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谢宁周禀辰的其他类型小说《后位·深宫之争完结文》,由网络作家“越人歌”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青荷从吃了饭就开始往外看。青梅实在忍不住,哪怕要挨训,她也得问一句,不然要把自己憋死了。“青荷姐,你在看什么呢?”“没什么。”这么一盏茶的功夫里都看了三回了,还叫没什么?那什么才叫“有什么”?青荷在看什么呢?琢磨了好半天,直到天快黑了,青荷也死了心不往门外张望,青梅才慢慢的明白过来。青荷是在盼罗尚宫吗?罗尚宫没来,代表皇上今天不会召幸才人了。青荷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时间这么难捱。她在心里把自己知道的菩萨神仙都求了个遍。皇上不找自家才人也没关系,只要今天晚上皇上没有召幸陈婕妤就好。现在抢的就是个争先。自家才人倘若先被召幸了,那就可以先一步向皇上诉说委屈,解释今天赏花会上陈婕妤以势压人的事。可如果陈婕妤先见到了皇上,那她肯定会恶人先告...
《后位·深宫之争完结文》精彩片段
青荷从吃了饭就开始往外看。
青梅实在忍不住,哪怕要挨训,她也得问一句,不然要把自己憋死了。
“青荷姐,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
这么一盏茶的功夫里都看了三回了,还叫没什么?那什么才叫“有什么”?
青荷在看什么呢?
琢磨了好半天,直到天快黑了,青荷也死了心不往门外张望,青梅才慢慢的明白过来。
青荷是在盼罗尚宫吗?
罗尚宫没来,代表皇上今天不会召幸才人了。
青荷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时间这么难捱。她在心里把自己知道的菩萨神仙都求了个遍。
皇上不找自家才人也没关系,只要今天晚上皇上没有召幸陈婕妤就好。现在抢的就是个争先。自家才人倘若先被召幸了,那就可以先一步向皇上诉说委屈,解释今天赏花会上陈婕妤以势压人的事。可如果陈婕妤先见到了皇上,那她肯定会恶人先告状,不说自己以势压人,反会倒打一耙说小小的才人不知尊卑冒犯于她。
这种事总是得先下手为强的,慢一步就要受制于人啊。
青荷急的都想去给罗尚宫、给周公公送份厚礼过去,看看他们能不能想办法帮着才人见着皇上。
但是萦香阁里实在也拿不出什么重礼来。
青荷这一宿都没有睡好,早起伺候的时候也有些神不守舍。
谢宁晚上睡的很香,一夜无梦直睡到天亮,早上起来晨风一吹,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早起梳妆的时候,青荷心不在焉,先说是挽个海棠髻,那是要把头发分出数绺来分别盘上,最后那发髻就像绽放的海棠花一样。可青荷把头发梳齐,先把头绳齐根扎上了。扎完了她才回过神来,赶紧一边儿连声请罪一边要把扎上的头发散开。
谢宁并不在意这些:“扎上就扎上吧,那就梳个落花髻也行。”
青荷还是坚持:“今儿天气好,还是梳海棠髻合适。”
海棠花在此时又有富贵吉祥之意,可落花落花,这俩字一听就丧气,这个发髻断断梳不得。
最后还是梳了海棠髻,发髻梳好之后插戴着皇上上回赏赐的珠簪,珠光圆润在如云乌发间流转,让人忍不住一直盯着看。
院子打扫完了,屋子也收拾过了,青荷和青梅两个凑在一块儿做针线活。谢宁的针线活做的不算太好,就坐在一边看她们做。
有条裙子的裙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勾破了一点边,青荷熟练的把勾破地方残碎的线头剪了剪,把裙子的那一块摊平,用绷子把那破的地方绷起来准备修补。
要是谢宁自己做,也不是不能做。她以前也自己动手缝补过衣裳,缝是缝上了,就是针线显的不规整,那缝过的一块地方抖开来看,皱巴巴的很不自然,一眼就能看和旁的地方不一样。
萦香阁里青荷的针线算是头挑,青梅比她就差得远。谢宁认真的看着,细细的一枚针在青荷手里头显的那么灵巧又那么听话,她用的线也和裙子本来线完全是一个色,破口渐渐被缝合起来,裙角边只留下一道隐约的印痕,仔细看的话或许能看见这里曾经补过。
可是谁没事儿会盯着别人的裙子边看呢?所以这裙子补成这样已经算是完美了,谢宁非常满意。
“再绣朵花在上面,正好能盖得住。”青荷自己摊平了看,还是不太满意,那道缝补的痕迹虽然浅,可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虽然才人性子豁达不介意这个,对穿戴也不挑剔。可是这裙子要是穿到外头去,外头那些人眼睛毒的很,看到才人穿着缝补过的衣裳,还不定怎么笑话人呢。青荷都能想象出来她们那种又鄙薄又造作的神态语气。
谢宁也拗不过她,想绣花就绣吧。
不过绣什么花,这个她还是有选择决定权的。
青荷拿出夹绣样的本子让谢宁挑选。
那破口不大,补后的痕迹也不大,谢宁在本子上翻了又翻,想找一个最合适的花样。最后她挑中的不是花,而是一只绿油油的,又有须子又有翅子的蟋蟀。
又名蛐蛐。
青荷见怪不怪了。别人家主子总想方设法要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些别致些。这裙子上倘若不绣朵花,也得绣一只漂亮的蝴蝶在上面才相衬。
自家才人的口味就是这么奇怪,青荷以前还试图劝她,结果发现劝也是白劝,也就不再白费那份儿功夫了。
“上次齐尚宫给做的衣裳里头不是有套骑装吗?真是好看。”青梅说:“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人能穿上。”
谢宁自己对那套骑装也觉得新奇,她还没有穿过那样的衣裳呢。以前穿的都是裙子,不管是宽的窄的厚的薄的,都还是裙子。可这个不一样,为了方便骑马,骑装下面是裤子。
谢宁暗自拿定主意,就算没有出去骑马的机会,她也得把那套骑装翻出来试一试穿一穿,在自己屋里过过瘾也成啊。
青荷的活儿做了一半,吃完饭接着做,终于把那只蟋蟀绣好了。浅绿色丝线比裙子的颜色稍深一些,那只蟋蟀绣的活灵活现,连蟋蟀翅子上细细的纹路都没有马虎。
“绣的真好。”谢宁把裙子接过来:“我去试试。”
她把身上原来穿的那条脱下来,把这条换上。
裙子不但缝补完整了,这只蟋蟀还格外有意思,谢宁迈步的时候裙幅裙边自然也会跟着动,那只蟋蟀就在裙子角忽前忽后,忽隐忽现,倘若不仔细看,真的会认为那是一只活蟋蟀在人脚边蹦跶。
她的裙子试了还没脱下,外头传来了罗尚宫的声音。
青荷豁然起身,像是有鬼在后头撵她一样快步迎了出去。
真的是罗尚宫,不是她听错了。
青荷出来的时候走的飞快,现在终于看见罗尚宫了,却觉得浑身都像散了架,一点力气都没了,一步都迈不动。
太好了,罗尚宫来了。
青荷清楚的知道,如果一直无宠也就罢了,一旦得了宠再失势,那日子该有多么煎熬难过。后苑里有一处地方,住的都是一些和常人不太一样的女人。她们有的是曾在宫里执役当差的尚宫、有的是伺候过皇上的女子。那里头的人疯子不少,青荷每回都不敢打那段院墙下经过。
琵琶声清越,谢宁以前没进宫的时候也听--当时只觉得琵琶弹起来不算很好听,闹腾,嘈杂,听着只让人感到烦躁。
但是现在全然不一样了。琵琶不同,弹琵琶的人不同,听琵琶的地方也不同。
琵琶声一点没有被雨声盖住。弹到激昂处,外面的雨声都被盖过了。
相比之下,笛声就像一个陪衬。
一幅里面总是有主体,有背景。在这首曲子里,琵琶是主体,笛声成了背景。
谢宁以前没听过这首曲子,无从比较。可是她觉得,琵琶有点过于霸道了,而笛声则是一再相让。
她看看面前这两个乐师,女的漂亮,那一身儿红衣在夜间看起来也格外抢眼夺目。抱着琵琶侧身坐在圆凳上,身姿很优美,让谢宁想起一副曾经看过的饮乐图,上面的伎人就是这个样子的。
吹笛的乐师是站着的,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他一半身子站在柱子的阴影里面,很没有存在感,就如同他的笛声在这段曲子里的位置。
弹琵琶的女子端着姿态,眼神不住的往这边瞟。
谢宁一点儿都不生气,皇上又不是她的,没有这个琵琶女也会有旁人。
琵琶女年纪看不大清楚,但身段很妖娆,不是谢宁这种犹带青涩的年轻姑娘比得了的。
一曲弹完,听曲的两个人都表示了应有的礼数。皇上有赏赐,谢宁也夸赞了几句。
然后?
然后就没然后了,那两人被一起打发走了。
看来琵琶女不是皇上喜欢的那一种。
他们被送走了之后,皇上对她说:“曲子好听吗?”
“很好听。”在下着雨的湖畔听这样动听的曲子,真不是一般的享受。上一次听曲也是沾别人的光。这一回皇上特意叫了人过来专演奏给她听,就冲这个谢宁也不能说不好。
“曲子很好,但这两个人心思都不在曲子上。”皇上对此十分内行:“下次叫刘三娘来弹。”
琵琶女的媚眼看来投错了方向。
谢宁发现自己心里还有些小愉悦。
不知不觉外头的雨已经转小了,他们离开安溪桥亭回长宁殿。
雨丝还在从天上飘下来,谢宁轻轻掀开软轿的垂帘,微风挟着雨丝沾在她的脸上和头发上。
皇上的步辇在前,他转过头的时候也不是想看到什么,但是挺巧,他看见一截伸出来的手臂,路旁灯盏的光亮照亮她的手,像一枝夜间静静绽放的花苞,洁白,晶莹。
谢宁缩回手,手掌心的雨滴凉丝丝的,似有若无。
下过雨天气凉爽,夜里谢宁要起身的时候,皇上拉住了她。
谢宁有些意外,她只穿着细薄轻软的小衣,衣带都没系上。
已经不早了啊,明儿还是要上早朝的日子。
皇上拉住她,并不是为了再亲热一回。
她被他这么整个揽在怀里,显的特别契合。
按规矩她不能和皇上一块儿过夜,但是规矩这种东西,很多时候就是用来破坏的。皇上带头做主把规矩踩在脚下,外面司寝尚宫和太监绝不会毫无眼色的跳出来干预阻拦。
谢宁本以为她在龙床上肯定睡不着。
奇怪的是她很快就睡着了。
也许是太累了,一觉睡到天亮,皇上早已经起身去上早朝,谢宁特别难为情,回去的路上还觉得心里不踏实。
感觉像是偷了什么东西揣在怀里藏着,生怕别人看见。但是如果时间能倒回昨天夜里让她再选择一次,她会选择躺下,还是跪下苦谏皇上要遵循宫规礼法,不肯和皇上共宿一夜。
她想,她还是会选择前者吧。
萦香阁院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大雨把院子里的竹叶洗的越发青翠碧绿。青荷给她打水重新梳洗,伺候她更衣,轻声问:“才人有没有同皇上讲?”
谢宁怔了下:“讲什么?”
青荷急了:“昨天您走时奴婢还特意嘱咐的。”
哎呀,她忘记了。
青荷让她跟皇上讲赏花会那天的事情。不是要告陈婕妤的状,只是为了防止她在皇上那里反咬一口把错全推到谢宁身上来。
可谢宁全忘了个干净。
大雨,长满了荷叶的湖面,被雨淹过的曲桥,在烛影中合奏出的乐曲。
她完全没想到陈婕妤的事。
“您可真是,这怎么能忘了呢。”
青荷才高兴了不过一晚,又陷入了焦虑之中。
那能怎么办呢?只好等下次机会吧。
谁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要是在此之前陈婕妤先见到了皇上怎么办?当时的情形青荷全程目睹了,她可以肯定陈婕妤一定会告恶状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大雨之后没过几天,听说陈婕妤被召幸了。
青荷这几天打听了很多陈婕妤的消息。常听人说知己知彼才能得胜的,她们萦香阁算是和陈婕妤结下仇了,当然得多打听一些,将来也好防备着。
陈婕妤生的娇俏动人,这个青荷在赏花会时已经见过了。旁人说,陈婕妤性子活泼会撒娇,皇上也很喜欢她。至于她任性跋扈的一面,当然不会在皇上面前表露出来。
青荷晚上躺在谢宁外间上夜,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陈婕妤会不会已经在皇上面前把自家才人给告了呢?说不定她还会在皇上面前又哭又求的诉说自己的委屈,请皇上一定要重重惩治才人。
青荷真怕天一亮就会有人冲进萦香阁,把才人给羁押起来严加惩治。真要是那样可该怎么办才好啊?
去求周公公不知道有用没有用?
周公公肯定不会沾这滩浑水的。他现在对才人和颜悦色,那是因为皇上宠爱才人。倘若这份宠爱没有了,周公公肯定会翻脸不认人的。
才人心里不知道是不是也在害怕?
上次多好的机会,偏偏就那样给错过了。
青荷左思右想的,直到快天明时才打了个盹。
她这样焦虑不安,连青梅也被传染,心神不宁,去膳房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她,小声窃窃私语。
也就只有谢宁一个人还保持着镇定。青荷的担忧她明白,陈婕妤告状的可能性极大。
谢宁只是觉得,皇上应该不会是那样一个偏听偏信的人。
谢宁来的不早也不晚。来太早了大家坐着难免冷场没话说,来晚了又会让人觉得是自恃身份摆架子。
刘才人和孙采女已经来了,梁美人正陪着她们俩坐在那里喝茶说话。谢宁进来的时候刘才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急急的站起身迎出来。孙采女品阶更低,当然也要起身相迎。
梁美人在那儿犹豫了一下。她品阶比谢宁高,论理是不用起身相迎的。但是今天是她特意把人请来的,应该礼数周到一些。
这么一犹豫,谢宁已经进屋到了跟前了,她还坐着没起身。
谢宁并不介意,她向梁美人微笑着行礼:“梁姐姐好。”
梁美人这才像被针扎了一样,有些慌乱的起身来还礼:“谢妹妹来了,妹妹别多礼,都是自家姐妹。”
刘才人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的,心里对梁美人的评价又跌了一截。
说是自家姐妹,那刚才就那么大咧咧的坐着等人问好啊?一个美人有什么了不起?谁不知道皇上早把她忘了,都有一年多没有召幸过她一回了。现在巴巴的下贴子请人来赏花,人家不好拂情面过来了,她还要拿乔摆架子。
这是想同人修好的意思吗?
这么蠢钝的一个人,白长了一张漂亮面孔,怪不得皇上不待见她了。
谢宁入座之后,冯才人也来了,众人又客气扰攘一番。
屋里头这五个人,梁美人生的好,打扮的也格外精心,在众人之中应该是最扎眼的一个。她头上就插戴了一支步摇,下面的流苏在脸侧不住晃悠。
谢宁就不喜欢戴这个,总觉得那些流苏长穗垂珠都碍眼,晃来晃去的挡视线不说,还让人心生烦躁。更不用说戴了这个,转身回头的动作都得格外小心,不然动作一大,穗子很可能被甩起来抽自己的脸。
她就被自己抽过。
再说说最不起眼的那个,肯定是孙采女了。她的品阶最低,脸型不出彩,鼻子有肉,嘴唇偏厚,个子也稍矮了一些。皮肤本来应该是很细嫩的,可粉扑的厚都遮住了。穿的是件高腰襦裙,上下一桶连腰都没有,从头到脚找不出一个优点来。
其他三个人就打扮的都差不多了,谢宁并不比其他人显眼。
刘才人看着谢宁,在心里暗自评判了半晌,也就得出顺眼二字来。
李昭容姗姗来迟,屋里头几个人一起站起身迎她进来。
她的品阶最高,显然已经和后苑里头这些人不是同一阶层了。身份最高的人总是可以最晚一个到场,旁人等候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来迟了,各位妹妹不要见怪。”
大家纷纷说起客套话来。宫里头这个姐姐妹妹的称呼一般不按年纪排,是按着地位和资历来排的。李昭容论出生年岁,比谢宁和孙采女年长,但是比梁美人她们几个要小。可那又怎么样,梁美人不也得乖乖的叫一声李姐姐吗?人家品阶比你高了两阶,你上去喊一声妹妹试试?那不成了缺心眼儿嘛。
所以李昭容有这个底气对着她们喊妹妹,她们也得客气恭敬的称姐姐。
梁美人把她的茶花请了出来。
花很不错,一共四盆花一字排开放在廊下摆的矮几上,谢宁不太懂花,但是不妨碍她跟着众人一起欣赏。
李昭容借着赏花,也在看人。
她听说了后苑有位谢才人被召幸。谢才人?她认识的姓谢的才人也就是谢宁一个了,刚进宫时候还在一间屋子里住过。
可是时间有点久了,早先的印象已经模糊了。
当时也不算特别熟,就记得人挺安静,脸上时常带着淡淡的笑容。不扎眼,看着让人挺舒服的。
现在一看,眉眼还依稀是旧时的样子,就是又长开了些。皮肤好,像洁白纯净的宣纸,淡墨弯眉,翦水双瞳都像用笔描上去的一样。唇上也用了一点胭脂,晕得深浅均匀,那一抹红就如同揉碎了的三月里的妖娆桃瓣,十分可人。
看着顺眼,让人一下就想起绿水春山,那么柔和温软。
李昭容近来也无宠,看着谢宁的眼神就难免有些微妙。
说真的,她今天过来根本不是赏茶花的,就是听说谢宁也来,她才来的。不是看花,是为了看人。
以她的地位再倒过去巴结一个小才人那太掉价了,可是知己知彼总没有坏处。看看她有哪点儿好,哪点吸引了皇上,自己心里也好有数。
从前有一阵子后宫里的人都盯着陈婕妤。因她得宠,所以她穿什么戴什么熏什么香喝什么茶都有人模仿,模仿的原因是众人觉得皇上应该喜爱这些,那么依着样儿学起来,说不定就也能被皇上相中了。
李昭容却不这样想。一个人有一个人的长相性子,旁人硬要学也学不到形神兼备。就像陈婕妤喜欢用深樱桃红的唇脂,把两片唇描的水润润红嘟嘟的,人家嘴唇小,描出来就像樱桃。可要是长着一张大嘴的学她,描出来真是血盆大口,那能学吗?
梁美人和李昭容的关系是有点疙瘩的。梁美人是她们这一批进宫的人里头第一个得幸的,可是李昭容后来居上,梁美人难免会觉得,是她夺了自己的宠。更不要说她只得封了美人,李昭容却压了她一头成了昭容。
见了面还是客气,心里头的滋味那就复杂难言了。
但现在再见面,两人都是昨日黄花,这位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谢才人才是新贵。
梁美人没指望一次相约就能干成什么事儿,她起先性子是傲慢一些,觉得自己生的好,又走在其他人前头。两年冷板凳坐下来,多少傲气也磨平了,不得不放低身段另谋出路。谢宁这里先交好她,以后时日长了总能瞅着机会。
决心是下了,就是行动起来磕磕绊绊不顺利。刚才谢宁进屋的时候她就没拿捏好分寸,现在赏花的时候其实正是借机叙话的好时机,她却又犹豫上了。李昭容才是地位最高的,不好撇下。谢宁那里有个刘才人还有个孙采女紧粘着,她想再过去都有点凑不上了,这边跟李昭容又话不投机,两头都落空。
刘才人正殷勤讨好的问:“谢姐姐喜欢这里头哪一株茶?”
抬手不打笑脸人,谢宁也客气:“这株白茶不错,刘才人你觉得呢?”
刘才人一笑:“我觉得这株红的好。”
这四盆茶花品相都好,最右边的一盆还是双色的。同一朵花,一半黄,一半红,就像有人拿笔染出来的一样,很稀奇。
不过谢宁还是喜欢那盆白色的,花朵有茶杯口大,洁白芳香,看起来显得那么舒展和干净。
孙采女跟在一旁,从头到尾她都没怎么出过声,安静的几乎让人忘了她的存在。
赏了一会儿花,梁美人又请众人吃茶。茶是好茶,可是李昭容只是沾沾唇,谢宁也只是轻轻抿了一口。
就算只是这么一口,青荷侍立在旁都紧张起来了。
宫里头人人谨慎,绝不会在不熟悉的地方随意吃喝。谢宁来时青荷还想多叮咛一声,让自家才人务必小心,后来想了想觉得才人应该心里有数,才没有多说。
谁知道梁美人存的什么心?嫉恨的人容易做出疯狂的事情来,小心谨慎一万年都不嫌多。
尤其是入口的东西,更得多加提防。
可现在当着众人,青荷也不能拦她。
好在才人只抿了这么一小口,没有把这一整杯都喝下去的意思。
再看其他人,除了孙采女冯才人两个算是真喝了,其他人的杯里的茶都没怎么见少。
“想想咱们刚进宫学规矩的时候,当时我记得李昭容姐姐是学的最快最好的一个。”
李昭容微笑:“哪里,我记得梁妹妹背诵内律规条比我熟练得多了。倒是孙采女,总是落第,没少被尚宫责罚。”
孙采女有点迟钝的应了一声,连句客套话都接不上来。
梁美人暗自骂了一声蠢钝,不再理她。
当时她们这些人都是在重围中杀出来的,各州各郡都选送了不少美人,最大的是十七岁,最小的只有十二岁,加起来有七八百名呢,要说长的丑的特别粗笨的,早在初选时就刷掉了。最后留下的人里头再一比较,还是能分出高下不等。孙采女就属于垫底的那一种,相貌身材不出众,人也不够机灵。
李昭容来望云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梁美人却心里发急,她是想和谢才人说说话套近乎的,可是到现在也没点进展。
早知道还不如单请谢才人一个,了不起再请一个陪客,现在请的人多了,干什么事儿都不方便。
这精心策划的赏花会却徒劳无功了,这让梁美人如何能甘心?
正琢磨着还能怎么办,宫人突然进来禀报,说陈婕妤来了。
应该,没有吧?
皇上对她说:“你像是爱吃面食。”
谢宁忙咽下嘴里的粥才回话:“臣妾都爱吃,在南边住过两年,一天三顿都是吃米的。”
天一亮,规矩就会到每个人身上,皇上如此,她也是一样。
用过膳皇上起驾,谢宁在门口屈身行礼相送,皇上迈出门又停下来,转身轻轻端起她的脸。
谢宁有些意外,一时间抬眼看他。
那双眼沉静通透,像是一泓秋水。
皇上微微一笑,也没有再说什么,就上了辇,御驾浩浩荡荡的行远了。
谢宁觉得皇上最后像是想说什么的,但是又咽下去了。
她能隐约感觉到一些。
那只是一种感觉,没有任何凭据,也描述不出来。
就在皇上和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觉得她好像能明白皇上那一刻在想什么。
仍然是小叶公公送她回了萦香阁。因为上次教坊司那个赵苓闯门求救的事,小叶公公倒算是在谢宁这儿结下了一份善缘。他相貌很讨喜,身材虽然瘦,但是脸儿是圆圆的,眼睛大大的,像是没长开的孩子似的。
“谢美人现在住在萦香阁,毕竟是远了一些,来来回回的路上要耽误时间。”小叶公公脸上带着谦卑讨喜的笑意:“小的还听说,后苑的宫室大都年久失修,甚至有的地方已经成了蛇鼠野狐栖身之处。美人没想换个地方住吗?”
他虽然和气有礼,谢宁却也不能怠慢他。就算不提他的师傅是御前总管太监白洪齐,单小叶自己也是个有城府的。
“一进宫就分了住那儿,人少,也清静,住了也三年了。”
小叶公公踏前一步,含笑说:“谢美人要是想挪一挪,我师傅那儿就有长宁殿四周宫室馆阁的详图,不但房舍画的详细,连花园、鱼池、柳树这些也都画上了,回头我同师傅回一声,把图取来谢美人先看一看?说不定就有哪一处合眼缘的呢。”
谢宁侧过头看他:“这是你师傅的吩咐?”
小叶只看了谢美人一眼,只觉得那张面孔犹如白玉无瑕,在轿帘的暗影中就像一朵幽幽绽放的花。他也不敢多看,视线垂下看着自己的靴子尖:“我师傅说,掖庭又进了一批新人,怕是吵闹嘈杂了些,萦香阁就算以前幽静,只怕以后也不得清静啦,谢美人不妨先考虑着,等有了决断再说。”
谢宁点点头:“你替我多谢白公公,替我想的这般周到,我会好好考虑的。”
萦香阁确实不如以前安静了,总是有人找各种机会来试探、拉关系,确实是烦不胜烦。
但她又确实住惯了萦香阁,喜欢那儿的房子院子,喜欢在日落前后会映在窗上的潇湘竹影,喜欢大缸里盛开的莲花和游动的金鱼。
除了不舍,还有惶恐。
她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么样,迁宫容易,因为她现在得宠。但是……说不定哪天这一切都会失去,到时候她连个退路都没有。
谢宁疑心白公公已经看穿了这一点。
说不定皇上也看穿这一点了。
真是左右为难啊。
青荷捧着一本册子过来,上面登着中秋她晋封时收的各处送的礼物。
只看这个册子,倒像是有着万贯家当一样。
其中一大部分都是毫不实用的东西。没有地方摆,不能变价折钱,许多东西也不能再当做礼物转送出去。还要浪费地方来盛放,浪费时间人力来保管。
谢宁含笑说:“希望臣妾也能早些像皇上所说的这样开悟一回,不管是写字女红都成,总归能有一样可以拿得出手就好。”
皇上含着笑慢慢靠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他说:“你放心,就算你最后还是没一样拿得出手,朕也不会嫌弃你的。”
这话说的柔情款款,可是谢宁怎么听着怎么觉得古怪。
接下来她就被狠狠亲了一回,实在没有余暇去想旁的事。
过了好半天之后谢宁才咂出那句话的味道来。
皇上这是明晃晃的看不起人啊。凭什么她就一定会学无所成?
就冲这,她还真就得认认真真的努把力,不管是哪一样,总得练出个名堂来才行。
不提谢宁这厢下定决心,日子过的快,可以说是宫中无日月,寒暑不知年。西风一阵接着一阵,悄悄将绿叶吹黄,黄叶吹落。
十月初十那天又赶上一个生辰宴。
这一回谢宁收到了贴子,是林淑妃的生辰,特意命人将贴子送到了萦香阁。
皇上登基后第二年,王皇后便病逝了。自皇后甍逝后,宫中高品阶的妃嫔只有两位。一位杨贤妃,一位是林淑妃。贤妃体弱多病,一年里头足足得有大半年是闭门静养着。
谢宁在初进宫被阅选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二位妃子娘娘。
也不能说是见过,当时她可没敢抬头去打量可以一言决定她的命运和生死的贵人,只听到过她们的声音。贤妃声音很低,听着就是中气不足,十分虚弱。淑妃声音清朗悦耳,印象中似乎是透着一股冷淡,感觉是个非常不好接近的人。
至于后来嘛,谢宁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才人,与高高在上的妃子娘娘攀扯不上任何关系,也没有任何往来。
这次淑妃生辰会给她下贴子,这背后的寓意猜都不用猜了。
这意味着谢宁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文不名的小才人了。她这几个月来荣宠加身,已经晋封了一级。上次陈婕妤的生辰宴不请她,那是因为两人有宿怨。
而这一次淑妃的邀请就是一次表态,就明明白白的告诉谢宁,也告诉其他人,谢宁已经被她所代表的那个圈子认可了。
至于谢宁以后能走到哪一步,那没人谁能说得清楚,要看她自己以后的造化了。
淑妃的生辰宴听说请了足足有十来位客人,谢宁夹在其中既不是垫底的那一个,也绝不算是拔尖的。
早起青荷着意替谢宁梳妆打扮。
要是只看两人的脸色,谢宁脸色粉嘟嘟的,唇色如花瓣,一看就知道晚上睡的好。而青荷却脸色有些发黄,看着十分黯淡,眼睛也有些浮肿,显然一夜没睡好。
不知情的人,真猜不出她们二位哪一个是今天要去赴这生辰宴的。
“主子这是头一回到延宁宫去,这穿戴上可不能马虎了,旁人会笑话的。”
谢宁只是一笑:“我听说今天去的人里头,我和梁美人的品阶实在数不上号,要是我穿的那么扎眼,旁人更得笑话。”
青荷一听,主子这说的也是,不禁为难起来。
这又怕穿的寒酸了让主子失体面,这头一回在众人面前可不能露怯示弱,不然以后那些人准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人,更不知背地里要怎么编排。
但是主子说的也没错,毕竟美人这个品阶在宫里不上不下的,今天赴会的有婕妤、昭容、淑媛,这些贵人的品阶都在自家主子之上,的确不能穿的太扎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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