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的西南角有一间年老失修的道观,荒芜冷森的殿内传来一阵稚嫩的咳嗽。
殿内角落处抽条长出许多杂草,供奉的神像泥金剥落,已经看不清面目,破落的屋顶蜘蛛网密布,几束阳光从屋顶的漏洞洒进,为这处幽暗潮湿的地方染上一丝人气。
空旷的殿内一只缺了一条腿的木凳上摆放着一只小兔子图案的灯笼。方才被叫做小乞丐的男孩小心翼翼给躺在稻草上不断咳嗽的小女孩顺气。地上躺着的女孩脸色苍白,双颊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一阵猛烈的咳嗽过后,粗糙地面上落下一滩铁锈色痰液,刺痛了男孩的心,他竭力忍住鼻头的酸涩,颤巍巍端起一只缺了口的破碗,将碗中的水喂进女孩的口中。
女孩咽下口中的水,经过清水滋润的喉咙不再生疼,她仰起头,笑道:“哥哥,今天音儿好开心,音儿最喜欢兔兔了”
男孩伸手把木凳上的花灯轻轻放进小音怀里,哄道:“音儿喜欢,以后每一年哥哥都给你买”
女孩清澈的眸底有些落寞 ,苍白的指尖细细描绘着小兔子的轮廓,低声糯糯道:“如果娘亲也在就好了,哥哥,以前每年花灯节娘亲都会陪音儿过的,为什么娘亲还不回来?”
其实她不想问的,因为每次向哥哥提起娘亲,哥哥的眼眶都会变红,眼底亮晶晶的,她知道哥哥是难受了,因为自己生病难受了也会这样,
虽然她想念娘亲了但她不舍得哥哥伤心,所以平日里都把对娘亲的思念默默放在心底。
可是她今天好痛,全身都好痛,胸腔里就像有一把火在烧灼自己,她好难受,她想娘亲 。
男孩压抑住喉间的梗咽,吐出的话语轻柔:“音儿乖,娘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是故意不陪音儿过节的”
女孩乖巧的点点头,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这些日子女孩睡得越发多了,男孩知道这不正常,是需要请大夫的,但前些日子的一场风寒已经花光了他们全部的银钱,他想为妹妹看病,他去打零工,自己还没问,商铺的伙计就撵了他出去,他去医馆赊账,同样被打了出来,他甚至想把自己卖了,可是音儿又谁来照顾。
直至最后,他只能把乞讨到的几文钱换成音儿最喜欢的灯笼,枯坐在这里等待命运的降临,心底的恨意与不甘如杂草般疯狂滋生,为什么倒霉是他,为什么所有的不公都来找他,他明明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为什么死的人不是那些作恶多端的修士!
“砰”惊醒了被绝望淹没的男孩,灯笼从女孩手中滚落在地,男孩蹲下身捡起花灯,花灯内传来一声闷闷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落在骨架的底部。
“这么快坏了?”男孩怕音儿知道了伤心,把灯笼倒扣,看看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希望能在音儿醒之前修好。
突然一块银白色的碎银从花灯内掉落在地,发出尖锐的声音。男孩吃惊的睁大了双眼,这是?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出那张很漂亮的脸。
是她吗?
……
进入狭窄的暗门,视野忽然开阔起来,虽然在地下,但光线并不昏暗,奢华的穹顶皆以乳白的玉石铺就,映射出耀眼的光芒照亮宽阔的大厅,四颗硕大的夜明珠点缀在四角,发散着柔和的光芒,中央一盏设计精巧的吊式烛台,其上点点烛火随着宾客衣摆带起的风优雅的摇曳。
宽阔的大厅分为两层,一楼摆放着整齐的桌椅,二楼则是相互独立的包厢,紫金梨木桌上摆放着各色的吃食,硬板的椅背也铺放了柔软舒适的毛皮。
一间封闭的包厢内,穿着月牙白色的长衫男子,正嬉皮笑脸叨叨着:“江哥,你老实交代,今天上午的丹药,你送哪个小妖精了?”
他跳下椅子,痛心疾首说道:“今个你拿走的中品丹药,我一年也不见得能练出一颗,那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我二伯顶着家族的名义索要了好几次,我的亲哥,你不会又拿给陶家大小姐了吧?”
一旁气质冷凝的黑衣女子皱皱眉,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不赞同,声音仿佛刚开了刃的匕首,冷冽肃然:
“二哥,陶然此人唯利是图,飞扬跋扈,并非良配”
“上午陶然受伤不轻,下品的丹药不足以恢复伤势,她毕竟是我的妻子,照顾她是我的责任。”
江此唇角挂着和煦的笑意,浅灰色的眸子认真温柔的看着对方,清雅隽秀,如春水般温柔。
林逸一听丹药给陶然用了,瞬间气成了河豚:“哥,我是真不明白,这一年你明里暗里帮了陶然多少,可你看看陶然又是怎么对你的,明目张胆与外面的人厮混不说,今天上午的事都传遍了,现在人人都知道陶然跟一个野男人私奔,哥,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你的吗!”
抱着剑站在一旁的席月脸色也变得难看无比,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说话。
江此没有说话,但嘴角的弧度慢慢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