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遁入夜色,背影几乎融进海雾。哪吒忽然瞥见他后颈闪过一抹金纹——那是敖丙的逆鳞残片,不知何时嵌进了他的皮肉。
阿丑蹲在地上扒拉灰烬,突然“咦”了一声:“这绳子烧不化!”
赤绳余烬中露出一截焦黑的丝线,隐约透着龙鳞光泽。哪吒拾起丝线,腕上煞气青纹忽地躁动,丝线竟自发缠上去,凝成一枚赤红绳结。
远处礁石后传来一声嗤笑。
敖丙的残影浮现在浪尖,龙角断口处闪着青光:
“蠢货……那是龙须混着归墟煞气炼的契绳。”
哪吒挑眉:“你给的?”
龙影消散,余音散在风里:“我……只是路过。”
篝火渐熄时,阿丑鼾声如雷。哪吒摩挲着腕上绳结,忽觉心口青纹一阵灼烫——绳结深处,申小豹的虚影正抱着敖丙的残鳞酣睡,龙角与虎耳交错生长,恍如一场荒诞的共生梦。
海雾深处,申公豹跪坐在归墟裂缝边缘,将最后半枚邪丹按入心口。符印灼烧血肉的焦糊味里,他对着怀中虚影呢喃:“很快……哥就能给你一具……真正的肉身了。”
虚影的尾巴扫过他溃烂的手腕,留下一道淡金的光痕。
鬼市的废墟在月光下泛着青灰,焦土中零星冒着三昧真火的余烬,像满地猩红的眼。百目鬼蜷缩在一截断柱旁,黑袍千疮百孔,缀满的眼球早已被群妖抠走,只剩空洞的血窟窿。他攥着灶王爷扔来的糊锅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灰渣从指缝簌簌洒落,混着血凝成污浊的泥。
“爹……”他咳出一口黑血,胸口灶王符印忽明忽灭,“这次火候……对了吗?”
无人应答。废墟另一端,灶王爷的破铁锅歪在焦骨堆里,锅底还粘着半片干瘪的葱花——那是百目鬼三百年前第一次学控火时,烧糊的葱花烙饼。
哪吒踢开一块冒烟的梁木,残片在掌心泛着冷光:“这玩意儿煞气洗完了,怎么还凉飕飕的?”
“海底盐腌入味了呗!”阿丑拎着敖丙的盐袋抖了抖,最后一粒盐掉进海风,“败家龙,送盐不送坛子,活该蹲海底!”
申公豹突然从阴影里闪出,怀中金光大盛。申小豹的虚影彻底凝实,虎耳支棱,豹尾乱晃,一口咬住申公豹的袖口:“哥……饿!”
“吃吃吃……吃个屁!”申公豹手忙脚乱掏丹药,却被阿丑一盾牌拍飞:“喂孩子得用这个!”她甩来半块烤焦的鱼干,申小豹扑上去啃得满脸渣。
废墟深处传来一声呜咽。
百目鬼的胸口符印彻底黯淡,身躯从指尖开始化为青烟。他挣扎着爬向铁锅,糊锅灰洒了一路,在焦土上拖出蜿蜒的痕。
“逆子……”灶王爷的虚影忽然浮现在铁锅上空,胡子焦卷,眼眶通红,“火候差成这样……怎么当我儿子!”
百目鬼僵住。他抬头望着虚影,千疮百孔的脸挤出一个扭曲的笑:“爹……当年那块烙饼……”
“糊了!”灶王爷的虚影炸成火星,声音却软下来,“但……但里面夹了肉渣,香。”
青烟吞没了百目鬼最后的笑容。糊锅灰“哗啦”倾洒,铁锅“当啷”倒地,锅底粘着的葱花忽地燃起金火,将废墟照得通明如昼。
哪吒眯起眼,在火光中瞥见一缕黑雾从残片裂缝溢出,悄然渗入申小豹的尾巴尖。
“看啥子?”阿丑一盾牌挡住他视线,“回家煮火锅!太乙怕是醉得把锅都啃了!”
海面忽然掀起巨浪。敖丙的传信冰锥破空而至,这回裹着一片完好的龙鳞:“残片煞气未净……但火锅,我要微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