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也是这样用银针挑破我指尖,说放放血就好了。
那时她的手多稳啊,哪像现在这把锈锁,连开启都要见血。
匣底压着个药盒,降压药的生产日期刺得眼睛生疼 —— 父亲走后的第三个月,母亲就开始偷偷服药了。
药盒边角被摩挲得发白,像她教案本里那些被反复圈画的重点段落。
原来那些深夜里的咳嗽,那些对着账本发呆的黄昏,都是这小小药盒沉默的见证。
青石板路总记得每个路人的脚印。
我穿着铆钉皮衣走过时,鞋底与石板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荧光绿的挑染发梢扫过杂货店的招牌,老板娘 “呸” 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抹布在玻璃上用力擦出刺耳的声响。
“好好的教书先生家的娃,作贱成这副模样。”
她的嘟囔随着风钻进耳朵,和三年前父亲出殡时那些窃窃私语如出一辙。
摄像机镜头扫过街角,老太太们立刻用手帕遮住半张脸,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混着缝纫机的咔嗒声:“听说他把他妈逼跳楼的早看出这孩子眼神不正”。
杂货店老板冲出来推搡时,镜头盖掉在地上,背面那行褪色的 “小心镜头” 让我呼吸一滞 —— 是父亲的字迹,圆珠笔印子都快被磨平了,却还固执地守着当年的温度。
血色残阳把河面染成绸缎,我正专注地拍着水中破碎的云影,后颈突然传来刺骨的疼痛。
李老师的指甲掐进肉里,胸前母亲的旧校徽蹭着我的后背,边缘掉漆的地方刮得生疼。
她拽着我跌跌撞撞来到墓地,枯黄的草叶缠住裤脚,像极了最后那夜我抓住母亲的衣角。
“这些联名信,都是为你好!”
她抖着信纸的手青筋暴起,纸张哗啦作响惊飞了坟头的乌鸦,“你看看,全镇多少人签字要求你在家休养,不要再进课堂!”
风卷着信纸拍在墓碑上,母亲的黑白照片被摄像机镜头划伤,裂痕恰好横在她嘴角,仿佛永远凝固了一个未说完的句子。
日记本边角磨损得发毛,塑料封皮上还粘着半片干枯的桂花 —— 那是我初中得奖时别在她衣襟上的。
翻开扉页,红笔批注如蛛网般蔓延,可最上方一行铅笔字却被反复涂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