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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的时候,多半会赶上一场不大不小的风。
风一刮起来,槐树那巨大的树冠就开始摇晃,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然后,那些润白的花瓣,就跟被吓着了的蝴蝶群似的,“簌簌”地、漫天遍野地往下飘。
它们打着旋儿,飞舞着,就像下了一场没有声音的、特别盛大润白的花雪。
阳光穿过这场花雨,变得朦朦胧胧的,特别温柔。
地上很快就铺了薄薄一层,空气里的甜香也更浓了。
这时候,娘总会放下手里的活儿,拿起一个干净的竹编笸箩,走到槐树底下。
她会微微仰着头,就那么站着,任凭那些轻飘飘的花瓣像碎玉似的,“簌簌”地落在她肩膀上,落在她梳得整整齐齐、已经夹杂着些许银丝的发髻上。
她脸上带着一种特别平和、特别满足的笑,眼神里有对老天爷的敬畏,也有对这份老天赠送的礼物的珍惜。
她不像我们这些小孩子,兴奋得直摇树枝,想让花掉得更猛点儿。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着,等着,好像在跟大自然进行一场特别温柔的对话。
风小了点儿,她就弯下腰,用那双布满了薄茧却灵活得不得了的手,轻轻地把落在干净石板上,或者落在绿油油菜叶子上的槐花瓣,一捧一捧地拢进笸箩里。
她的动作那叫一个轻,生怕惊着了这些嫩生生的花儿。
我常常就蹲在一边,瞅着娘的背影。
太阳光底下,她的侧脸被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那光晕让她眼角越来越深的皱纹显得模糊了点,但却清清楚楚地照着她鼻尖上渗出来的细密汗珠。
她穿着那件洗得有点发白、带点蓝印花布的褂子,袖口总是习惯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又略显粗糙的小臂。
她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利索的髻,几绺不听话的碎头发垂在耳朵边上,被汗溻湿了,粘在鬓角。
我能瞅见那几绺碎头发里头,掺着的银丝越来越多了,在太阳底下闪着光,就跟槐花落干净之后,树枝上还零星挂着的那么点儿星光似的,带着一种日子溜走的、让人心里有点发酸的美。
我就那么看着她那副专心又安宁的神情,瞅着槐花就跟被施了魔法一样,轻飘飘地、心甘情愿地掉进她的笸箩里。
有时候,一阵稍微大点儿的风刮过来,花瓣就跟着急了似