶了谢姐姐,是他的福气。”是她自己就够好,不论嫁给谁,都会是良缘的。
宗凝的笑意就意味深长了些,谢茹宜算的姻缘签,是与宗肆的,只是碍于宁芙在这,不好打趣她。
“这回宁妹妹射艺拿了第一,恭喜。”谢茹宜道。
宁芙不好意思道:“我也未料到这次会得第一。”
三位女君坐着聊了会儿,直到宁芙看见宁老夫人、卫氏与宣王妃从后院走了出来,才与她们道了别。
马车上,气氛比来时凝重了些。
宁芙也不多问,只安安静静地看着书。
到了国公府,她乖巧给宁老太太行了礼,就回竹苑去了。
“老祖宗,可别气坏了身子。”卫氏待宁芙走后,才开口安抚道。
宁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你瞧瞧她那高高在上的样子,我不过是同她商榷,倒像是我将阿芙送上门给她践踏。”
“阿芙这般美,如今射艺又是第一,大燕的夫婿还不是任她挑,咱们也不考虑宣王府就是了。”卫氏道。
宁老太太是最要脸面的,经此一来,也算是绝了要同宣王府结亲的心思了。
卫氏心里却是平衡了些,果然宣王府瞧不上她家宁苒,就更瞧不上宁芙了。
她这也不是讨厌宁芙,只是人都是自私的,见不得她越过了自己女儿去。
几日后去女儿家做客,卫氏就将这事告诉给了宁苒。
“之前叫柳氏看了热闹,如今她的阿芙不也是这下场。”卫氏有些畅快的说道。
虽知宁芙嫁进了宣王府,对国公府更有利,可宁苒也不愿意看见,瞧不上自己的男人,瞧上了她妹妹,眼下是既替国公府惋惜,又有些庆幸。
“是世子自己的意思?”宁苒确认道。
“照王妃的说法,是世子心有所属。”卫氏道。
她问道:“阿芙喜欢世子,眼下被拒绝了,不知该有多难过。”
宁苒在很早就发觉宁芙喜欢宗肆了,不过没放在眼里,宗肆瞧不上娇娇弱弱的小女娃,后来她长开了,虽长得貌美,结果还不是入不了宗肆的眼。
卫氏道:“大抵是,几日没瞧见她的身影了。”
小女君也马上就要及笄了,自然不会完全感知不出来,那日在马车上安安静静的,她越是异常,就越说明她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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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苑里,宁芙百无聊赖的背着诗经。
过了片刻,宁夫人进了屋,拿梳子替她编发髻时道:“犯不着总想着这点事,男子与女子结亲,本就是在互相挑选,谁瞧不上谁,都是寻常事,”
宁夫人是早就猜到宁老太太去寒香寺的目的,也是顺水推舟,绝了她老人家的心思。
宁芙难过的,却不是被宣王府拒绝这事,而是想到了宣王府对她的这般态度,上一辈子,阿母给她求来婚事,该有多不容易。
“阿母,你是不是也在急我的亲事?”这是她第一次与宁夫人聊这事。
宁夫人道:“阿母虽着急,可阿母更怕你嫁得不好,便也没那么着急。”
宁芙垂眸道:“阿母喜欢什么样的?”
“只要对你好,为人踏实,阿母不在意那些虚的。”家世显赫自然更好,却不是最重要的,既然聊到此事,宁夫人索性敞开心扉道,“阿母觉得陆二不错。”
阿母都觉着不错,那定然是还行。
原本射艺成绩出来后,宁芙就该去感谢陆行之的,只是他自秋猎后,便被宗肆派去外地办事去了。
半月后,宁芙才从宁裕那,打听到他回来的消息。
宁芙打算将旷世名弓“灼耀”送与他,她的射艺底子,虽更是上辈子宗肆的功劳,可陆行之教她时,也是尽心尽力,她是打心底感激他,再者她想拿下陆行之,便不介意下血本。
上辈子,她为了哄宗肆圆房,就将灼耀送给了他,当晚宗肆果然表现得极好,再者日后用的弓也一直是灼耀,是以她是清楚灼耀对男子的吸引力的。
至于宗肆看见,那也没什么,他又不会知晓,灼耀曾是她送他的“定情信物”。
宗铎被质问得尴尬不已。
他从没被开过男女玩笑,对此很不习惯。
不过木着张脸,倒也瞧不出来。
“我岂是会被美色耽误正事之人,你且放心。”他正襟危坐道。
宗凝见他如此正色,只好不再揶揄他,心里又暗自将他的无趣吐槽了一番。
宗肆知道他方才碰到宁芙了,不过并未多说什么,宁四姑娘的手段没高到需要他担心的地步。
为了晚上的篝火晚宴,女君们早早就换好了衣物,穿着虽不似平日里华贵绮丽,却也足够别出心裁,全是花了心思的。
宁芙则是一身浅色束身衣,发饰也无任何让人眼前一亮的设计,朴素到不能再朴素
“整个京城一等一的公子今日都在,你就穿得这般简单?”卫子漪打量着她。
虽说宁芙天生丽质,可穿这一身,丢在人群中怕是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宁芙却是特地为了不惹眼。
上一辈子,订下婚约前,也有一些烂桃花,比如皇城里那位六皇子,如若不是她与宗肆有了婚约,那便有可能被迫嫁给他做侧室。
这次皇子当中,只有六皇子在京城,秋猎他定然是在的,宁芙并不想吸引他的注意。
“卫姐姐,我是来练骑射的,又不是来挑夫君的。”她笑盈盈道。
“这样也好,太被关注也未必是好事。”卫子漪道,“一会儿我得去准备舞蹈,空闲了便来找你。“
卫氏女在乐舞上颇有造诣,卫老爷又在礼部当差,负责的正是庆典祭祀一类事宜,每每有外客来访,舞女的编排,皆由卫氏安排,这一次便是由卫子漪负责。
宁芙点点头。
宴会始于酉时。
京城贵女们各人各色,一出现就犹如百花瞬绽,似莲花般濯清莲却不妖的是谢茹宜,如槿花般不羁于春娇俏灵动的是宗凝,犹幽兰般孤傲娇艳的是傅嘉盈。
美人争艳,不胜枚举。
女君们一出现,就在还未有婚约的公子间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宁裕找了半晌,却没瞧见自家妹妹的身影。
“大哥。”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
宁裕低头看了眼,穿着一身浅色束身衣的不是自家妹子又是谁?
虽还是万里挑一的殊色,这身装扮却显得不吸睛,除非特别关注,否则跟侍女也相差无几。
“大哥,明日可否将马匹借我?”宁芙在他身边坐定。
她只想获得女才子的殊荣,稽林山地势险峻,纵横交错,若是在此处都能练好骑射,射艺、御艺考试取得上等肯定不是问题。
“你不擅长骑术,在这处练会有危险。”宁裕不赞同道。
宁芙看了眼对面,陆行之端正坐着,正看着自己,眼神专注,似乎又有几分深情,深情到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破碎感。
她对着他粲然一笑,陆行之怔了片刻,随后收回视线,神色虽如常,耳根似乎有些泛红。
宁芙想了想,道:“我是想趁此机会学习,大哥有空替我问问,陆公子愿不愿意教我骑马。”
宁裕是个文官,武术方面并不擅长,在场的公子,找陆行之提点最为方便,一来,他为人正直,不是那类会觊觎女子的登徒子,二来,他的骑射水平听说也很不错。
并且,宁芙也不介意同他接触。
宁裕的心思颇为复杂,道:“陆公子今天还问过我这事,说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问他。”
宁芙还担心有人先约了他,毕竟陆家放在京城望族中虽不起眼,可陆行之却还是很吸引女君的,眼下听了宁裕的话,放下心来。
敬文帝同北齐公主出现,要再晚些。
敬文帝已年过五十,却未见鬓白,神采奕奕,帝王气势磅礴如山岳,令人敬若神明。
公主五官深邃,与汉人稍有不同,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同行的还有宗肆和六皇子,两人是表兄弟,六皇子的生母芸贵妃,是宣王亲妹妹,正得盛宠。
除了皇子们,能在这种场合下伴随皇帝出现的,也只有宗肆了,宣王乃圣上最看重的外戚这一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皇上,大燕的女子果然个个都美得如同天神下凡,教我看得眼花缭乱。”说话的是北齐公主。
“大燕的公子就不俊俏了?”敬文帝笑道。
“还不是先见了世子和六皇子,先见了璞玉,其他人虽也英俊潇洒,却也不惊艳了。”
北齐公主说话间看了一眼宗肆,来京城便是他接的她,初见时,便觉得花无其魄,玉无其魅,世子如梅花般清俊孤傲,香在其骨。
“既然觉得朕这侄子是璞玉,不如朕赐你们亲事。”敬文帝看着宗肆打趣道。
这叫不少人变了脸色。
宁芙知道公主要选夫君,却没料到看中的是宗肆,而谢茹宜的脸色,已有些苍白。
宁芙朝宗肆看去,却见他神态自若,随后一琢磨,明白过来,宣王手握兵权,宣王府世子哪能给外族公主当驸马,敬文帝这不过是试探之语,想试探的恐怕是宗肆对婚事的态度。
敬文帝信任宣王不假,却不希望宣王府野心太大,上位者想看见的往往是臣子内斗,而不是强强联合。
“陛下真的舍得让世子给我当驸马?”公主却当了真,双眼放光道。
敬文帝笑意不减:“这就得看世子自己的意见了,朕也不好逼迫他。”
公主期待地看向宗肆。
宗肆对敬文帝道:“北地战事虽已平息,一年内却难以安定,父王尚未凯旋而归,臣暂未考虑成家之事。”
宁芙已经猜到,他要搬出宣王来搪塞此事,宣王去年刚打了胜仗,眼下还在北地治理,皇帝自然得给面子。
她又看了眼谢茹宜,宁芙能看出来她的心落了回去。
而北齐公主,坦荡爽朗,并未有被拒绝的黯然神色,道:“世子,你多了解了解我,就能知道我的好了。”
“公主千金之躯,自是翘楚之辈,是我志不在此。”宗肆态度恭敬地应付道。
敬文帝道:“世子既担忧国事,朕也不好为难他。大燕优秀的男儿无数,朕定给公主挑一位好夫婿。”
接下来便是歌舞升平的宴会,北齐公主表演了一出北齐剑舞,英姿飒爽,让人忍不住叫好。
宁芙坐在宁裕身边,几乎隐身了,不仅六皇子没有注意到她,心眼子多还讨人厌的宗肆也没有。
不过她也没能安心看完北齐公主的舞剑。
一位侍女悄无声息的凑到了她身边,道:“宁四姑娘,卫姑娘找你。”
宁芙见她眉眼中的急切神色,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便跟着她离开了。
后台,卫子漪一看到她,眼泪都快落下来了,焦急道:“阿芙,我该怎么办呀。”
宁芙道:“卫姐姐,你慢慢说。”
卫子漪定了定神,说清楚了事情原委,原本已经排好了舞,可她疏忽了,只顾及舞好不好看,方才却被一舞姬提醒,舞中的一段“玉体横陈”,在大燕不过是寻常舞姿,在北齐却是禁舞,讽刺其皇室荒淫无渡。
若是在北齐公主面前跳了这一段,对两国产生的影响,卫子漪是万万担待不起的。
“这支舞,怕是不能跳了。”宁芙冷静道。
卫子漪点点头,道:“我打算换成折腰舞,这些舞姬练得最多,不会出差错,只是......还少了一人。”
宁芙明白她的意思,她确实是会跳折腰舞的,只是女君该端庄自重,这种场合同舞姬跳舞,若是被发现了,有辱名节,会影响国公府。
可卫子漪是宁国公府的准儿媳,若是卫家出事,国公府也得受牵连。
宁芙在心里分析了利弊,加上卫子漪待她也是真心,若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会找上自己。
“卫姐姐,这事你知我知,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我身子不适,在你的帐中休息。”宁芙道。
卫子漪点点头,吩咐侍女道:“你换上阿芙的衣物,去帐中躺着,如果有人进去,你也别说话,只当是睡着了。”
宁芙去了屏风后,飞快地换好舞裙,舞裙讲究个突出身段,她换好一出来,卫子漪看了一眼,脸就红了。
宁芙由卫子漪带着去了舞姬那,排练了一遍。
为了不让这些舞姬知道她是谁,宁芙戴着面纱,一句话也不说,最后跟着舞姬们一同上了台。
她站的位置并不是最中心,可还是感觉到了无数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宁芙看了眼陆行之,他皱着眉。
又看了一眼宗肆,他跟她对视了一会儿,然后视线朝宁裕身边空空如也的位置看去。
宁芙心里咯噔了一声,冷意直冲天灵感。
只是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乐曲响起,宁芙随之起舞,风姿绰约如梨花,腰似约素,扬袖扭腰时无物能比妖娆。
美色最是惑人,已有不少公子,视线有意无意落在了她身上。
舞曲行至一半,宁芙与旁边的舞姬换了位置,堪堪在宗肆的正前方。
对着宗肆扭腰,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哪怕以前哄着他行房,她也不曾对他这般“搔首弄姿”。
宗肆的视线在她腰上停留了片刻,而后端起酒杯看着她,视线又往她腰上扫了几次,目光平静的小酌。
宁芙戴着面纱,遮掩住了尴尬。
一支舞的时间,对宁芙而言,格外漫长。
一结束,她便急着走人了,无意中却看见六皇子孟泽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视线更是明晃晃地落在她的胸脯之上。
她最不想接近的,便是这六皇子,离皇权越近的人,越是危险,上一辈子就在他身上吃了不少苦头,一边瞧不上她,一边又想逼着她当侧室。
宁芙走得飞快。
“礼部的这些舞姬,倒是有些意思。”六皇子盯着舞姬们离去的背影,心不在焉地说道。
宗肆摩挲着杯盏,并未言语。
宗肆自是没有把小女君的醉酒之言当真。
即便有上一世,却也得符合逻辑,他没有娶宁芙的动机,也无人能逼他娶一位不想娶的妻子,两人并无可能结成夫妻。
见问不出什么,他不再耽误,起身用火折子点了支信号焰火。
“我冷。”宁芙轻声道。
宗肆脱下大氅,宁四姑娘久病初愈,身子羸弱受不得冷,他不介意卖陆行之人情。
给她披上时,宁芙下意识地寻找热源,往他怀里钻,眼下还以为是上辈子,也没个顾忌,帮他打理了王府三年,用他取取暖又如何?
宗肆常年习武,身子向来是热的,人又高大,怀抱自是舒服的,她正要环上他的腰,却被他眼疾手快地阻拦了。
“四姑娘自重。”宗肆淡然道。
“装什么假君子。”宁芙道,人前装模作样,夜里还不是要来她寝居过夜。
宗肆眉梢微挑,却听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
来人是陆行之与宁裕。
宗肆拉开了与宁芙的距离,道:“四姑娘与公主只是喝多了,并无大碍。”
见到宁芙安然无恙,两人才算放下心来。
宁裕道:“多谢。”
“夜寒料峭,先带四姑娘与公主回去吧。”既然有人照看,宗肆自然打算脱身,去取自己的大氅时,宁芙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宗肆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之后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去。
宁芙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晌午。
“可算醒了,昨夜可把你大哥给急死了。”卫子漪含笑说道,“好在也只是喝醉了酒,没出大事。”
宁芙却没想到那酒会如此之烈,喝醉也并不好受,日后她不会再尝试。
揉着晕沉的额头,片刻后,记忆涌来,宁芙微微一顿。
昨夜的事,有些细节虽印象模糊,喊宗肆郎君,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宁芙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宗肆手里本就有她的把柄,冒犯他后当作无事发生,可不是明智之举。
她盘算着得跟他道歉,只是却再也没见着他的身影。从宁裕口中得知,京中有事,宗肆与陆行之一道回京处理了。
这事便也只能先搁置了。
宁芙也未再见过公主,那日两人醉酒闹得不小,敬文帝怕两人一起再生出事端,便以她的身子需要静养为由,替她拒绝了公主的邀请。
而公主寻驸马一事,似乎也没了后续。
宁芙倒是挺好奇公主的佳婿是谁,只是脑中实在是没这事的印象。
转眼间,秋猎便结束了。
回京那日,宁芙又得了敬文帝的赏赐,得了只通身如雪的白鹦鹉,雪羽赤喙,其状如鸮。
这鹦鹉上辈子是六皇子的玩物,她不能夺人所爱,便道:“表舅,我不擅长养鸟,还是交给六皇子养吧。”
孟泽笑道:“白鹦鹉十年难得一只,是难寻的稀罕物,父皇送与你是喜欢你,表妹回去找个雀奴养着就是了。”
孟泽一句表妹,却叫得宁芙心神难安。
上一辈子,孟泽虽想逼她嫁给他当侧室,却不是喜欢她,想要的不过是她外祖母手里的人脉。
宁芙的外祖母康阳长公主,虽已自请外放,却与手握兵权、扎根关外的魏王关系极好,孟泽彼时与四皇子孟澈还在争夺太子之位,自是希望得到魏王支持,所以才想逼迫宁芙嫁与他。
后来魏王一死,她没了利用价值,孟泽便再没有多看过她一眼。
宁芙收回思绪,眼下却是不好得罪孟泽:“多谢表哥割爱。”
“表妹若是遇上不懂之处,可来问我。“孟泽道。
这就只是客套话了,她一个深宅女君,要见他岂是那么容易的。
入了京城,坐着各府女君的马车与圣驾散开来,到长华街时,宁芙远远便看见在宁国公府门口等待她的宁夫人。
“阿母。”宁芙绽开笑容。
宁夫人瞧着自己女儿,晒黑了些,也瘦了些,不禁心疼的想落泪。
宁芙刚下马车,就被她搂进了怀里:“听说你病了,阿母这些天可担心坏了,身子可好了?”
“早就好了,阿母,我的骑射进步了可多了,连圣上都夸我了。”宁芙跟她说着喜事,“看,这是圣上赏给我的白鹦鹉,十年难得猎到一次呢。”
宁夫人却顾不上这鹦鹉,依旧在细细打量她,怕她受了伤瞒着她,见她手腕有些肿着,又气又心疼道:“怎么,连在阿母面前也要遮遮掩掩了?”
宁芙的手腕还是很疼,那日与公主比试,她没太顾忌着伤势,事后也没跟任何人提,在外不好太娇气了。
如今回了家,阿母一副她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让宁芙也有些鼻尖发酸。
“阿母,我饿了。”她撒娇道。
宁夫人便气不起来了,道:“已经备好晚膳了,你祖母在沁园等你,你父亲也马上回府了。对了,你大伯今日也在府中。”
宁芙的大伯,便是宁国公宁真修,官位乃是正四品太仆,而宁芙的父亲虽未承爵,却是正二品吏部尚书,负责官员人事管理。
早些年,大伯母背后嘲笑过,阿母堂堂一个长公主嫡女,却只嫁了宁国公府嫡次子,阿母那些年被气得够呛,好在后来父亲官位渐高,才算顺了阿母的气。
不过大伯与父亲两兄弟向来要好,两房关系也还算和谐。
宁芙先回了竹苑洗漱,到沁园时,父亲也已经到了,正与大伯相谈甚欢。
“父亲,大伯。”她喊道。
宁真修笑道:“阿芙,大伯今日得好好夸夸你,可给我们宁国公府长了脸。”
原来是那日与公主比试骑射一事,已经早早传回了京城,宁芙也算得了个好名声。
高兴的也何止是宁国公宁真修,宁芙的父亲与祖母,更是乐呵得不行,自从消息传入京中,每日都是神清气爽的。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宁真修问她。
宁芙想了想,道:“圣上送了我一只白鹦鹉,大伯替我寻一名雀奴吧。”
“大伯明日就去办。”宁真修一口答应下来。
之后宁芙便去宁老太太和大伯母卫氏跟前,说起秋猎的趣事了。
老太太在意的,是敬文帝待她如何,而她又是如何被敬文帝夸赞的。
在听闻敬文帝让宁芙喊表舅时,宁老太太的笑意明显了几分,心里有了一番盘算。
得到圣上的赏识,这便是宁芙在亲事上有利的筹码。
卫氏道:“你姐姐也替你高兴,让你下次去卫府玩。”
卫氏指的,是宁国公嫡女,也就是宁芙的嫡堂姐宁苒,她也有好一阵没见过她了,好奇问道:“苒姐姐近来可好?”
卫氏叹气道:“你苒姐姐夫君听她的,婆婆又敬着她,跟我说出嫁了反而自在得不行,真是个没良心的。”
只是话虽如此,神色却是自豪得不行。
能将夫君拿捏在手心里,宁苒也的确算是厉害的了,哪怕卫家门第算不上顶尖,这小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
宁芙上一辈子,就没有这样的本事,回门也大多是自己孤零零的。看见宁苒夫妻成双成对的模样,要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大伯母,苒姐姐这是日子过得好,即便嫁了人,她心里一直记着国公府的。”宁芙道。
卫氏笑意真诚了些,自己女儿自然是最好的。宁老太太打的主意,她也清楚,不过她并不认为,宣王府没瞧上自家女儿,就能瞧上宁芙。
当然,若是看上了,对大房来说也是好事,但宁芙可管不住宗肆,恐怕不出半年,屋里就得来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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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二房今日是难得团聚,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吃了顿团圆饭。
“真修与阿芙都是刚回府,你们都回去吧。”宁老太太挥了挥手。
两兄弟在沁园门口告别。
“老爷,我屋里熬了汤,这会儿估摸着正好入口。”卫氏殷勤道。
宁真修却敷衍道:“今日没什么胃口,你回去吧,我去张氏那一趟。”
说完大步离去。
卫氏的笑容僵在脸上,最后抚摸着自己容貌不再的脸,眼神渐渐冷了下去,张氏争宠不知收敛,怕是连妻妾之尊卑贵贱也忘了。
宁芙那边,宁夫人与宁真远,走了一路,却也未说上几句话。
宁真远倒是偷看了宁夫人一路。
“阿母,父亲是非常想念你的,他想见我都是假的,他其实是想回来看看你。”宁芙充当和事佬道。
“你父亲可不会想我,说不定他早就嫌我年纪大了。”宁夫人气定神闲道。
宁真远急切道:“我未曾......”
“需不需要我再给你纳一房妾?”宁夫人继续道。
宁真远却猛地一震,认错道:“是我的错,但我与那于氏,什么都未发生,我原先想着,等过些年数,母亲西去了,我就送于氏出府,这样既不算背叛你,也不会让母亲伤心。”
宁夫人看了他一眼:“若是有下一次,你会如何?”
于氏差点害了宁芙,宁真远哪敢再留女子在身边?
他保证道:“绝不会再有下一次,母亲要是再劝我纳妾,我就不再去沁园,等她老人家松口了,我再去。”
父亲最大的问题,便是过于心疼祖母了,以至于拒绝不了祖母任何要求,他今日这番言论,也算是迈出改变的第一步了。
从零到一是最难的,有了一,不怕改变不了父亲的想法。
宁芙扯扯宁夫人的衣袖,“阿母。”
宁夫人没有再奚落宁真远,得到了想得到的,就没必要再把自己的丈夫越推越远。
到了宁夫人的荷亭园,宁真远也未再吃闭门羹,时隔四月又进了宁夫人的寝居。
宁芙这才算松了口气,只要阿母有心,任何人也无法抢走父亲。
一连三日,宁真远早上都是从宁夫人寝居出来的,连回府的时辰,也变早了些。
三日后,宁真远奉旨去了扬州办事。
宁芙才有了与宁夫人独处的时候,提起了康阳长公主的事:“圣上这次说起外祖母了,明明外祖母......圣上却让我喊他表舅。”
宁夫人道:“圣上不喜你外祖母,让你喊表舅,你也不必当真。”
宁芙自然知晓,敬文帝让她喊表舅,无非是为了,在众臣子面前展示他的虚怀若谷,胸襟宽广。
她担心的是康阳公主府的安危:“阿母还是给外祖母写封信吧,不管如何,跟外祖母说清楚情况总不会错。”
宁夫人却是微微一顿,道:“阿母听你的。”
宁夫人的字,内敛却锋利,宁芙自小是跟着她学的书法,两人字迹有几分相似。
“阿母,也替我跟外祖母问一句安。”宁芙在她停笔时说道。
宁夫人有些动容道:“忘了你祖母对你的叮嘱了?”
敬文帝早些年对康阳长公主,起了不止一次杀心,宁老太太为了不受牵连,特地弱化了宁芙、宁诤两兄妹与康阳公主府的关系,不让他们和公主府有往来。
小时养成了不走动的习惯,离得又远,即便后来她心智成熟开始往来,却也没那么亲近了。
阿母和外祖母虽默认了这番做法,却也是伤心的。
“阿母,我与外祖母并未往来,圣上说到我不还是提及外祖母了?老祖宗的做法,太过极端了。若是圣上有意刁难,即便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也能找出些情况来。”宁芙分析道。
“我看你是越发口无遮拦了。”宁夫人皱着眉打断她,敬文帝又岂是能在背后议论的。
“阿母,我知道错了。”宁芙立刻认错道。
宁夫人脸色稍缓,片刻后道:“你外祖母定然会很高兴。”
雍州与京城离得极远,一月有余都未收到康阳长公主的回信,而宁芙的射艺考核,却是先一步到了。
宁芙箭术虽练得不差,但临近考核的前几日,连吃糕点的胃口也没了。
到了考核那日,天色未亮,她却已然醒了。
不过紧张的远不止宁芙一个,女君们来学堂的时辰,都比往日要早。
“卫姐姐,你可知今年考核考官是谁?”有人跟卫子漪打探。
考核由礼部负责,而卫父又在礼部担职,她今年也不用再考了,自然是最能知道些风声的。
“这可真是在为难我,考官除了尚书大人,恐怕是无人知晓了。”卫子漪道。
为了公平公正,男子的科举与女子的考核,皆是一年比一年严格,考官在考前一月,就被禁足了,只有礼部尚书能与其会面。
宁芙倒是记得考官,来自外地,与京中各府皆不熟识,是绝不可能卖人情给高分的。
谢茹宜和宗凝来得最晚,后者秋猎受的伤,也已经完全好了。
宁芙不由感慨,有实力的人,果然压轴出现,她记得这俩人的射艺,最后成绩都是上等。
考核的顺序根据抽签决定,宁芙的签在正数第六。
开始前,不知谁喊了一句:“世子陪同观阳先生来观看了。”
不过现场人太多了,就连平日里总是如同鹤立鸡群般,让人一眼就能瞧见的宗肆,宁芙也未看见。
轮到自己考核时,她也无暇分心,移动靶和固定靶各十箭,她未有一箭失误,不过具体成绩,还得几日后公布才能知晓。
宁芙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地了。
只要如常发挥出来了,便是最次也不会差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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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阳先生微笑道:“这便是圣上口中,行之教的那位女君?”
宗肆“嗯”了声。
观阳先生捋了把胡须:“我看她的技巧路数,倒是更像你。”
宗肆先前就看出来了,道:“我秋猎前便提前回京查过,却并未发现身边有康阳长公主安插的眼线。”
观阳先生笑道:“能相似到这种程度,是绝非能偷学到的。”
宗肆顿了顿,并未言语。
“阿凝与谢姑娘的箭术,能看出你只是提点,靠的是她们自己领悟,宁四姑娘的箭术,却像是你手把手教的,力道与巧劲,都像是你握着她的手,一次次试出来的。”
而这种练箭方式,也远远超出了男女大防,也就只有夫妻,才能这般亲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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